死亡医生

今天，小壹想和大家聊聊安乐死。

6月7日，85岁的台湾体育节目主持人傅达仁在家人的陪同下，在瑞士执行安乐死。

从83岁那年罹患胰脏癌开始，几年间，他开6次刀，进出医院10次，180公分的他更从74公斤瘦到62公斤。

他曾向蔡英文请命为台湾订立“安乐死法案”，却未能通过。无奈之下，他才选择前往瑞士寻求安乐死，并希望以此来推动安乐死合法化的进程。

实际上，作为世界上仅有的几个安乐死合法化的国家，瑞士早就成了“安乐死天堂”。

就在傅达仁前一个月，也是在瑞士，澳大利亚植物学家戴维·古多尔执行安乐死，享年104岁——在死前一天，他当着全世界记者唱了一小段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为安乐死声援。

对安乐死的需求不仅是现在，历史上也不乏名人的例子：

1922年，列宁曾两次要求“安乐死”，他认为，人到这份上，应该干脆坦然地结束痛苦，而不要把痛苦做不必要的延续。

水晶棺中的列宁

1982年，邓颖超女士立下遗嘱：“在我患病急救时，万勿采取抢救，以免延长病患的痛苦...”。她曾见证过周总理最后三个月的生命历程，并痛心地说：“他受的罪太大了，实在没有意义”。

2013年，比利时著名科学家、诺贝尔医学奖得主克里斯蒂安·德·杜维以“安乐死”的方式辞世，享年95岁。

另外，霍金、巴金、冰心、赵丽蓉、琼瑶、徐若瑄......很多我们耳熟能详的名人都曾公开支持“安乐死”合法化。

但是，就算安乐死似乎是全人类的共同诉求，现在全世界范围内能够合法执行安乐死的国家和地区只有17个，分为三类：

1. “积极安乐死”，允许病人在“不能忍受”及病情没有改善的条件下，由医生协助进行安乐死，目前在荷兰、比利时实施，手续严格且不对外国人开放；

2.“被动安乐死”，允许对生命垂危的病人停止治疗，在奥地利、丹麦、法国、德国、匈牙利、挪威、斯洛伐克、西班牙、瑞典和瑞士10国实施；

3. 是用“协助自杀”的方式帮助病人结束生命，在德国、瑞士等国及美国的俄勒冈州、佛蒙特州、华盛顿州、蒙大拿州和加利福尼亚州实施。

安乐死究竟是什么样的？网上有一段流传很广的视频，完整记录了一个人在医生和家人的协助下走向死亡的真实过程：

视频中的老人，面对死亡如此坦然、安详。

视频中的其他人，面对老人的死去，虽然不舍，但也很平静。

这么看来，安乐死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它的合法化应该没什么难度才对啊？

你错了。

今天推荐的这部美剧，会告诉你“安乐死合法化”这件事有多难。

《死亡医生》

《死亡医生》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讲述了美国推行安乐死合法化的第一人——杰克·科沃基恩医生，为安乐死合法化所作的种种努力。

饰演杰克医生的，是老戏骨阿尔·帕西诺——他也因此获得了艾美奖剧情类最佳男主角。

左：杰克·科沃基恩医生

右：阿尔·帕西诺

杰克医生是谁？一个退休老大夫，却对安乐死“情有独钟”，甚至自己发明了一套静脉注射的机器。

通过这个机器，病人并非“被注射致死”，而是要自己动手把夹住导管的夹子松开，让药液流入身体。所以，杰克医生等于并没有直接实施安乐死，而是在“协助他人自杀”。

杰克医生和他发明的“安乐死”器材

为何如此麻烦？当然是因为安乐死是非法的。如果杰克医生自己动手，就是直接挑战法律。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被起诉到了法庭。

他很幸运，碰到了一个辩术高超的律师。在拿出了执行安乐死的视频录像后，法官们最终也只能将杰克的行为判定为“协助自杀”，而不是“谋杀”，只得无罪释放。

但是，安乐死终究是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随着社会上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强烈，杰克的医师执照被撤销，并被禁止行医或与病人接触。

这些都没能让他停止。

在接下来的8年中，尽管4次被起诉，但在辩护律师的帮助下他一直没有被定罪，游走在法律边缘。此间，在简易旅馆、仓库和汽车中，有130人通过他的协助结束了生命。

也正因为此，杰克也被美国人称为是“死亡医生”。

但他想要做的不止于此。

如果安乐死永远处于偷偷摸摸的状态，也许将来也会涌现出像他这样的“死亡医生”，但他们可能不会像他这样幸运。

也许他们不会有这么好的律师，也许他们会入狱——这对于那些等着执行安乐死的人来说，这就意味着痛苦的无限期延长。

所以，他要做的，是推动安乐死的合法化。

1998年11月，杰克通过CBS新闻节目《60分钟》播出了52岁的托马斯接受安乐死的录像。和以往不同，这次拔掉夹子的是杰克自己——他要直接挑战法律。

果然，指控马上来了，检方终于可以用谋杀罪名控告他。

这最后一次，他选择自己辩护。但由于缺乏辩护经验，而且死者家人等关键证人都被法官排除在外，所以“死亡医生”最终被认定二级谋杀罪名成立。

这意味着年事已高的他，将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2011年6月，杰克因肺血栓去世。

但是，关于死亡医生的争论还没有结束。正如《底特律都市报》记者杰克•莱森贝里评论的那样：

“不论对与错，杰克迫使我们关注社会中的一个重要问题：有很多活在世上的人宁肯选择死，他们活得生不如死。”

死亡医生的影响从未消失：1997年，俄勒冈州成为美国第一个安乐死合法化的州，随后跟上的有华盛顿州、佛蒙特州、蒙大拿州。

2016年，美国人口最多的加州，正式成为第五个安乐死合法化的州。

小壹始终认为，安乐死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面对的事情，它体现的是一种终极的人权——死亡权。

但我也明白，通往文明的路并非一片坦途。“安乐死”合法化阻力重重，这些阻力中最大的就是观念。

中国传统的孝道观念就无法接受安乐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

当你的身体不属于自己而属于你的父母时，你还有权决定它的状态吗？

就算在现代社会，我们可以留任何发型，在身体上任何地方打洞，但涉及到死亡还是不行——因为你的生命不止属于你，还属于你的家人。

有多少人听过家人这句话：我是为了你在活着啊！

所以，安乐死合法化最大的阻力就来自于让全人类达成这样的共识：我的身体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有权决定它的外形和生死，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另外一种阻力来自于两个字：医德。

医德在全世界通用的定义是：救死扶伤，尽量挽救病人的生命——听上去和安乐死是相反的。

但“死亡医生”对医德是这样解释的：

“医生的职责不仅是要尽最大努力医治病患，更要设身处地为病人着想。对生活失去希望的病人施行安乐死 ，是满足他们对死的渴望。”

简化成一句话，就是“尊重病人的选择”。

也许医德真正的定义应该是：帮助病人。当病人想活的时候，帮他们活。当病人想死的时候，帮他们死。

改变法律很简单，改变根深蒂固的观点，难如登天。这就是死亡医生面对的世界。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和黑人解放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的地位是相当的——有趣的是，他自己也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这也是片子里最大的一个“萌点”。

但是，安乐死这件事总归还是有巨大的争议空间。就算所有人的观念都被改变，但到底如何确定病人是真的“想死”还是一时心灰意冷？

说得更透彻一点，实施安乐死，和把一个想跳楼的人推下去，其间到底有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个伦理问题不解答清楚，安乐死的合法化，依然不会成为全人类的共识。

所以，《死亡医生》最大的意义，也许就是提出了这个问题，给了我们所有人一个机会去再次重视“安乐死”这件事，这也是写今天这篇影评的意义。

对于安乐死你有什么想说的？欢迎在留言里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