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行

评分:
6.0 还行

原名:The Act又名:人生如戏

分类:剧情 / 犯罪 /  美国  2019 

简介:

更新时间:2019-05-01

恶行影评:【自译】迪迪想让女儿一病不起,吉普赛想让妈妈一命呜呼

这篇文章原文由 Michelle Dean 发表于2016年8月18日,以下译文是我个人翻译的,如有错误请指出,《恶行》整个故事都是基于这一事件。
谋杀案发生前的七年里,迪迪(Dee Dee)和吉普赛(Gypsy Rose Blancharde)都住在密苏里州春田镇(Springfield, Missouri)西志路的一间粉色平房中。她们母女俩很受邻里喜爱,迪迪的一位朋友在不久前曾告诉我说:“这对母女真的很‘甜蜜’。”大家都说,你碰到过她们之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迪迪来自印第安纳州,时年48岁。她体型较大,面容和蔼,一身亮色服饰让她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一头微卷的棕色头发总是束在脑后。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很舍得花时间陪伴别人,对于金钱很多时候也并不吝啬。她能很快和别人打成一片,成为交心的朋友。她没有工作,全职在家照顾尚是青少年的女儿吉普赛。
吉普赛体型娇小,身高估计一米五左右,总是坐在轮椅上,圆圆的脸庞上架着一副大眼镜。她面色苍白,骨瘦如柴,一口牙齿摇摇欲坠,看着都让人觉得疼。她身上附着着一根喂食管,有时候迪迪得随身带着氧气罐,连着的鼻插管在吉普赛双耳上环绕着。说起女儿的病症,迪迪能列出一手臂长的清单来:染色体缺陷,肌营养不良,癫痫,严重哮喘,睡眠呼吸暂停,还有眼部问题。迪迪说,这些病症自吉普赛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一直如影随形。她一出生就进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蹒跚学步之时就换上了白血病。
这无休止的病症留下了很多后遗症。吉普赛这个人十分友善,甚至有些健谈,但是她的声音非常尖细,听起来像个幼童。迪迪经常会提醒别人,说她女儿有脑损伤,在学校会跟不上其他同学,所以不得不在家上学。迪迪还说吉普赛的心智只有七岁,与她往来的时候要时刻谨记这一点。她很喜欢公主装,总是爱打扮自己,头上戴的假发和帽子盖住了她那小小脑袋。她最爱的那顶假发是一款灰姑娘的金色卷发,与母亲合照的时候总是戴在头上。她和母亲几乎从不分开。
吉普赛曾说:“我们就像一双鞋子的两只一样,谁也离不了谁。”
她们的房子和邻居们的一样,都是仁人家园组织资助修建的。在2008年当地电视台的一次采访中,吉普赛说过房子配备了专门为她设计的各类设施,比如前门的滑行斜坡,还有帮她放松肌肉的按摩浴缸。迪迪有时候会在夏天的夜晚在她家房子旁用投影仪放映电影,邻里的父母一般都没有钱带孩子去电影院,所以他们的孩子经常会聚在这里一起看电影。迪迪会顺便卖一些小零食之类的,但即便如此,这样的娱乐花费依旧比电影院要便宜得多。买零食赚来的钱都会用于吉普赛的各种治疗。
迪迪和邻里的一些人关系尤其亲密,这其中就有一位名叫艾米·皮尼格(Amy Pinegar)的单亲妈妈和她的四个孩子。那些年里,迪迪经常会和皮尼格聚一起喝茶喝咖啡,向她讲述自己的往事。她说自己来自于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小镇,迫不得已带着吉普赛逃离了虐待他们的家人。那位家人指的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吉普赛的外公,他是迫使她们母女俩离开的最后一根稻草。外公有时候甚至会用香烟头烫自己的外孙女,所以迪迪只好带着吉普赛远走他乡。
迪迪告诉皮尼格说,吉普赛的父亲酗酒,还会嘲笑残疾的女儿,把特奥会叫做“怪胎秀”。根据皮尼格的回忆,这位父亲从未给过他们一分钱,即便是当年迪迪和吉普赛被卡特里飓风夺走了一切,他也是无动于衷。幸运的是,救援庇护所的医生帮着她们搬到了欧扎克斯镇(Ozarks)。
有时候听着听着,艾米·皮尼格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去年秋天,皮尼格在与我的一通电话里说:“我有时候会想,这么努力地养活这个孩子…她真的开心吗?”她只能尽力做个好邻居,尽自己所能帮助她们。她会在迪迪和吉普赛需要搭飞机去堪萨斯看病的时候,载着她们去机场,自己去山姆会员店购物的话也会给她们母女俩捎带点东西。不过,她们的确看着挺开心的,她们曾经靠着慈善组织的捐助去迪斯尼乐园游玩,通过许愿基金会的帮助见到了米兰达·兰伯特。这样想来,皮尼格有些时候甚至会羡慕她们。
这么一个挺过了悲剧和灾难,突破重重阻碍建立自己新生活的家庭,放在晚间新闻“人间有真情”栏目再合适不过了。可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去年六月的某一天,迪迪的Facebook突然发布了一条状态:

那天是6月14号,一个炎热的夏天午后,大部分人都呆在室内享受空调带来的一丝清凉。那条状态前几条好友评论都透露着一股难以置信。是不是她的账号被盗了?是不是该打电话问一问?谁知道她们住在哪儿?该不该报警,然后把地址告诉警察?
评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条来自迪迪的评论出现在状态下方:“我他娘的把那条肥猪给砍死了,她女儿也被我给强奸了…她当时的叫声真的好大哈哈哈。”
住在附近的金·布兰查德(Kim Blanchard)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人之一。虽然金与迪迪的姓氏相似,但是两人并不是亲戚。她是2009年的时候在欧扎克斯镇科幻与魔幻集会上碰到迪迪和吉普赛的,在集会上吉普赛可以穿着戏服,所以不至于显得特别格格不入。金说道:“她们真的很完美。善良的母亲不厌其烦地照顾着身患重症的可怜女儿,而这位母亲还想着尽她所能帮助别人。”
金给迪迪打了电话,但是无人接听。金的丈夫大卫觉得还是开车去她们家看看,确保母女平安好一些。他们开车抵达的时候,左邻右舍早就聚集在了她们家门前。迪迪和吉普赛以前也有过因为出远门看病而联系不上的时候。她们家窗户上贴着保护膜,从外面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形,敲门也没人回应。但大家一致觉得可疑的是,迪迪那辆能够装下轮椅里的吉普赛的中型面包车还停在车道上。
金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因为搜查令还没下来所以也只能在屋外干等。大卫从窗户爬了进去,屋内似乎并没有丢什么东西,灯全都灭着,空调开得很足,看不出有抢劫或挣扎的痕迹。吉普赛的轮椅都还在屋子里,相信想想没有轮椅的吉普赛无助的表情让人有些不禁心寒胆战。
警察在等待搜查令的时候开始盘问取证,而金也开始将进展更新到Facebook上:是的,他们已经到了她们住的地方了;是的,已经报警了。金迅速被迪迪网友们五花八门的问题淹没,而她也在尽自己所能解答着这些问题。与之同时,迪迪的这条状态在密苏里州迅速传开。金在Facebook上写道:“是这样的…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但是不要忘了,发布这条状态的人也能看到大家发的每一句话。”
搜查令直到晚上10点45才下来。警方在卧室找到了迪迪的尸体,她是被刺死的,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但是屋里却没有吉普赛的痕迹。
事发后的第二天,金安排了人值夜,还开通了一个GoFundMe众筹账户,费用除了用于迪迪的葬礼,还可能用来涵盖吉普赛葬礼的开支,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吉普赛这一辈子都被周围的人保护着,她是如此娇小而无助。大家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谁会去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
而与此同时,警方逐渐理清了思绪,一位名叫阿丽·伍德曼西(Aleah Woodmansee)的女子找到了警察,说她手上有些可能有用的线索。她说吉普赛在网上有个秘密男友。
阿丽是艾米·皮尼格的女儿,今年23岁,曾经是一名医疗索赔调查员。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吉普赛的大姐姐一样,而吉普赛也觉得自己就像是她的小妹妹。但是她们很少独自相处,因为吉普赛的母亲经常呆在她身边。而这个秘密是吉普赛用化名为艾玛·罗斯(Emma Rose)的Facebook小号告诉她的。
吉普赛在2014年10月的时候在发给阿丽的消息里写道:“这个是我个人的账户,我妈妈保护欲太强了,她还不知道我有这个小号”。然后她坦白说自己在基督徒交友网站上遇到了一个男人。她告诉阿丽,说自己已经爱上他了。而吉普赛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她跟阿丽说,她知道迪迪不会同意的,因为妈妈不允许自己约会,但是她真的很想长大,想像其他同龄女孩一样可以交男朋友。
吉普赛还跟阿丽说:“我以前跟我妈妈说过特别难听的话,我说你妈妈是我妈妈就好了,因为你妈妈准你和别人约会,这些话应该伤到她了。”
吉普赛说那个新男友的名字叫尼克拉斯·歌德约恩(Nicholas Godejohn),他们已经在网上聊了两年了,而他丝毫不在意她需要坐轮椅,吉普赛还说自己想嫁给他。他们都是天主教徒,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她酝酿了一个计划,准备让迪迪在电影院里和尼克“偶遇”,然后吉普赛希望自己能将这段恋情公开。
阿丽并不是第一次收到吉普赛发来的谈论男孩子的密信。她知道吉普赛以前也尝试过在网上交男朋友,尽管迪迪坚持自己的女儿心智只有七岁,但是阿丽知道,对于爱与性的渴望已经慢慢在吉普赛心中生根发芽了。可她也很担心,因为吉普赛好像总是一副天真的样子。2014年10月的时候吉普赛发来一条消息:“我今年18岁,尼克…24岁”,也就是说尼克大她六岁。
并且,吉普赛谈起这段恋情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怪怪的。去年秋天在春田镇,阿丽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告诉我:“感觉就像是某个宏伟的童话故事慢慢展开一样。”
阿丽也很怕迪迪,2011年的时候,迪迪曾经拿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与她对峙,说她带坏了自己的孩子。她当时跟阿丽说:“我不会把你俩的聊天内容告诉你妈的,但是你以后不准跟吉普赛说这些话。”迪迪把吉普赛的电脑和手机没收了一段时间,但是吉普赛总能设法在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和阿丽联系。可两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在2014年秋天那通关于尼克的对话之后,阿丽就在也没收到过吉普赛的消息了。
时隔半年,站在吉普赛家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阿丽觉得应该把这些信息告诉警察。她把二人的聊天记录给警察看过后,警方记下了名字,并且追踪了迪迪发表的那条Facebook状态,发现IP地址注册地是威斯康星州的大本镇(Big Bend, Wiscosin),注册人是尼克拉斯·歌德约恩。
6月15日,威斯康星州沃克莎县(Waukesha County, Wisconsin)的警署派出了一队警察前往歌德约恩家,嫌疑人和警方没有对峙多久便就投降了。幸运的是,吉普赛的确和他在一起,毫发无损,身体状况很好。大家终于舒了一口气,但只是暂时的。
春田镇的警官在第二天一早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很多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
从吉普赛离开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再用过轮椅了,因为她完全不需要。她可以靠着自己走路,肌肉没有丝毫的问题,身上也没有带任何药物或者氧气管。她的头发很短,尖尖的,但是她并不是光头。她长这么大,头发从来都是剃得光光的,好让她看起来像是生病了一样。在经历了最近这些事情之后,她的谈吐令人意外地显得十分得体,那个别人眼中的残疾儿童已经去无踪影。她告诉警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个骗局,都是母亲逼着她做的。
“我当时就哭了,”阿丽说道,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金·布兰查德也哭了。“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是‘我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我过去相信的都是些什么啊?我为什么会这么傻?’”
艾米·皮尼格后来告诉我:“没有人再向警方索要其他文件了,也没有人感到惊讶,他们是不是躲在门后笑我们?”她停顿了几秒后说道:“嘲笑我们这些容易上钩的人。”
迪迪的真名是克劳丁·布兰查德(Clauddine Blanchard),她这些年来用过很多化名,还会故意将自己的名字拼错:DeDe, Claudine, Deno. 她来到密苏里州的时候起初化名Clauddinnea,还会在自己姓氏末尾加上一个“e”。她的故事也并不全是假的,比如她的确来自于路易斯安那州最南部中央的拉佛西帕里斯镇(Lafourche Parish)。她成长于一个叫做金牧场(Golden Meadow)的小镇,有五个兄弟姐妹,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还在世。迪迪的母亲于1997年过世,而父亲还活着。
吉普赛的父亲罗德·布兰查德(Rod Blanchard)也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并且至今还住在附近一个叫做卡头夫(Cut Off)的小镇上,离金牧场镇并不远,吉普赛的鼻子长得很像爸爸。罗德是个寡言少语,极少表露自己情感的人,不过有时候也很幽默。他和迪迪在高中的时候相遇,二人约会了五六个月。迪迪24岁的时候怀上了吉普赛,当时罗德才17岁,不得已只好和她结了婚。他告诉我说:“我十八岁生日那天醒来,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真的不爱她,我觉得自己结错了婚。”于是她离开了迪迪,虽然她一直试图挽回他,但是这段婚姻很明显持续不下去了。
吉普赛·罗斯出生于1991年7月27日,当时二人分开还不久。罗德说迪迪喜欢吉普赛这个名字,而他自己是枪与玫瑰(Gun N’ Roses)的粉丝。根据他说的,两人都不认识吉普赛·罗斯·李(Gypsy Rose Lee)这位上个世纪20年代从儿童综艺演员变身脱衣舞娘的明星,她的前半生被改编为百老汇音乐剧《吉普赛》。巧合的是,吉普赛·罗斯·李的母亲也有极强的控制欲,会把女儿的年龄往小了说,并且即便女儿根本不想表演也要逼着她去。
罗德说吉普赛出生的时候很健康,但到她三个月大的时候,迪迪确信女儿有夜间呼吸暂停的症状,于是开始带着她看医生。罗德记得,医生进行了三轮体检一轮睡眠监测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迪迪越来越坚信女儿身患重症。她告诉罗德说吉普赛有染色体缺陷,然后就此展开列了一系列病症。她说女儿的很多健康问题的根源都是染色体出了问题。
这件事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发酵着。迪迪总能想出吉普赛又出了什么新问题,带着她去见新的医生,吃新的药。她以前当过护士助手,能够很轻易地记住各种医学术语并且复述出来。这些林林总总的信息就像是一堵墙一样,将母女围在其中。一切似乎都在迪迪的掌控之下,她什么都知道,并且对于各种各样的问题都能轻车熟路地给出答案。


后来罗德又结了婚,有了两个孩子。吉普赛十岁以前,罗德和妻子克里斯蒂(Kristy)经常同她见面,家中有很多2004年以前拍的全家一起开心出游的照片。他们还记得带她参加特奥会,并且玩得很开心,克里斯蒂说大家脸上当时都挂着笑容。某张照片里,吉普赛和爸爸还有弟弟同框,笑得合不拢嘴。而那些年来,吉普赛从未顶撞过母亲。
与此同时,迪迪与自己家人本就不好的关系愈加恶化,但是其中的原因不明。(我曾多次联系她的父亲克劳德·皮特雷,但是并没有回音。)她自那时开始了各种违法乱纪的行为,虽然都是一些给别人开空头支票之类的小事。最后,迪迪搬到了斯莱德尔镇(Slidell, Louisiana),位于新奥尔良市东北部,开车横跨庞恰特雷恩湖(Lake Pontchartrain)大概两个小时能到。
当时迪迪和吉普赛住在政府资助的公屋里,看医生去的是杜兰大学医院诊所的儿童医院。迪迪跟那里的医生说女儿每隔几个月就会癫痫发作,于是他们给她开了抗癫痫的药物。然后迪迪在某位医生面前坚称女儿患有肌肉萎缩,可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迪迪还坚信女儿的眼睛和耳朵也有问题,分别是视力不佳和耳部感染,而医生也尽职尽责地为她治疗着。吉普赛只要感冒或者咳嗽,就会立马被送去急诊室。
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横扫了斯莱德尔镇,全镇停电数周。母女俩出现在路易斯安那州卡温顿镇(Covington, Louisiana)的特殊庇护所里,随身带着废墟中旧住处的照片。她跟庇护所的工作人员说,吉普赛的医疗记录被洪水给淹了。
庇护所的一位叫做珍妮特·乔丹(Janet Jordan)的医生来自于奥萨克斯(她拒绝接受本文的采访),而吉普赛吸引了他的注意。2005年,在接受本地电视台的采访时,珍妮特说道:“我第一次碰到她的时候,眼泪都流出来了,但是她跟我说‘没关系的,你只是人类哇’”。很显然,是她建议母女二人搬去密苏里的。
母亲与残疾女儿相依为命的故事很快得到了当地媒体和慈善机构的关注。迪迪和吉普赛于2005年九月搭乘飞机前往密苏里州,租住在奥罗拉镇(Aurora)。2008年3月,仁人家园组织在西志路为他们修建了房子,母女俩才搬了进去。
吉普赛从小就得到了很多专门服务残疾儿童的慈善机构的帮助,比如迪迪经常和她在麦当劳叔叔之家(Ronald McDonald houses)暂住。可即便如此,这次仁人家园所给予的帮助是迪迪从未见过的,她似乎因此变得有些“野心勃勃”。而在春田镇,这对母女俩可以通过某个志愿飞行员组织免费到处飞,还能住在专为癌症病人准备的住所,或是在各种慈善机构的帮助下免费前往迪斯尼乐园(这些组织均未对此事作出回应)。
迪迪一直有将女儿的下落和医疗情况告知生父罗德,但是面对密苏里州的医生和朋友,她却宣称吉普赛的生父是一名抛妻弃女的瘾君子。而与此同时,罗德和现任妻子克里斯蒂经常会和女儿通话。他们一直想来探访母女俩,但罗德说“每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见成”。
罗德还是会每个月往迪迪在新奥尔良的账户里汇1200美元的子女抚养费,还会寄去迪迪要求他寄的礼物,比如电视机、Nintendo Wii之类的。吉普赛成年之后,他的援助依旧没有断,因为迪迪说吉普赛仍然需要她全职护理。罗德说:“就好像我要永远不断地给她们打钱一样”。
偶尔也会有感觉被欺骗的时候。罗德说,他在电话里和迪迪谈起吉普赛18岁生日的时候,说他准备了好些爸爸在女儿成年的时候说的笑话。可是迪迪打断了他,提醒他说吉普赛对自己的真实年龄一无所知。迪迪当时说:“她以为自己只有14岁”,要是罗德告诉她她的真实年龄的话,吉普赛会很伤心的。罗德最后听从了迪迪的指示。
罗德说:“我觉得迪迪的问题在于她用谎言编织了一张网,之后就再也逃不出去了。她被自己的这张网困住了,就像是平地起了一阵龙卷风,一旦被卷进去就没有机会逃脱。为了圆谎只能继续编新的谎言,这就是她每天做的事。”那些密苏里州媒体对于迪迪和吉普赛的报道他们从未有机会读到或看到,而对于各种慈善活动或者旅行他们也是一无所知。他们所知道的,都是迪迪告诉他们的,真相少之又少。
事情的转机是在去年六月,罗德在某个工作日抽泣着给克里斯蒂打了个电话。迪迪的妹妹在电话里告诉他:迪迪死了,吉普赛失踪了。克里斯蒂说:“我当时很崩溃,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会不会被带到某个地方留在那里等死。”,她还说到,即便吉普赛被找回来,“只有迪迪才知道该怎么照顾吉普赛,我对此一无所知。”
罗德第一次看到女儿走路是在她威斯康星州的审讯会上。他和克里斯蒂都没有什么心理准备,不过克里斯蒂早些时候在Facebook上看过了视频。罗德当时很疑惑,他说他第一反应是“看到她走路我真的好开心。”
当吉普赛的律师向他们展示迪迪的尸检报告时,克里斯蒂说它盯着迪迪的大脑看了好一会儿,律师问她为什么。
她说:“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脑袋里是生了什么东西才搞出了这些鬼。”
对于这些疑惑,迪迪永远无法回答,大家能听到的也只有吉普赛口中的故事,而吉普赛也并非事事都清楚。不管是她被捕的时候,还是最近在密苏里州的监狱里与我交谈的时候,她都对一些大大小小的细节感到困惑。比如她被捕的时候告诉警察自己19岁,但是罗德和克里斯蒂给警方的出生证明显示,她实际上已经23岁了。
你我的世界是父母创造出来的,而在迪迪为吉普赛创造的世界里,吉普赛就是一个患有癌症的孩子。吉普赛告诉我,她妈妈说她吃的药里有好些就是用来治疗癌症的。即便是她稍大一些之后,她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质疑。而事实上,这些年来吉普赛到底吃的什么药也没有定论。其中一些可能根本不是开给她的,比如吉普赛的律师怀疑迪迪会给她喂食镇静剂。
成堆的虚假诊断,令人困惑的药物清单,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种叫做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的病症。孟乔森综合征最初是由英国精神病学家理查德·阿谢尔(Richard Asher)于1951年提出的。而他的继任者罗伊·梅多(Roy Meadow)则于1977年提出了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的概念。自1988年以来,这种病症就一直记录在精神病学家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简称DSM)中。(在最新的DSM-V里,这种疾病被称为做作性障碍[Factitious Disorder],但是为了清楚起见,我选择使用孟乔森综合征这一命名。)简而言之,患有该综合征的人要么假装要么引导自己产生各类生理与心理症状,这一做法的唯一好处可能就是引人注意或者同情。如果这个人对自己这么做,那他就是简单的孟乔森综合征;如果是假装或者引导他人的话,那就可以定性为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最新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中建议将孟乔森综合征与“装病”区分开来,因为装病的目的在于获得某种物质利益。装病只是简单的欺诈行为,不被被定性为是精神疾病。
虽然大多数患有这种综合征的人都是母亲,但也有父亲,丈夫,或者侄女作为孟乔森综合征中代理人的病例。医生可能会被蒙在鼓里几个月或者几年才会有所发觉。事实上,很难下定论说孟乔森综合征在大众里的普遍程度有多高,因为这个疾病的本质就是悄无声息的掩藏。
医生经常会被孟乔森综合征蒙蔽,这一现象似乎有些违反直觉,但是医生与患者之间的关系理应是互相信任。佛罗里达州梅奥诊所的医生卡洛琳·波顿(Caroline Burton)曾经治疗过一名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的成人。卡洛琳说:“我们依赖于病人所交代的事情。”即便医生怀疑病人撒谎,但基于这样的怀疑而拒绝治疗病人是不大可能的。如果是医生怀疑错了,患者因此饱受疾病折磨呢?卡洛琳还说道:“你得特别小心不要忽视器质性的疾病,所以诊断的时候各种阻碍还真的是不少。”
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的诊断是针对犯罪者,而不是受害者。可是因为迪迪已经去世了,所以很难对她进行诊断。她没有留下日记或者其他说明她意图的文件,只留下了一份医疗信息资料,其中有她正在整理的给不同医生的各种不同信息。而她的确符合一些医生诊断孟乔森综合征的标准:比如她接受过医学培训。还有这些年来她带着吉普赛看的医生之多,以及她经常搬家导致医疗路线并不清晰,也都是十分常见的。再就是迪迪对于吉普赛睡眠呼吸暂停的担忧,也是孟乔森综合征各种案例中最开始的普遍说辞。
而波顿医生透露,其他家庭成员完全没有意识到伪造病症的情况也并不罕见。她提到:“犯罪者一般都是很聪明的人,他们深谙操纵他人的技巧。”
他们也会操纵受害者,而持续的时间越长,被代理人与犯罪者勾结的可能性就越大。儿童会为了取悦父母而参与其中,即便是成人,也可能因为某种感情的依恋导致被代理人不去揭穿谎言。就波顿曾治疗过的成人病例,她告诉我说:“二人之间的关系十分病态”。而我各路了解到的各式各样的病例中,从没有过虐待时间如此之长,长到被代理人成年的例子。有一件事似乎很肯定:对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中的被代理人来说,真相会被一点点腐蚀。
吉普赛的病历让人慢慢有了条理。早在2001年,杜兰大学医院的医生就测试过吉普赛的肌肉萎缩症,测试结果为阴性,而大脑和脊柱的扫描结果都显示没有问题,这些测试结果也没有被卡特里娜飓风带走。尽管如此,迪迪依旧对路易斯安那州和密苏里州的医生坚称吉普赛患有肌肉萎缩症。而记录中的这些医生大多都信以为真,并没有深究。非但如此,他们还开始对吉普赛进行各种视力、听觉、睡眠、流涎症等肌肉萎缩症的并发症进行治疗。(我为了本文查阅过的记录似乎只涵盖了吉普赛各类看护中的一部分,很难说有多少其他的相关记录存在。)
而有一些干预措施则是外科手术。吉普赛的眼部肌肉因为所谓的虚弱无力被反复动手术;因为所谓的耳部感染,她的双耳都被放入管子;她身上插上了导食管,所以很少靠嘴巴吃饭,都靠着一罐罐PediaSure牌的蛋白奶昔支撑生命一直到她二十多岁。他们先是给她的唾液腺注射肉食杆菌,后来因为迪迪经常抱怨吉普赛流涎而干脆摘除了。吉普赛的牙齿已经烂掉了,所以不得不拔除,很难说是因为口腔卫生问题还是因为药物摄入或是营养不良。
总之,假莫须有的疾病之名对吉普赛身体所进行的反复入侵不仅严重,更是旷日持久。事到如今,很难说这些“入侵”到底是不是出于医学上的需要。现在唯一能下定论的是,所有这一切都开始于吉普赛年纪极小的时候,那时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去挑战母亲或者医生这类权威人物,去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而那些医生也并没有发现迪迪所编造的故事里的各种漏洞,就连分别在新奥尔良与卡萨斯城看过吉普赛的睡眠医生罗伯特·贝克曼(Robert Bekerman)也完全被蒙在鼓里。更甚的是,他在医院的内部通讯和医疗文件中谈起对吉普赛的治疗时,反复提到迪迪和吉普赛是他“最喜欢的母女病人。”(贝克曼没有回复我的采访请求。)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2007年,一位名叫贝尔纳多·弗拉斯特斯坦(Bernardo Flasterstein)的儿科神经学家在春田镇参与了这一病例的会诊,事后便起了疑心。弗拉斯特斯坦在最近与我通话时告诉我,他第一次见到迪迪和吉普赛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迪迪对于吉普赛各种疾病的叙述并没有说服他。他在给吉普赛的初级保健护理医生的笔记中用加粗下划线的字样写到“这位母亲不太擅长叙述过去的病症。”(The mother is not a good historian.)
他的笔记中还写道,作为肌肉萎缩症患者,吉普赛的肌肉无力“分布十分不寻常”。但是弗拉斯特斯坦说他“暂时选择相信”她们。然后他又给吉普赛做了些常规测试,比如核磁共振成像和验血,结果都显示正常。他告诉我说:“我记得当时我让她站起来,发现她完全能支撑起自己的体重”,而他当时跟迪迪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坐轮椅。”
在他几次拜访吉普赛的间歇,弗拉斯特斯坦找到了吉普赛在新奥尔良看过的医生。那位医生告诉他,在新奥尔良的肌肉活检显示肌肉萎缩症阴性,而吉普赛之前的神经科医生也向迪迪解释了这一点。可迪迪对此的回应则是换下了新奥尔良的那些医生。
弗拉斯特斯坦在文件里写到:“在分析了这些化验结果,与她之前的儿科医生交流过之后,很可能是代理型孟乔森综合征,也可能伴随有潜在的未知病症而引起的症状。”在那次之后,迪迪就再也没来过他这里就诊。弗拉斯特斯坦说:“我觉得她应该是看到了我的文件。”他还说护士告诉他,迪迪在最后一次到访离开时,一直在抱怨说这位医生说话不明就里。
在那之后,弗拉斯特斯坦就再也没有跟进过了。他跟我说迪迪在春田镇的那些医生“对她的故事都深信不疑。”他记得那些医生告诉他对待这对母女要“分外地贴心”。他还说他觉得,即便自己向当地的社会福利部门举报,他们也不会相信他的。
而现如今谈起这些,弗拉斯特斯坦只后悔自己当初做的太少。他说这是他在几十年职业生涯中见过的第二例孟乔森综合征。去年,他听办公室里一位前护士谈起这场谋杀案。他跟我说:“吉普赛太可怜了,这么多年来她遭受了太多无缘无故的苦难。”他希望自己“当时可以强硬一些。”
政府机构并非只错过了那一次进行干预的机会。2009年秋天的时候,有人匿名致电春田镇警局,要求对吉普赛进行健康检查。那个人说他怀疑迪迪所描述的吉普赛所患的疾病都是编造的。(弗拉斯特斯坦说不是他打的电话。)警察开车来到母女俩的住处,但迪迪很快消除了他们的疑虑。她说她有时候用不一样的名字或者出生日期是为了躲避虐待自己的丈夫。从未有人给罗德打过电话,也没有人去证实迪迪的这些说辞。警方也买了账,他们在报告里写到吉普赛“的确患有某种类型的智力障碍”,事件至此告一段落。
吉普赛也曾试图逃出母亲的魔爪。他曾经在科幻大会上遇到过一个男人,当时金·布兰查德和她丈夫也在现场。自那之后,吉普赛和那个男人经常在网上聊天。当时是2011年2月,吉普赛和迪迪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吉普赛年龄只有15岁(实际年龄是19岁)。根据金·布兰查德的说法,这名男子时年35,他把吉普赛带回了酒店房间。而迪迪则通过参会者提供的消息找到了他们,金·布兰查德说:“我们都对她有点过分保护了。”迪迪敲开酒店房门,拿出文件证明吉普赛还是未成年人,于是那名男子就让吉普赛离开了。(我未能联系到该名男子)
那次事件之后,迪迪大发雷霆,用锤子将家里的电脑砸得粉碎,对着朋友一遍遍谩骂互联网。后来她又买了新电脑,但吉普赛只能在迪迪的监督下才能上网。金·布兰查德说,吉普赛在几个月之后终于被制服了,虽然“她的表现和别的惹了麻烦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样的局面让春田镇的那些旁观者感到有些过意不去。阿丽告诉我说:“我就希望她能来找我。”这样想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如果吉普赛能够站起身在房间里走一次,就一次,这样的魔咒就能够被打破。但是对于她来说,这显然并非易事,其实这样说来也不无道理。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她恰到好处地错过了所有人。你要她如何再去相信自己的生活会有所改变?这一切的转机,自她遇到尼克·歌德约恩开始。
像吉普赛这样长期遭受非人虐待的儿童,一般来说会引起公众广泛的同情。但是这其中的欺诈行为让一部分人很是生气,特别是那些根本不认识吉普赛和迪迪的人。有人开始担心,是不是有很多所谓的病人和残疾人也不值得他们慷慨解囊?于是相关的Facebook群组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在吉普赛是否应该被指责,或者罗德与克里斯蒂是否参与了诈骗的问题上,他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有些群组成员数达到上万人,其中有些人每天都会发帖讨论这个案子,对事情的真相发表着毫无根据的理论。
如果他们的推测仅仅是在私密论坛内部的话还好。但是这些业余侦探中不少人不仅仅满足于在线讨论,他们希望能够切实地影响整个案件。梅根·派克(Meagan Pack)是来自圣路易斯的《Thought Catalog》杂志作者,他将Facebook上关于此案的各种猜想整理到一篇被广泛推荐的帖子中。派克告诉我说,她打电话给警局的侦探,告诉别人她所掌握的信息,Facebook上的一些旁观者也打电话给警局来提出自己的猜想,法院开庭的时候他们也会前来围观。甚至有人在吉普赛那条Facebook状态被疯转时来到了她家门口,那个人根本不认识吉普赛或者迪迪,被在场的邻居和警察轰走了。
结果是各类信息颠倒错乱。金·布兰查德的GoFundMe众筹页成为这些网络侦探的众矢之的。警长爆出迪迪的财务欺诈罪行之后,金将众筹关闭了,但是这些群组已经开始利用这一点调查金这个人了。一些人觉得金和大卫·布兰查德在撒谎,并且因为姓氏的原因认定他们和迪迪有亲戚关系。
而与此同时,克里斯蒂在Facebook收集大量关于她继女的新闻时才发现,很多人认为她和罗德参与了迪迪的计划。而其他人则觉得罗德是个缺失的父亲角色,从未在经济上支持过自己的孩子。他说:“他们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支持他们。”“并且是方方面面的支持”克里斯蒂补充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吉普赛和尼克私奔的时候才能从迪迪的保险箱里拿走4000美元,因为罗德一直在给他们寄支票。(迪迪死的时候没有留下遗嘱,除了那些现金外没有其他有价值的财产了。)
克里斯蒂起初也会在群组里为自己和罗德辩护,但是没人相信他们。她感叹这些群组像是人间炼狱一样,随后便退出了所有群组,并让朋友和家人不要接受新的好友申请。
而春田镇的邻里们也碰到了类似的问题。“我跟他们说’去你的吧’”艾米·皮尼格谈起她是如何纠正那些线上侦探各种事实错误时说道。这些疯子一样的人让本就扑朔迷离的情况变得更加错综复杂,并且他们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我于2015年9月旁听了审讯会,现场就有两人来自于这一事件相关的最大的Facebook群组。审讯会结束后,他们直奔在场的当地电视台,并且与工作人员交谈了起来。吉普赛的律师迈克尔·斯坦菲尔德(Michael Stanfield)也看到了他们,他快步走出法庭好与他们当面对峙。
“那些人是谁?”他问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他们都说了什么?”



之后的一段时间,吉普赛的案子好像终于要进入审判流程了。检察官拒绝执行死刑,但是吉普赛和尼克都被指控一级谋杀。随着犯罪调查的继续进行,发现两人之间的短信往来似乎早就开始讨论杀死迪迪的计划了。歌德约恩发给迪迪的短信里说“亲爱的,你是不是忘了我这个人有多么无情?我对她的恨最终会杀死她的。到时候动手的是我的阴暗面,并且肯定不会搞砸的,阴暗的我可喜欢杀人了。”检察官还说,他们发现社交网络上的证据显示,吉普赛曾经直接要求歌德约恩杀死她的母亲,不过这些证据都没有被公之于众。审前披露的文件显示,他早在2014年5月就告诉自己的朋友吉普赛想杀死自己的妈妈了。
歌德约恩提到自己的“阴暗面”,是因为他和吉普赛通过各种Facebook小号精心构建了一个在线的幻想人生。他们喜欢BDSM幻想,也就是性虐幻想。他们彼此对对方都有专属的称呼和角色,还会穿上戏服拍照,比如吉普赛有一张打扮成哈莉·奎茵拿着匕首拍的照片。对于这两人来说,现实和幻想已经很难分清了。即便是到了现在,人们也并不清楚为什么歌德约恩会参与这场谋杀,他过去从未有过暴力史。(我通过电话联系他的律师安德鲁·米德,他拒绝对此案发表评论)唯一一次被逮捕是2013年的时候因为在麦当劳用平板电脑观看色情片。但是根据他和吉普赛的说法,他才是那个挥刀捅死迪迪的人。吉普赛说,她妈妈被杀时,她躲在另一个房间里听着。而谋杀案发生后,春田镇一名曾经载过他们的出租车司机觉得,吉普赛才是主谋。
吉普赛的律师迈克尔·斯坦菲尔德(Michael Stanfield)是一名公设辩护律师。他跟我说,他一年要处理270多个案件,而吉普赛的案件是随机分配给他的,当时接到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他说:“我觉得这可能是我遇到过的最复杂的案子。”格林县公设辩护处某种程度上也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还请到了已经退休的明星公设辩护律师克雷特·贝克(Clate Baker),斯坦菲尔德还有一名调查员与律师助理协助他。罗德和克里斯蒂没有钱聘请私人律师,不过他们反复告诉我,因为斯坦菲尔德能力出众,所以他们不会让吉普赛更换律师的。
总之,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并不简单。为此,斯坦菲尔德专程前往路易斯安那州,想挖一挖迪迪的过去。他花了几个月才获得吉普赛本人的病历,因为迪迪在吉普赛成年之后,曾经就她的医疗决策设立了授权委托书。而即便授权委托书中并没有限制吉普赛查看自己医疗决策的相关规定,医院也拒绝给予任何帮助。
而病历送到的时候,证据也足以对他们俩进行定罪了。斯坦菲尔德打电话给检察官,说无需进行进一步的调查了,认罪协议已经达成了。7月5日,吉普赛对二级谋杀罪表示认罪,法官判处她最低刑期:十年。减去她在监狱中已经待够的一年,她在七年半之后可以获得假释,那是2023年年底,她32岁的时候。
而歌德约恩的审判将在11月进行。斯坦菲尔德告诉我说,吉普赛的认罪辩诉协议中并没有要求她作出对歌德约恩的不利证明。在最近七月中旬的一次审讯会上,他看上去魂不守舍,有些精神恍惚,胡须遮住了他大半边脸。而他的家人好像从未过来旁听过。
吉普赛目前在密苏里州万达利亚镇的诊断与惩教中心服刑。她留起了长发,皮肤看起来干净而精神焕发,戴着得体的成人眼镜。她已经摆脱母亲的控制,停止服药一年了,没有出现任何健康问题。斯坦菲尔德说道:“我大部分客户在进监狱之后体重都会掉,因为监狱里的伙食特别差。”但吉普赛在认罪前的12个月里,在格林县监狱体重增加了14磅。
金·布兰查德曾经去监狱探访过吉普赛一次,她告诉我:“她现在更像是她曾经自己,和我认识的那个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就好像她卸下了一直穿着的伪装。”
但是有些事情的影响是深远的。我上次查看吉普赛的囚犯记录时,她的姓氏依旧是拼错的,末尾的e是迪迪当初为了伪装加上去的。在格林县监狱中,吉普赛每周会去看一次心理治疗师。不知道她被送去新的地方之后会不会有这个条件,也不清楚那个心理治疗师有没有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来处理她的特殊情况。
在吉普赛认罪之后不久,罗德和克里斯蒂就去探望了她,知道她未来的走向让这对夫妻感到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们还不知道要不要起诉吉普赛曾经看过的医院或者医生,二人准备等到一切安定下来他们和吉普赛好好交谈之后再做决定。案子尚未宣判时,检察官禁止他们和吉普赛谈论此事。而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和她可以促膝长谈了。二人准备每年来看她两三次,从他们家到监狱需要开很长时间的车,并且,钱也是个问题。
几个月之前,罗德和克里斯蒂告诉我,他们发现吉普赛还是会时不时撒一些小谎,多是一些她不想对他们坦白的事情。这让他们有些担忧,克里斯蒂说:“我们希望她以后能有所改进。”
我最近与他们交谈时,罗德的声音有些萎顿,听起来老了许多。他说他开始想知道迪迪这些年来到底对吉普赛是怎么说他的。他刚刚开始想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比如他最近在想,如果迪迪这么恨他,那这些年来她在电话里为什么能装得这么友善。他也问了吉普赛为什么。
吉普赛说:“妈妈说‘要与你的敌人保持亲近’。”
我写这篇报道近一年时间里,案件大都处于正在审理的状态,所以并没有机会与吉普赛进行交谈。在她认罪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机会。我寄给她一张纸条,她随后从密苏里州的监狱给我打了电话,我们断断续续聊了几天。
她的声音依旧很高,不过现在真相大白之后,我也不再觉得她的音高太过分,人听到的都是自己想听的。吉普赛善用长而优美的句子,她在对话中时不时会展露极佳的口才,以至于让人很难相信以前同她交流的人会觉得她“迟缓”。这让我想起,尽管迪迪声称吉普赛患有认知缺陷,很多医生在她的档案中依旧注明她“词汇量极为丰富”。
她十分健谈,一开口就有些收不住了,她说,她希望大家可以认识到,他们的故事并不是所谓的女孩杀死妈妈只为和男友在一起,而是一个试图逃离虐待的女孩的故事。在监狱里,她很热心地加入了各种各样的项目,希望借此能帮助他人,她还想写一本书来帮助其他同病相怜的人。
我问了我一直想问她的问题: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她的生活与别人不同,开始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她回答道“是在我19岁的时候。”她口中的19岁说的其实是她2011年在科幻大会上和那个男人一起去酒店的那次。当她妈妈过来把她带回去之后,她开始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独处,为什么不能有朋友?
而她在她母亲的问题上也有一些动摇。吉普赛说:“医生们觉得她非常关心我,我觉得如果她女儿真的是个病人的话,她肯定会是个完美的妈妈。但是我没有生病,这其中的区别很大、很大。”
吉普赛仍觉得自己从没有主动欺骗过任何人。她说“我觉得我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被利用了,她把我当做是一个棋子,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我能走路,能吃饭,至于其他的事情…那个,她会把我的头发剃光,然后说‘反正是要掉了,咱们就保持干净整洁吧!’”吉普赛说她妈妈会告诉她说自己也有癌症,自己吃的药也是治疗癌症的药。她只能选择接受。
当我问起吉普赛孩子般的举动时,她有些被冒犯到了,她说:“这又不是我的错,我也没办法啊,这就是我的声音。”
曾经的她一般不会去想到质疑母亲,但是她一旦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就开始担心会伤妈妈的心。即便是到了现在,吉普赛好像还是觉得母亲当初真的认为她有病。吉普赛说:“我担心我们有麻烦,对与错之间的界限…很模糊,因为她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教我的,我就是这样一路成长起来的。”
她补充说:“我现在想来,当初要是在告诉尼克之前能联系到别人就好了。”
吉普赛一般会在晚上母亲睡着之后上网。她说尼克是第一个真正提出要保护她的人,她选择相信他。而等到一切都发生之后,她说她觉得尼克有“易怒的问题。”她一直在将谋杀的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我做错了事,应该我来承受。”但她又说尼克才是“想出阴谋并且付诸行动”的那个人。在Facebook上面发表状态是吉普赛的主义,这样一来警察就会来家里找她妈妈了。她记得自己当初跟尼克说:“求你了,咱们在Facebook上发点什么吧,来警告一下大家,让别人可以报警。”但是她说发布的状态内容是尼克写的。
我一遍一遍问她:“你会生你妈妈或者那些医生的气吗?”她只说自己会有点沮丧。“我比较沮丧的是,那些医生都没看出来我是完全健康的,我的双腿也并不瘦弱,一点也不像真正瘫痪的人;也没看出来我不…不需要导食管这类东西。”吉普赛在监狱里可以使用平板电脑,在反复听闻别人用孟乔森综合征这个词来形容她的处境之后,她在网上查阅了这个词的定义。她跟我说,她妈妈符合上面的所有症状。
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让吉普赛详细解释一下她所受的虐待,听闻她的回答让我特别揪心。有一次我觉得哑口无言,但是意识到她的通话时间快用完了,我脱口而出:“我为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感到很抱歉。”吉普赛马上切换到当初新闻采访中那个小女孩的状态:“没关系呀,其实这些事情都让我变得更加坚强呢,因为我觉得什么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即便是谈到她入狱这件事,她的接受程度也让人十分咋舌。她告诉别人说自己在监狱里感觉比和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要自由。她跟我说:“这样的经历对我有好处的,我一路成长起来都是按着妈妈的指示做事,但是她教我的有些事情并不是好事。”
“她教会我撒谎,但是我想说真话。我想当个好人,当个诚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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