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说

评分：

6.0 还行

原名：Hable con ella又名：对她有话儿(港) / 悄悄告诉她(台) / Talk to Her

分类：剧情 / 爱情 / 地区：西班牙年份：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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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06-12

对她说影评：道德与情感——评电影《对她说》

作为西班牙电影界的后辈，佩德罗·阿莫多瓦显然比超现实主义大师布努埃尔更“接地气”些。布努埃尔以荒诞的手法戏谑地讽刺资产阶级和天主教，《维莉蒂安娜》中，资产阶级对流浪汉行善，给予他们工作却招致恶；《白日美人》中，富有的中产女子通过幻想受人凌虐而获得欢愉……这些电影的背景源流是与西班牙当时的社会文化状况密不可分的。作为60年代西班牙“父权”的两大构成主体——弗朗哥独裁政府和天主教教廷，他们组成了当时西班牙上层建筑的两个方面，而这两个方面又同时作用于人民。高压的政治统治使人民将精神寄托献于宗教，而宗教的清规戒律又使他们陷于情感的无处发泄，这两者的相互作用在那一辈西班牙人民心中焊下了深深的烙印。
然而，在阿莫多瓦的诸多作品中，资产阶级“父权”并没有得到太多的直观展示，它们在影片中的身份往往被作为对立面或者直接消失无影。与之相对应，阿莫多瓦关注的主体人群是那些社会的边缘人物，她们多以女性为主，同时也包括有异装癖、同性恋、变性人、吸毒者这些社会极端人群。这些人群在道德上，在伦理上，无论是出于主动还是被迫，往往是不被社会大众所接受的，比如在《活色生香》中，男主维克多勾引了害他入狱的残疾警官的妻子作为报复；在《捆着我，绑着我》中，主角里奇绑架了自己一直钟爱的色情片女星；在《回归》中，女主的女儿是她被她父亲性侵后产下的孩子。从现实社会的观念角度看，我们也许会对他们的行为产生厌恶或者报之以悲悯、同情。但是，在观影的过程中，我们却会对于那些极端人群产生同理心，甚至能够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纯粹的生命力。而在阿莫多瓦的诸多作品中，《对她说》是非常具有特点的一部作品。
一、相悖的道德
讲了一辈子女人的阿莫多瓦，在2002年的电影《对她说》中讲述了两个男人的故事。马克和贝尼诺在观赏一场表演时都被深深打动，几个月后，两人再次在贝尼诺工作的医院相遇，分别照顾着两个变成植物人的女人——马克的女友斗牛士莉迪亚和芭蕾舞演员阿里西亚。贝尼诺曾经住在芭蕾舞舞蹈室对面，对阿里西亚一见钟心，在女孩遭遇车祸变成植物人后，就凭借自己护士的身份，每天对她说话，照料她，相信她某天能够醒来。莉迪亚因为马克的离开不治身亡，而内尼诺也因为性侵阿里西亚被关入监狱，在得知阿里西亚还在昏迷后服食安眠药自杀。影片最后，马克在内尼诺家里意外看到舞蹈室中苏醒的阿里西亚。他被内尼诺这种纯粹、全心全意、却不被社会所接受的畸形的爱所感动。
贝尼诺的种种做法所具有的“不道德”性质在现实中的人看来，都是具有危害性、非理性且应当受到惩罚的（影片中也确实受到了惩罚），但是若以道德审判的态度来分析这部电影，观察的视角和电影的情感表达之间就会形成一个隔阂，这个隔阂在某种程度上遮蔽了道德背后的东西。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它的本质是出于对社会公共环境的保障而并不会考虑到具体的每个人，所以当我们以道德尺度来评判作品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是从自身出发，而是以一个社会个体的角度来看待作品。一旦人被赋予道德属性，他的本质情感就成为了隐形的“遮蔽情感”。而电影作为艺术作品，它的存在或多或少地扩展了人的情感外延，将道德约束下不可实现之物呈现出来。作为观影者和作为社会个体，这两者的话语情境截然不同，所以，我们对“反道德”的艺术作品产生同理心是出于自我“遮蔽情感”的本质投射而非自我道德的败坏。
当“不道德”的行为可以使人获得某种益处的时候，它会驱使着个体走向一个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不同方向，有时候这个指向并不是出于理性，而是受情感的牵引，而这个方向所具有的不确定性和未知性往往会带来形而上的体验感。候麦著名的“六个道德故事”中的第一个故事《面包店的女孩》展示了“不道德”行为其中玄妙的偶然性，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大学生每天都与自己心仪的学画的女孩擦肩而过，终于有一天得以搭讪，之后却再也没见到那个女孩。为了消磨时间，他开始每天与面包店的女孩调情。三周之后，他约她共进晚餐，然而这时候学画的女孩突然出现，于是，大学生将与面包店女孩的约定抛到了九霄云外。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情感驱动的“不道德”中的偶然性，它可以将故事导向不同的结局，但是，《对她说》中的内尼诺与《面包店的女孩》中的大学生又有所不同，因为“不道德”的出发点是趋利避害，寻求对自己来说的最优选择，然而贝尼诺几乎是无所求的，这里，我们就要分析贝尼诺的“爱情”的性质和《对她说》中的男性形象的特点。
二、情感表达与男性形象
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爱情短片》中有这样的对话，男孩爱上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对男孩说：“你想吻我吗？”“不。”“想跟我做爱吗？”“也不。”“或者想和我去旅行？去马休湖，或布达佩斯？”“不。”“那你要做什么？”“什么都不要。”
同样的，候麦在他的“人间四季”系列中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您疯狂爱他的话，就会忘记自己的秩序而接受他的秩序。”
无论是基耶斯洛夫斯基还是候麦都为我们呈现了一种无功利性的忘我爱情，它不是因为爱他所爱的人的某一方面，而是情感的内驱力将他推动到那一程度。贝尼诺照顾阿里西亚，将其作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他曾对马克说过：“这四年是我最丰盛的日子，照顾她，做她喜欢做的事。”马克在离开的前夕质疑贝尼诺，认为这只是贝尼诺的一厢情愿，他的付出是单方面的，阿里西亚接受不到更无法回馈。
在这里我们可以将贝尼诺的“爱情”定义为“把直觉作信仰”，尽管是“一见钟情”式的无端由的感觉，却把它上升到“自我的信仰”，这种爱情观念在影视作品中通常是以女性居多，比如动画大师今敏的《千年女优》。而在阿莫多瓦的《对她说》中，却将这样的爱情观念放置在一个男性身上，将其陷于“不道德”的境地中，假如阿里西亚的意外没有发生，贝尼诺的“不道德”可能会被扼杀，也可能走向另一个极端，电影通过制造偶然性的意外来使这种“信仰”变得可以付诸实施。而“信仰”在最终达到了“神迹”的效果，“神迹”与“死亡”的照应使得情感浓度达到最大化。
不仅仅是爱情观念，阿莫多瓦在这部作品中，对男性的传统形象做了一个整体的颠覆。与阿莫多瓦的其他作品类似，贝尼诺也是社会边缘的人物，终其一生都在照顾两个女人——他的母亲和阿里西亚，“和一个女人过了二十年，和另一个女人过了四年。”人生经历的匮乏和情感沟通的障碍让其他女性护士们都认为他是同性恋。贝尼诺对阿里西亚的拯救是像女性照顾男性式的拯救，阳刚与暴力转化成了感性的柔情，男性的无言、伟岸的形象变成了日夜的絮语。马克也是如此，他是一个易动情的男人，在看表演时，在回忆过往时，总是潸然泪下，痛苦也总是溢于言表，他被斗牛士莉迪亚所吸引，在行车途中自顾自诉说。
以弗朗哥统治时期为背景的绝大多数电影中，一个固化的缺失或静默的父亲形象，如同一个巨大的道德符号，象征着人们对政治权力的无声抗议。阿莫多瓦通过对男性的重塑，将细腻的情感重新赋予他们，他们本身也就具有了强权中的救赎意味。
3、情感的救赎
在阿莫多瓦之前的西班牙文化界乃至于整个拉丁美洲文化界，政治独裁与宗教禁欲促使了魔幻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和神秘主义的勃兴，像毕加索、达利、高迪都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应运而生的。而阿莫多瓦的不同之处在于，虽然他的审美习惯属于后现代主义的审美，但他的故事本质是边缘人物真实情感的再现，他镜头下的边缘人物以情感为武器对抗强权，通过这种情感我们可以看到他们所具有的顽强生命力。
《对她说》是边缘人物对中产阶级的救赎，作为芭蕾舞演员的阿里西亚，父亲是心理医生，生活优渥，对贝尼诺来说她本是遥不可及的，车祸将他们拉到了可以同等“交流”的平面。在阿里西亚痊愈后，父母又碍于女儿的声誉，没有将实情告诉已关入监狱的贝尼诺。在阿里西亚的世界里，贝尼诺就成为了不存在的、无关紧要的人，救赎的意义似乎被刻意的抹去。
但是马克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见证了整个救赎的过程，他是救赎的见证者同时也是被救赎的人。当亲眼目睹贝尼诺的“信仰”所带来的“神迹”后，他的观念似乎也发生了转变。情感本身无关于道德，也无关于法律，阿莫多瓦想表达的边缘群体的生命力就是他们所具有的超脱于中产道德约束的情感力量，而这些力量恰恰是被“父权”所压抑的中产阶级所不具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