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一部这么震撼，这么爽的美剧了。花了一周刷完六季，毕业前疯一把，感觉已经重新找回了对网飞的爱，虽然我已经订阅网飞快两年了。
应该是去年，我就想看这部剧，但打开看了两集，没有看下去。我那个时候不喜欢白人女主Piper，因为她的确就像一直被剧里所有人所嘲弄的那样，具有着天生的优越感，她是典型的上层阶级白人，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政治正确的道德三观。她很得体，但也很无聊，甚至软弱，因为她的道德感其实薄弱得都摇摆不定，她习惯地把所有过错推到别人身上，自己却好像永远无法成长，当然，也永远那么天真。
但人设是用来颠覆的，这才是OITNB最出彩的地方。
Piper本来应该是这样一个循规蹈矩的白人乖乖女，但她大学毕业遇见了毒贩Alex, 不仅被从直扳弯，还开始和Alex一起跨国贩毒，全世界旅游。然而分手六年后，她们双双落网，互相出卖，结果一起被关到了监狱里。是的，这也是真人真事改编，现实生活的Piper Chapman还是本剧的特别顾问。
可以说这是一部女主逐渐沦为配角的电视剧，的确，因为OITNB的野心从来不是来表现一个白人女性如何在监狱里黑化开复仇模式。Piper更像是编剧的一个诱饵，借由她的有色眼镜，把我们骗进Litchfield(其实可以叫Bitchfield)，才好让我们开启上帝视角，看清楚每一个他们想讲的女囚犯的故事，她们的过去，现在，甚至几乎可以盖棺定论的未来。上帝视角真是太微妙了，就像宏观版的“如果你了解过去的我，也许就会原谅现在的我。” 于是在每一季，你都可以看到上一秒还在监狱里作恶多端的Bitch, 下一秒闪回她们入狱前的样子，红发的red，黑人姐妹团的Tasty，Cindy，Poussy，Watson, 还有刚开始把我笑死的Crazy eye，烂牙的狂热基督徒Tiffany，毒虫NIcky, 总是臆想的Lorna, 后面为母则刚的拉丁帮派的Mariah和Gloria, Aleida，Daya。太多太多了，我希望我可以记得更多，以示尊重和膜拜，因为配角们的戏实在是Fucking Awesome，甚至感慨Netflix到底是在哪找的演员，她们的演技真的让角色仿佛是为她们量身打造的一样，换一个人就没有那个感觉了。她们让人性，尤其是女性的人性栩栩如生，她们是如此的糟糕和肮脏，也如此的荣耀和勇敢。这里没有一个完整的好人，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坏人，无论是狱警还是犯人，他们全都赤裸裸地坏，也不参杂质地善，她们上一秒还在尸体旁边Take drugs，下一秒就要烧了所有犯人的档案想做个好人；她们上一秒还是丧失人性的暴徒，下一秒却手挽手决定放弃抵抗；她们上一秒还发誓悔过自新，下一秒又咎由自取深陷泥潭。
是的，已经8102年了，这才是一部想表现一下真实人性的电视剧应该有的样子。而OITNB可以说拥有着堪称教科书级的群戏和人物形象刻画，想象一部电视剧里最出彩的却是那些称不上漂亮的的边缘型演员，我简直爱死了Netflix想打造的anti-hero的气质了，就像哪怕Piper开始像个金发傻白甜，道德白莲花，但后来也婊里婊气，自私，撒谎成性，背后捅刀，甚至心狠手辣，虚张声势又可悲。我甚至喜欢每个其他犯人拆穿和刺痛女主虚伪那一面的瞬间，因为太真实了，简直像官方吐槽一样，虽然她也很绝望，因为她逐渐变成了她所憎恨的这个监狱的一部分。但看完六季，唯一确定的是，无论她怎么作，都会有Alex帮她收拾烂摊子。
几乎没有人看过OITNB后不ship Vausman, 就像Laura在采访中说的，you can find everything you want in this relationship. 同性之间的爱情，就一定比异性恋更忠贞纯洁吗？编剧会告诉你，不是。她们拥有的是所有感情里面会出现的龌龊，欺骗，背叛和最后剩的那点怎么也消耗不尽的爱，Piper的角色其实一开始不讨喜，她总是显得软弱，虚张声势，也经常做些蠢事。但到第一季末第二季的时候，Piper的形象才慢慢立体起来，因为我们开始了解到，在和Alex的这段关系里，她一开始是那么勇敢，尽管她在遇见Alex后也曾犹疑过。Alex看上去像是这段关系的主动者，但其实是Piper在开始就看清了自己的感情后，坦荡而勇敢地选择了Alex，对比Alex那时还更软弱一些（因为Alex那时有女朋友）。一直到后来庭审的时候，律师问她怎么形容和Alex的关系，她都可以告诉每一个人：We were together ,she was the love of my life ......I was there for Alex, she was what I paid attention to, who I paid attention to... everything else was just background. 是因为认识Alex和跟她一起的世界旅游，她才入狱，但她一直都认为，那场旅游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事之一。 在禁闭室跟Mr.Healy翻脸时，她也会愤然袒护Alex, 告诉Mr.Healy go fuck himself，因为Alex才是她人生中美好的事物，是她的the love of life。是这种坚定，第一次让我喜欢Piper, 尽管她依然自私，对Alex的爱依然还参杂着自保，她依然fucked up, 到处惹事，解决事情的办法永远都很幼稚。
但她们也彼此憎恨，互相伤害过，互相出卖过，无论是以恨的名义，还是爱的名义。她们的关系就像过山车，起起伏伏。分手后六年，几乎再没联络，却还会在喝醉的深夜里拨通对方的电话。某种程度上，Alex的确是Piper灵魂缺的那一块，因为在遇见Alex之前，她的生活正常，稳定又无聊，而真实的Piper其实不是那样的，真实的Piper总想折腾事情，有着尚待发掘的婊气，阴暗和叛逆，和一腔天真的勇敢。而Alex比任何人，包括Piper的未婚夫，都更了解这样的Piper，就像她对Nicky说的，Piper is special, she is different.
我印象最深的其实是第四季里“friends in low places"这集，Piper撞见了Nicky和Alex躲在草坪里抽大麻的时候，而在这之前的几乎整季里，她和Alex其实都在鸡同鸭讲，她们每天依然见面，站在彼此身侧，却像隔着看不见的墙，因为她们都疲于应付自己的shit, Alex每天焦虑怎么处理她的尸体，而Piper因为自作自受则直接被摁在厨房里刻上纳粹的纹身。很多次，她们明明满腔委屈害怕，却没办法对曾经最亲密的人倾诉，就像想触碰又缩回手，就像Alex深夜站在Piper的床前乞求被倾听，最后还是叹气离开。直到在草丛里，Piper被Nicky怂恿抽了自己第一口大麻，那一刻，她们终于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和自尊，一起躲在草丛talk shit，feel ashamed and guilty. Alex说，I killed someone, 而Piper第一反应是，how? It's impossible, I know you, you can't do that. 是有多了解熟悉，才会脱口而出说Alex不是这样的人，也是变得有多陌生，她从没有发现每天Alex在饱受着什么样的折磨，哪怕朝夕相处。所以Piper后来才那么愧疚，那么后悔。
毕竟在"Tatto you"那集里, 她是那个曾经在脖子后纹了一条魔力鱼来提醒Alex ”the beautify of love“ 的Piper Chapman, 哪怕Alex在手上纹的是” Love is pain"。
最有意思的是，Piper的确表面看上去温软摇摆，但就像Piper她妈说的，她身上有着一种健康的男性荷尔蒙，我理解为某种骨子里的坚定，所以是她，而不是一直看似冷静潇洒的drugdealer Alex，在地下室拿着一盒豆子罐头求婚。Alex教会了Piper太多东西，但是，是Piper最后哽咽着这样告诉Alex:
"you have taught me that, love hurts, you've taught me that life......it hurts, and I want to be there for you, I want us to be there for each other, so that maybe..... it hurts a little less."
我可以负责任的猜测，编剧的野心大概是要让OITNB成为一部关于平权的电视剧，或者说，让它成为一个代表着复杂性和边缘性的影视象征，人们可以在这里看到他们想猎奇了解的一切，咒骂，毒品，性，帮派斗争，制度腐烂，精神病患，OITNB可以包含所有这一切，但又远远不仅于这些。就像你可以在这背后看到广泛到令人咂舌的一系列引人注目的话题， 女同，变性人，贫富等级，边缘精神病患者，种族矛盾，男权与女权，宗教，非法移民。以肤色划分阵营大概是最省事的方式，但这个世界永远不给简单的选项，种族平权进行了快半个多世纪，但在一个原始而狭窄的监狱里，一言不合依然可以让黑白棕三族剑拔弩张，种族冲突永远可以只由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引发，无论是蓄意挑拨，还是积怨已久。但肤色相同就一定理解彼此吗？还是说也许是异族所以更加能求同存异？没有答案，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第五季里Watson小时候曾经被带去参观白人学校，如果没有见过白人的起点线是什么，那么也许她依然会是那个勤奋刻苦的贫民窟女孩，但当她第一次去了不属于她的世界，才终于痛苦地发现，她们这样的人，拼尽全力达到的上限也许只不过是白人小孩们出生就拥有的下限，而这种后知后觉的失衡，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少年曾经幻想的一切。甚至她只能看着连黑人最引以为傲的Soul music 都被假扮黑人的白人演唱，她一边听一边静静流泪，她旁边的白人女孩却以为是她听得太入迷。
但无论如何，第四季是我心中最好的一季，一部暴动前的序章，一幅风暴前的众生群像，Piper无意带动了white pride, 白人法西斯开始盛行，黑人依旧高呼Black lives matter, 新的狱警令往日Camp一样的监狱生活不复存在，资源开始紧缩，大量拉丁裔新囚犯涌入，为母则刚的Maria带着拉丁裔崛起，而亚裔依旧在族裔斗争中存在薄弱。每个人在暴动前好像都做着自己以为重要的事，都像是微不足道的巧合，但最终这些巧合汇集成一件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就像一场雪崩到来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就像Blanca如果没有因为抗议而被狱警罚站桌子，就不会引发后来另一个狱警效仿来惩罚Piper，就不会引发全员站桌子示威抗议，最终导致混乱中年轻的狱警失手错杀Poussy。从Tasty大声恸哭着倒在Poussy尸体旁边的那刻起，她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全都被改变了。
黑，白，拉丁三族发动的暴乱到来，Daya捡起了枪，监狱秩序一溃千里，而她们曾经的生活也全都分崩离析，无人能置身事外。第五季拉开序幕，用十三集讲述在Litchfield三天内无政府状态下发生的一切，已经使OITNB登临神剧殿堂。短短三日，Litchfiled彻底变为Bitchfield, 狱警和犯人身份彻底对调，自由直到失控，所有事都回到原始的秩序里，以物换物，甚至买卖奴隶，一把枪就是最高权力，有人抢砸掳掠，有人复仇宣泄，有人要为挚友讨回公道，有人高呼权力，有人捍卫所爱，有人过度偏执，有人借机逃跑。
这群女人，就像OITNB宣传语一样，告诉每个人，并不是活得漂亮，才是活的精彩。
但时间永不停留，无论编剧有多想要浓墨重彩这次暴乱，多舍不得这满满十三集长度的三天暴乱，自由终究有偿，就像暴乱终将被平息，混乱后终将建立新的秩序。而她们最终都要为自己在暴乱中的行为付出代价，短暂的自由像嗑过的最嗨的药，药效过去，她们还是身不由己的囚犯。离别来的太快，转眼Litchfield已成为过去, 而接下来她们大多数人都会被转到更高戒备的监狱，原来相遇才只是一个巧合，就像拉丁Youtubers姐妹甚至来不及道别，哪怕接下来在不同监狱的每一天她们都会那么想念彼此。
每个人都想念在Litchfield的camp一样的日子，狱警Luscheck在最后一集对禁闭室里的Gloria说, I hate that you are in here, I hate that I am in here, I fuck miss camp. 但谁也没办法回头了。
她们甚至使我想起了《飘》里面卫希礼评价那些参加南北战争的人们：
“ 所有参加战斗和抗争的人，那些属于美好过去的人，一开始都输了，因为他们愿意为之抗争牺牲的旧时的生活方式，在他们拿起枪的那刻，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们过去所习惯依赖甚至愿意为之捍卫的曾经的监狱生活，她们索要的曾经的权利，以及她们所期盼的通过斗争而得来的美好未来，在她们决定捡起那把狱警掉出来的枪的那刻，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接下来，她们要迎来一个更加黑暗的时代，她们要再次被迫学会生存，互相背叛，面目丑陋，选择阵营，在绝对权力前俯首称臣，莫敢不从，她们还是要fuck up自己的人生，一遍又一遍，带着所有出身和环境的烙印，仿佛宿命。
正义不是所有时候都会得到伸张，而这，也许才是生活。就像谁也不能再带回那个带着灿烂笑容夜游华盛顿的Poussy，哪怕Crezy eye用满架的书把自己压到快要窒息，哪怕soso拼命守护图书馆到最后一刻被抬走，就像Lolly站在时光机里拼命乞求却依然穿越不回杀人前的过去，就像Tasty结局依然无处伸冤，就像Caputo想拯救每个人却依然一个也拯救不了。
每个人带着自己的悔恨和命运，她们的故事就算全摊开在眼前，又怎么样呢，上帝视角又怎么样呢？连上帝都无可奈何。
Don't pray to God, cause He won't talk back.
那么，
Goodbye, Bitchfield. Welcome to MAX. Welcome to the fucking real life.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