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魂都市

最近独自行走在夜风很大的晚上，看城市边缘在暗紫的天幕下变得模糊，因为限电，从前海对岸的一些巨大灯景变得黯淡，陷入沉默的黑暗中时，我时常会想起这部电影。

移魂都市，Dark city。

这是一部上映于1998年、比较古早冷门的黑暗科幻电影，但却在灵感上启迪了后来闻名于世界的《黑客帝国》系列（甚至有一些移魂都市里的布景镜头直接被套用在黑客帝国里）。

我大约是初中时看的这片子，有人说，你在14岁时听的歌看的书会影响你一生的审美，电影当然也是。这部电影的概念对少年时代的我影响颇深，同时也让我在中二病时期屡屡思考关于世界的真相与本质之类宏大玄奥的命题而难以自拔。

比如我经常会觉得，我是不是这个世界唯一具有真实意识的人类，而其他所有人都是无知觉的NPC；或者世界的本质其实只是一场巨大的幻想，我们就像缸中之脑，母体里的尼奥——所有看见的、触碰到的、听到的“真实世界”都只是仪器传达给大脑的虚伪构造；再比如这个地球和我们所知的宇宙其实只存在于更伟大和高维度的某个实验室一角，我们正在被造物主观察和研究，就像我们在研究一座蚁穴里的蚂蚁，一颗玻璃弹珠上的渺小细菌……

我相信和我有类似幻想的人并不在少数，因为我们所能感知到的只有自己的知觉，而对他人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我们的记忆又是如此的不可靠，只是储存在大脑里的某些生物电信号，谁能保证“昨天”真的发生过呢，世界如果只在一秒之前才刚被创造出来，我们也将无从分辨的。

好了，现在来大概描述下这部电影吧，你就会理解为什么我会有这般多的胡思乱想。

我对这部电影的印象总是模糊而黑暗，正如电影里描写的那座永夜之城的图景。

这座城市永远只有混沌的黑夜，到处幽暗破败，阴冷压抑，所处年代和地理位置都语焉不详，但城市中的人们似乎也无所谓，他们对于白天的工作和昨天发生的事情只有些许模糊的记忆，但却从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太阳，大家都在扮演着各自在夜之城的角色，麻木恍惚地度过飘忽的时间。

然后有一天，主角约翰在一间房间里醒了过来，约翰发现身旁有一具女尸，自己也成了被警察追捕的悬疑犯。但问题是，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对自己做过什么毫无印象，还有许多认识他的人，甚至自称是他的妻子的人，他都完全不认识。

失忆的约翰一边躲避警方和神秘人的追捕，一边开始在这座没有白天的城市找寻事情的真相。

随着故事的推进，惊人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原来，每到子夜时，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会昏沉睡去，然后城市本身也开始悄然移动、改变构造，变成另外一座面目全非的城市。在睡梦之中，城中的人们记忆和身份被互相调换、篡改，等到下一个黑夜时，当他们再度醒来时，他们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昨天的妻子，今天会变成陌生人，今天你在酒吧里遇到的挑衅你的混蛋，明天可能就成为了你多年的好朋友……人们依赖记忆去辨别自己和他人的存在，但当全部记忆都是虚假的时候，人类要如何回答“我是谁”这个最基本的问题呢？

而约翰是唯一的例外，他是这场实验的失败品，他的记忆是可以持续保存的。

通过各种调查与冒险后，他终于发现，这座城市其实是外星人的造物，此刻正远离地球、漂浮于宇宙深空之中。

它的本体是外星人研究人类灵魂的实验场，外星人随意调换人类的记忆，是想观察这种生物的灵魂本质。而在误打误撞里，约翰最终拥有了超越外星人、接近于“神”的能力，他可以用意念去调换物体、重铸世界。

最后，约翰一个人毁灭了外星人打造的系统，重造了自己的世界，也终于去往了像《楚门的世界》结局那样的美丽海滩，和心爱之人一起沐浴在只在记忆中见过的美丽阳光里。

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詹妮弗·康纳利，有人惊艳于她少女时代时在《美国往事》里起舞的窈窕身影，但我却觉得她在这部电影里才是最美的。

电影至此结束，当然，这个龙傲天式的圆满结局多少有点浪费了前半程绝妙而黑色的设定，但它和《楚门的世界》、《黑客帝国》、《西部世界》这类作品（还有《瑞克和莫蒂》系列的很多单集）一样，带给我的后续震撼和思考却远未停止。

我不时会去思考，即使我知道了世界的真相，我又会怎么做呢？

就比如《黑客帝国》里的红色药丸和蓝色药丸摆在我的面前，我会吞下哪一颗？

蓝色药丸可以让你忘掉这件事，重新回到平凡却美好的虚假日常生活里，毫无知觉地度过普通的一生。

而红色药丸会让你前往真实却无比残酷的世界，你或许知道了世界的本质，但从前风平浪静的人生却再也回不去了。

是你的话，又会怎么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