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族

一场翻译风波，把去年夺奖风头正劲的赵婷推上风口浪尖，彼时，她正因《无依之地》拿到奥斯卡最佳导演，成为媒体争相关注的焦点。

奥斯卡颁奖史上首位获奖有色人种亚裔女导演、李安之后第二位获此殊荣的华人导演……

种种名号扑面而来，就在大家都以为她要从此登封世界一线名导行列之际，一篇当事人涉嫌“辱华”的报道直接在华人社群炸锅，让刚获奖不久的赵婷迅速从国内网站消失，成了舆论有意忽略的“敏感词”。

但这不妨碍赵婷已经在国外已经打响的知名度，奥斯卡和威尼斯金狮双项大奖加持，让她至此以后片约不断，其中就包括漫威的《永恒族》。

漫画原作是一部世界观和叙事规模都不输复仇者联盟系列的作品，赵婷拿到这样的重量IP心态也稳，没打算将它局限在一部傻乐的爆米花。

故事主要讲述一群名为“永恒族”的天外来客，他们奉天神族至尊之名，前来地球消灭另一群对人类有威胁的外星物种，它们是造物主的失败作，对这颗星球生命的延续不利。

作为守护者，永恒族与人类共存长达数千年，并很快爱上了这颗星球。

随着保护任务背后的邪恶秘密曝光，永恒族必须做出选择：是和人类共进退，消灭即将在地球诞生的另一名天神族成员；还是遵照至尊吩咐，严格按照生命守恒定律，成为灭绝人类的帮凶。

客观来说，赵婷的确为漫威这个流行符号注入了一些深度，比如在涉及要不要帮地球人的两难境地下，实际就包含一个非常严肃的思考：高级物种应不应该因为成就一个生命的诞生（天神族后裔），而对另一个种族展开大屠杀？

又比如，永恒族的身份也非常矛盾，通过至尊亲自泄密，永恒族得知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该族是至尊打造出来的杀戮机器，诞生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至尊铲除造物过程中的失败品。

这样一来，永恒族就陷入和人工AI一样的困境，他们一方面拥有以假乱真的智慧和情感，但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接受自己是非天然生命体这一残酷事实。

沿着这个话题发展下去，就会进入好莱坞主流叙事的标准套路，要么在沉默中发起反抗，用自我意志跳出既定轨道发起革命；要么就任人宰割，机械重复之前至尊交代过的任务，进入无限的死循环。

当中牵扯对自由意志、命运、乃至种族灭绝的道德性等问题的探讨，相较以往纯粹靠卖萌耍帅以及特效撑场面的漫威系列来说，这些内容的确让作品的气质和漫威的传统作品有所区分。

不过作为一个习惯了小制作的导演，赵婷也很难跳出舒适圈去讲一个令普通观众感到愉悦的故事，而没能彻底按商业片思维去操作《永恒族》。

不按常理出牌本应是好事，之前讲《双城之战》的时候我提到过，漫威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招吃遍天，仗着自家累计的人气，不停用烂片消耗粉丝库存，等到了《尚气》和《毒液2》这类边缘角色的时候，大家其实已经陷入事实上的审美疲劳。

赵婷渴望用自己熟悉的节奏去讲一个并不擅长的故事类型，这本身无可厚非，遗憾的是，过多的个人价值投射，让影片呈现出危险的主观色彩。

典型例子就来自饱受诟病的原子弹段落。

这是一个非常有争议性的部分，据说当初日裔编剧马修·弗雷波在写永恒族成员为广岛原子弹下跪哭泣一段时，还经历过编剧团队内部的分歧，亮点来了——

赵婷闻讯后，以第一编剧，同时也是导演身份力排众议，最终通过了这个桥段，并放到成片之中。

且不说赵婷如此做法令自己卷入怎样毫无必要的非议，单是让黑人演员来扮演这个忏悔的角色，就显得自相矛盾而无法自洽。

即便按照故事背景，是他将核科技传授给了人类，可为什么当他目睹历史上百人对黑人的奴役，以及二战中惨绝人寰的种族屠杀却可以袖手旁观呢？

更不用说赵婷和投赞成票的编剧主观臆测外星生物道德观这件事了。

根据片中设定，永恒族来到地球的基本行事准则是不干涉人类冲突，目的是让其自我进化。但主创团队为了表达个人观点，而罔顾军国主义受害国立场的做法，实在是有些过分自恋和自说自话。

设定上的不严谨，以及编剧夹带私活性质的白左立场，自然会招来骂声一片。不光中国观众愤慨，全球观众也感到不可理喻。最终结果就是影片上映后不久，旋即成为了漫威历史上口碑最差的一部作品。

用两个半小时的时长换来如此结局，赵婷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除了历史性错误和过分膨胀的个人价值观输出，不加节制的个性化表达也很难让非华语地区的观众买单。

刚才说过，赵婷的新片有自己的想法，这本来不是坏事，但难就难在，如何将自己的风格融进一部服务于更广大群体的商业片。

从成片效果来看，赵婷显然还没想好如何在二者中取得平衡，暴露出的问题异常醒目：节奏冗长，支线多余，全片没有抓人的戏剧冲突，且戏剧张力因为过多想表达的主题而变得支离破碎。

看看剧组选择的永恒组成员，他们涵盖了人类的全部肤色，这响应的是Union（联合）的主题，同时也显示了他们的多样化。

吊诡的是，科技如此发达的永恒一族，却表现得和人类相差无几。他们喜欢搞基、向往自由、推崇女性领导力，却在同类背叛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展示出难以置信的宽容度。

以嘉玛·陈饰演的Sersi为例。身为后期封印地球天神的关键人物，她在执行计划期间被反对派Ikaris和Sprite反水攻击，虽然计划最终得以成功，但Sersi却没有和叛徒秋后算账，反而还答应Sprite让她做回平凡女孩，去享受后者渴望的爱情生活……

先不说Sersi是不是缺心眼儿，看看她成全的对象，你也不禁会怀疑作品的三观为何长得如此清奇。

Sprite在影片中被设定为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孩，她苦于永恒族长生不老的属性，只能看着Sersi和Ikaris缠绵而无法亲历。

Ikaris的背叛给了Sprite附和的资本，她不但借Ikaris的离开名正言顺的和暗恋对象“私奔”，更在Sersi封印天神的关键时刻捅了好闺蜜一刀。

这一反差带来的人设塌房自不言喻，更关键的是，Sersi在知晓这份爱意，甚至亲身承受了Sprite带来的伤害后，依旧选择了毫无理由的原谅，仿佛在说：“即便你打算抢我男人甚至打算搞死我，但我依旧选择原谅”……

>>>“未成年即是正义”

这样的价值观扭不扭曲，每个人心中自有答案。更不用说片中那些莫名其妙且不合时宜的人物处理了：

号称队中最强的Ikaris，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忽然就被黑人科学家封印了实力。好不容易挣脱束缚，结果又因背叛至尊选择相信爱情而羞愧自杀……如此种种不合理的桥段，都让电影和先前搭建的严肃世界观格格不入，成为了并不好笑的笑话。

至于赵婷精心安排的那些只有中国观众才能看得懂的典故（五指山、周星驰式的无厘头），当作品整体因为个人价值取向被无限摁头安利时，谁还会去在意那些老外压根不会留意到的细节呢？

这么多破绽百出的毛病，没引进着实不冤。

撰文 / Zed

策划 / 轻年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