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动物

《海洋动物》作为导演第一部剧情长片，气质是对的。我的意思是，它难免有一些问题，但至少气质对了（谢天谢地，这是最重要的）。这比拍出一部四平八稳的类型片——没什么技术硬伤，剧情、节奏、结构、音乐等等，各方面都没有明显问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比这样的电影好太多。后者你没办法记住（尽管你都看懂了），看完就看完了，因为它没有气质。对电影的疑问与反思在这种片子里是不存在的。国内大部分人的观影水准停在这里。《海洋动物》放映结束后，有个美院的女生说她看不懂。导演问她有没有感觉，她说感觉是有的，但就是看不懂（大概这个意思）。导演说，这是我的锅，当然你也有锅。导演当时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我懂这种感觉，讨论是有意义的。解释是无意义的。这个锅应该算在女生自己身上，审美是可以训练的（美院说这个锅我不背~）。

再说说电影本身。片中一直出现的古诗“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故园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故园，也是精神家园（导演自己也说了）。也就是说，电影中的每一个角色：到岛上寻找回忆的男主，寻找佛头的岛民，出海的岛民，孩子心心，从未出现的傻子文根，都可以理解为，是男主的分身。这是一个寻找自己的过程。一身套一身，就像在无数镜前折射出的无数分身。片中有一个男主在镜子前出现很多张脸的镜头，这都不算隐喻了，这是明喻。电影的镜头很稳，摄影刚在莫斯科拿了一个奖。片中有很多镜头、灯光，都给人舞台感，这也许跟导演以前的话剧基础有关。我想说的是，话剧舞台以及传统戏剧的舞台最大的特点就是非真，舞台上的每一粒尘埃都在提醒你：观众，这是假的哟。这种感觉出现在电影里，就有一种造作感。这种略略的造作感，是《海洋动物》这种有点变态、又有点浪漫的电影的最佳伴侣。当然，不能太多。片中有许多大的镜头，海、风、雨，灯塔的光，等等。那些造作的镜头像一些小小的刺，扎在你人生最终走向和谐或和解的大道上。人生就是造作（包括摆脱造作）的旅程。

最后。整部电影而言，镜头与节奏的割裂感是有的。放映结束才知道，因为换了场地导致放错版本，最后放的是送审版。所以画面会有些跳。很可惜没看到导演剪辑版。割裂感本身未必是坏事，得看程度。一个完整的传统叙事对艺术电影来讲，其实是挺无聊的，有时可能是伤害。宽容点说，可能导演就是要这种碎片化、梦化、诗化。刻薄点说，电影可以更好。无论是镜头（可以不必一直那么稳），剧本（可以更直白又不失深刻），演员（女主不够出彩，角色感不够。后来又觉得，这部电影的女主应该弱化，好像也不必太出彩）等等。但这些问题，基本上都不是问题。对于一个导演的电影生命来说，有气质就有了一切。其他都可以改进、完善、解决。但气质这个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电影的大小，就是导演的大小。30岁，才刚刚开始。最后说一句：艺术都是准确的模糊，没有准确的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