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西斯

评分:
6.0 还行

原名:Frances又名:法兰西丝 / 弗朗西丝 / 红伶劫

分类:剧情 / 传记 /  美国  1982 

简介: 本片再现了悲剧人物弗兰西丝的人生遭遇,作为一名极有潜质的女演员,她因不甘老板摆布

更新时间:2017-06-15

弗兰西斯影评:《弗兰西丝》电影剧本

《弗兰西丝》电影剧本

文/〔美国〕埃里克·伯格伦、克里斯托弗·德沃尔、尼古拉斯·卡赞
译/干健美

编辑前言
这个剧本写的是真人真事——它让我们看到,在美国一个好莱坞的大明星是如何生活的。
剧本语言流畅,情节生功,故事完整,蓄意深刻,对人寻味。结尾处的巧妙处理,给读者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序幕
本片根据弗兰西丝·法默的真实生平拍摄而成。

西雅图。
与繁华的都市纽约相比,西雅图这个城市显然不怎么起眼。也许是比较僻静的缘故,当地的人们都是些思想保守、规规矩矩的市民。然而这一年,就在这个城市里,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女中学生,由于在全国中学生论文竞赛里直言不讳地阐述了她对上帝的一些看法,而使得那些平时安分守己的市民一下子哗然了。

法默住宅,卧室。
绿树成荫的大街旁,矗立着一幢白砖红瓦的两层楼建筑物,院子里有一只邮箱,上面写着两个字——法默。
一间不大的卧室,东西放得十分零乱,看来主人还没有养成有条不紊的生活习惯。
弗兰西丝——一个身材颀长、美貌出众、聪明伶俐的姑娘——正倦曲着身子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弗兰西丝(画外音):“……从来也没有人来到我的跟前对我说,‘你真是个傻瓜,上帝根本就不存在,他完全是一些人硬塞进你头脑里的东西。’这不是什么谋杀,因为我觉得上帝的死亡是因为他太老的缘故,所以,每当我意识到上帝已不复存在的时候,我丝毫也没有因此而感到震惊。
“这种事情是那么地自然和正常。也许,我这么认为是由于我本人从未被任何宗教所彻底打动的缘故。
“我喜欢那些关于耶稣和圣诞星辰的故事。它们是美丽的,但我并不相信它们。
“宗教是非常含糊不清的东西,但上帝和它不一样。他是一种真实的东西,是我能够感觉到的一种东西。但我的这种感觉只是在某种时候才有。
“晚上,当我洗完澡,擦净了手指、指甲和牙齿以后,我就躺进了凉爽、干净的床单里,对上帝说,我现在是干净的,我过去从来没有这么干净过,将来也不会比现在更加干净。这种干净的感觉就是上帝。当时我不敢贸然断定它就是上帝,只是感到它是那么的凉爽、暗淡和干净。可是,这种感觉并不是什么宗教。
“从物质上来说,对上帝的这种感觉就更多了。然而,用不了多少时间,哪怕是在晚上,这种感觉就会悄然逝去。神父说:‘慈父上帝能够洞察一切,即便是一只最小的麻雀跌落在地也逃脱不了他的眼睛。他无时无刻地都在注视着他所有的孩子。’我开始对神父这番话的真正含意表示怀疑,因为它使我的头脑更加糊涂了。
“如果说上帝是孩子们的慈父的话,那么,我所感到的干净就不是上帝。因而,当我晚上上床的时候,我就会感到,‘我是干净的,我想睡觉了。’当我进入梦乡以后,我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了这种‘干净’的快感,而只是知道上帝并没有来到我的梦里……。”

起居室。
夜晚,柔和的灯光下,莉莲正在缝着衣服。她是个固执、好强的爱面子的女人。只是由于环境和条件的限制,她才委曲地默默地干着现在的营养师的工作。为此,她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女儿弗兰西丝的身上,希望从她的将来能看到自己梦寐以求而始终未能实现的理想。
此时此刻,弗兰西丝正躺在长沙发上,大声地朗读着刚刚写完的竞赛论文:“……有的时候,我发现记住上帝还是有用的,尤其是当我失去了一些珍贵的东西的时候,更是如此。有一次,我在家里到处寻找那顶绣着蓝色花边的红帽子。正当我累得喘不过气来、心里发怵的时候,我……”
弗兰西丝的父亲厄纳斯特拿着公文包走来,疼爱地端详着聚精会神的女儿,轻声地:“晚安,公主。”
弗兰西丝停了下来,朝父亲嫣妩一笑:“下周末再见,爸爸。”
厄纳斯特点点头,又朝妻子:“莉莲,再见。”接着,他穿好衣服,朝门口走去。
莉蓬朝他点点头,看着他从门口走出去,又继续干着她手里的针线活。
弗兰西丝继续地:“……我就站在屋子的中央,闭上眼晴默默地说,‘上帝,请你让我把那顶绣着蓝色花边的红帽子找出来吧。’在一般倩況下,我的这种做法还真能奏效……”

礼堂。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坐无虚席。
主席台上方,悬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1931年全国中学论文竞赛》。
讲台上,弗兰西丝正在念着她的论文:“……我对此十分满意,直到我开始弄明白上帝是否公正地疼爱他所有的孩子时为止。如果上帝的确公正地疼爱孩子们,那么他为什么要干涉我的红帽子呢?为什么总是使一些孩子失去他们的父亲和母亲呢?我开始明白了,他和人们的生死关系并不很大,和帽子,甚至其它东西都无多大关系。无伦他喜欢与否,事情照样发生。可是他却呆在天堂里,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听众席里,人们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弗兰西丝的演讲。他们一动不动地坐着,神态显得那样的严肃、认真,仿佛正在教堂做礼拜似的。
弗兰西丝:“……我不禁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上帝会这样的无能呢?……”
随着弗兰西丝对上帝的质问,人们的脸部表情发生了戏剧般的变化。
鸦雀无声的大厅骚动起来了。
“简直太放肆了!”一个妇女轻声地咒骂道。
莉莲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她慢慢地转过脸,狠狠地朝那个妇女瞪了一眼。
弗兰西丝:“……看来,认为上帝的存在纯属浪费时间,我感到十分骄傲的是,我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帮助,自己发现了这一真理。同时,我感到纳闷的是,仍然还有那么多人没有发现这一真理。上帝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为什么还没有看到这一点呢?我现在仍然在纳闷……”
听众席上,莉莲不动声色地倾听着弗兰西丝的演讲。
讲台上,弗兰西丝不慌不忙地念着论文。
莉莲看着女儿平静的神情,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弗兰西丝合上论文本子,抬起头慢慢地环视着面前的听众。
听众席上,人们如同刚刚出土的古代泥塑木雕一样,呆如木鸡般地僵直在座位上。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寂笼罩了整个大厅。
莉莲看着左右毫无反应的人们,忽然意识到什么似地鼓起掌来。
弗兰西丝的脸上泛起了一阵高兴的微笑。
莉莲继续使劲地鼓掌。
大厅里响起了并不十分热烈的掌声。
莉莲自我得意地朝女儿笑了起来。
突然,希利尔夫人——当地享有一定声望的希利尔法官的妻子——从座位上站起,冲着弗兰西丝歇嘶底里地怒吼道:“滚开!……”
弗兰西丝的脸“唰”地一下变得苍白了。
希利尔夫人继续地:“……见你的鬼去吧,弗兰西丝·法默!”
大厅里,本来就稀稀拉拉的掌声一下子消失了,人们面面相觑。
莉莲看着一旁喋喋不休地咒骂弗兰西丝的希利尔夫人,竭力地抑制着内心的愤怒。
那些上帝的虔诚信徒趁机为希利尔夫人助威,嚷叫了起来:
“异教徒!”
“亵渎者!”
“……!”
希利尔法官赶紧站起身来,悄悄地用手拉扯着怒气冲冲的妻子。
一个男人看着周围骚动的人们,慌恐不安地自语道:“难道这就是我们学校里教的东西吗?”他伸手抓住身旁儿子的手,匆匆地:“咱们走吧,孩子,不必再听下去了。”
人们变得坐立不安,一些胆小怕事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
猛地,大厅里响起了干脆有力的掌声,一下子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莉莲挑衅般地站在座位前面,不停地朝讲台上的弗兰西丝鼓掌致意。
一些听众下意识地鼓掌附和着。
希利尔夫人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莉莲。
莉莲越加起劲地鼓掌。
掌声中,弗兰西丝微笑着离开了讲台……

影院。
场内座无虚席,观众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部纪录片。
银幕上出现片名:大萧条继续蔓延!
观众席上,弗兰西丝和父亲厄纳斯特在看电影。
银幕上出现西雅图、华盛顿等地的工人群众与警察搏斗的场面。
纪录片旁白:“随着失业者和排队领面包的队伍的增多,全国各地发生了暴力冲突,左翼政治家因此而更加得势……”
银幕上出现街头演讲场面……
纪录片旁白:“……在西雅图,众议员候选人马托尼·卡明斯基正在煽动群众……”
银幕上出现卡明斯基的特写。他的竞选工作人员之一哈里·约克紧紧地站在他的身旁。
卡明斯基演讲:“……要求把国家的财富归还给建设这个国家的人们,这难道过分了吗?”
群众:“不!”
卡明斯基看着群情激愤的听众,继续煽动地:“对!因为那些人们正是你们……!”
纪录片旁白:“从群众的反应来看,美国众议院是属于卡明斯基这样的人……。”
银幕上出现群众欢呼的场面……。
群众齐声大喊:“我们选卡明斯基!我们选卡明斯基!”
银幕镜头变换,出现字幕:西雅图姑娘否认上帝赢得100美元奖金。
纪录片旁白:“西雅图又一新闻:一个中学三年级学生在全国比赛中获胜,她的一篇反上帝的论文赢得了100美元的奖励……”
银幕上出现西雅图法院外景。
法院门口,一群记者朝刚刚走出来的希利尔法官围拢上去。
希利尔法官:“这种事情正是西雅图所不需要的。尽管现在我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应对此事负责,但我觉得上帝已经死去的观点是非常罪恶的……。”
观众席上,弗兰西丝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了。
希利尔法官:“……而且一个充其量只不过是个中学生的小女孩是绝不可能产生如此深奥微妙的观点的。这是不可能的!假如这篇论文果真是什么无政府主义者或者煽动者写的,我也决不会因此而感到丝毫震惊。”
银幕镜头转换,出现莉莲与记者谈话场面……
莉莲:“你们知道,弗兰西丝并不是在和上帝对阵……”
纪录片旁白:“弗兰西丝·法默小姐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可是她的母亲莉莲·法默——当地的一名著名营荞师——主动地站出来为她的女儿辩护。”
观众席上,弗兰西丝专心致志地看着母亲与记者谈话的镜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厄纳斯特扭头看着高兴的女儿,会意地笑了。
弗兰西丝不好意思地将头偎依在父亲的肩头。
银幕上,莉莲颇为得意地继续道:“……和东方那些黑暗的国家不一样的是美国享有言论自由,我们家也不例外……”

大街。白天。
弗兰西丝顺着人行道朝家的方向走去。前面不远处,三个小女孩正在玩“造房子”的游戏。她们玩得那样高兴,不时发出充满稚气的“咯咯”笑声,弗兰西丝走到她们的面前,一边看着她们尽情嬉戏的热烈场面,一边朝她们友好地微笑着。而后,她又转过头来,继续向前走去。
大街对面的工会大厦前面,几个工人打扮的年轻人正注视着匆匆赶路的弗兰西丝。
年轻人甲好象发现了新大陆似地朝伙伴们招呼道:“喂,瞧那个新闻报道中出现的姑娘。”
年轻人乙却显得十分无所谓地:“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一阵沉寂。
忽地,其中一个名叫哈里·约克的年轻人撒腿朝远去的弗兰西丝追了过去。
大伙儿一下子愣住了。
年轻人甲大声地:“嗨!你上哪去?”
年轻人乙着急地:“喂,约克?”
哈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他们的喊叫声似地,继续朝弗兰西丝奔去。
年轻人丙不无俏皮地:“嘿,追情人去了!”
年轻人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这是怎么回事呀?”
年轻人丙扯开嗓门朝约克嘲弄地:“你觉得能够对付她吗?”
哈里头也不回地继续快跑着。
弗兰西丝惊恐不已,赶紧加快脚步走上山路。
哈里一边追赶着,一边朝弗兰西丝:“喂,你过来,我想和你谈谈。”
弗兰西丝根本不予理会,低着头继续问前走去。
哈里笑了:“哦,你母亲吿诉你不要和生人识话,对不?”说着,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弗兰西丝用力将他的手甩开,十分生气地:“别碰我!”
哈思喑自一怔,连忙收起笑容,既严肃又诚恳地:“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弗兰西丝转过脸,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稍稍犹像了一下,说:“那好吧。”
哈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朝她缓缓地:“你知道,你制造了不少麻烦。”
弗兰西丝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忿忿地:“我制造麻烦?你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地:“自从我赢了那个倒霉的竞赛以后,你们这些新闻记者就象一群猎狗一样没完没了地纠缠着我和我家里的人。我才十六岁!我想些什么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说罢,她扭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哈里看着满腹委屈的弗兰西丝,十分平静地:“和我是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和某些人却大有关系。”
弗兰西丝被激怒了:“要不是你们在报上无休无止地——。”
猛地,哈里恍然大悟了:“且慢,亲爱的,你看我象一个老追着你猎取新闻的记者吗?”
弗兰西丝止住脚步,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禁不住“噗哧”地笑了:“不象。但你看上去更象是警察。”
哈里解开上衣的钮扣,一边让她看着里面的口袋,一边开玩笑地:“唔,你的想象力真不错。如果我真是警察的话,我应该随身带枪,是不是?你看见枪了没有呢?”
弗兰西丝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笑着。
哈里十分认真地:“来呀,你过来搜我呀,把我上上下下好好地搜查一下。”
弗兰西丝好不容易止住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我相信你的话。可是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哈里脱口而出:“我叫哈里·约克,为马托尼·卡明斯基工作。他正在竞选众议员。”
弗兰西丝一下子醒悟了:“对了,我在新闻记录片里见过你。”
哈里点点头:“嗯,不错。”
弗兰西丝兴致勃勃地:“你知道吗,我父亲曾经给卡明斯基做过一些事情。”
哈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现在你算是和我说到一起来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希望你父亲遇到什么麻烦的,对吗?”
弗兰西丝警觉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里直言不讳地:“是这么回事,一些报纸一直在试图把我们说成是左倾分子,你明白吗?它们又开始说你是我们友好的无神主义者邻居。”
弗兰西丝连忙声明道:“不,我不是,这完全是报纸——”
“是啊,是啊,这我知道。”哈里迫不及待地把她的话打断:“说你是什么无神主义者也好,说我的卡明斯基是什么赤色分子也好,这都是一码事儿。但是,”他提高了嗓门强调地:“正如报纸用他们的观点来解释我们的思想一样,他们现在又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到你的思想中去了。这种做法显然是对你的父亲大为不利的。”
弗兰西丝看着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反唇相讥地:“我想这对你和卡明斯基是不利的吧?”
哈里一下子怔住了。他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普通,说话时并不显得十分拘谨的女中学生,不由地感叹道:“你这个十六岁的姑娘真够聪明的。”
弗兰西丝莞尔一笑,又不无狡诈地:“你是个专为女人献殷勤的男人。我想现在你大概又想让我告诉你我家的电话号码了吧?”
哈里被逗笑了,他一边摇头,一边连声说道:“不,不,我不想问你这个。但是我必须告诉你的是,如果你能闭上嘴不说话的话,那么,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将是有利无害的。”
弗兰西丝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便答应道:“我试试看吧,约克先生。”
哈里满意地点点头:“我叫哈里。”
弗兰西丝学着他的模样点点头:“哈里。”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哈里用手碰了一下帽沿,客气地:“那好吧,再见。”
弗兰西丝点点头,接着转过身,大步朝家走去。
哈里站在原地,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是啊,看她走路的姿势也不象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孩子啊。”

剧院,夜。
五光十色的剧院门口贴着一幅巨大的海报,上面醒目地写着:
制片厂剧院
戏剧部1934年春季节目
万亚大叔
海报前面,哈里独自一人徘徊着。不一会儿,他转过身来,果断地走进了剧院。
以上画面为背景,传出哈里的画外音:“在以后的几年里,我和她时常保持着联系。不久,我听说她当上了演员,于是我也开始看戏了。在她的心目中有着三件大事情:苏联戏院,百老汇以及我……”

剧院内。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舞台上,弗兰西丝和男女演员们站成一排,微笑着向观众频频鞠躬致谢。
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弗兰西丝和演员们一起向观众招手致意。
观众席上,厄纳斯特和莉莲陶醉在欢乐之中。他们和观众一起不住地为演员的成功演出鼓掌致意,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女儿弗兰西丝庆贺。
哈里(画外音):“……而后,她又突如其来地从一家具有共产主义色彩的报纸那里赢得了去莫斯科旅行的一等奖。这一下子可把她高兴坏了,因为旅行回来以后,她可以到纽约市去了。你对这个姑娘的敬慕之情一定会油然而生的……”
观众席上,厄纳斯特正在和邻座的一位观众闲聊,他用手指着舞台上的弗兰西丝,眉飞色舞地:“她是我的女儿。”
舞台上,弗兰西丝接过一位姑娘献上的一朵鲜花,将花高高举起,向观众致谢。
观众席后排,哈里默默地注视着台上欣喜万分的弗兰西丝。他将手里的一束鲜花递给剧场的女招待员,示意她上前去给弗兰西丝献花。
女招待员走到弗兰西丝面前,将手里的鲜花递给她。
弗兰西丝接过鲜花,高兴地将它捧在胸前。
哈里(画外音):“她有着无穷无尽的勇气,她向你报以微笑,足以使你感到她是一个什么事情都能干的人……”

河畔。
夜深了,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仿佛一切生物都巳进入了梦乡。
河上,一盏盏灯塔不肘地闪烁着光芒。
一辆小汽车静静地停在河畔。弗兰西丝和哈里坐在车厢内,海阔天空地闲聊着。
哈里:“是啊,它是奉献给你的礼物,你必须抓住时机,好好地干些事情。”
弗兰西丝动了一下躺在后座上的身体和高高地跷在前座背上的双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如果我真的贏了这次旅行的话,妈妈准会杀了我的。”
哈里不由地一怔。
“因为她恨俄国人。”弗兰西丝解释说,说罢,止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哈里恍然大悟,跟着也笑了起来。
弗兰西丝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将烟雾吐了出来。她伸手抹去粘在嘴唇上的烟丝,十分认真地:“不管怎么说,我的确非常想去,尤其是去纽约。不过,我只是想悄悄地去做这件事情。”
哈里扭头看着沉静在遐想之中的弗兰西丝,坦率地:“可是你不是干悄悄事的人,对不?”
弗兰西丝抽了一口烟,会意地:“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去?”
哈里:“是的,我是这么想的。你应该好好地演戏,知道吗?你能在演戏上挣大钱呢。”
弗兰西丝没有说话。她拿起酒瓶呷了一口酒,默默地思忖着哈里的话。
哈里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便悄悄地拿出一只纸盒,从里面取出一双长筒丝袜,大声地:“瞧,我给你一样东西,是为苏联的寒夜准备的。”
弗兰西丝一见,不由地笑了。她一把抓过丝袜,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一边高兴地:“哈里,丝袜!”
哈里笑着点了点头:“是呀,还是真丝的呢。”
弗兰西丝诧异地:“哈里·约克,你是从哪儿捣到这双丝袜的?”
哈里眨眨眼睛,故作神秘地:“我有一个朋友……”
弗兰西丝见状不由地“咯咯”笑出声来:“是啊,我相信。”说着,她的身体往下一沉,拿着丝祙就往脚上套去。
哈里疑惑地:“你这是干吗?”
弗兰西丝一边往脚上套着丝袜,一边顽皮地:“干吗?你说呢?我要穿上试试。”
哈里无可奈何地捶了捶头。
弗兰西丝:“我还从未穿过丝袜呢。”
哈里心里一动,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她那穿上丝袜后更加显得匀称和富有弹性的腿:“这丝袜上有一条缝……”
弗兰西丝将头一歪:“我知道……”
哈里:“在背面。”说着,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慢慢地将嘴对准她的嘴唇,热烈地吻了起来。
静静的河畔传出了一阵阵甜蜜的笑声。

法默住宅,厨房。
弗兰西丝站在厨房一角,手里不住地摆弄着一只苹果,两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正在忙碌的莉莲。从她那没有微笑的脸上可以察觉到,她此时心里很不好受。
终于,莉莲转过了身子。她看着面前倔强的女儿,不由地恼火了:“我的女儿就是不准去共产党俄国!”
弗兰西丝失望之极,用几乎是哀求一的口吻:“妈,这只不过是一次旅行。”
莉莲挺了挺身子,不无嘲弄地:“旅行?做母亲的到最后才知道?”
弗兰西丝十分委屈地:“我,我这不是回来……”
猛地,莉莲的脸沉了下来,教训地:“我要你听我的话,好好地听。”
弗兰西丝识相地闭上了嘴。
莉莲:“你难道还不明白,那些报界的赤色分子在利用你。”
弗兰西丝哭笑不得地:“噢,妈妈,他们不是利用我。”
弗兰西丝竭力地辩白道:“我的上帝,这是我离开西淮图的车票,我是去旅行,开眼界。我是说,我想去看看莫斯科艺术剧院!”
莉莲气得不知如何才好,干巴巴地看着女儿。
弗兰西丝继续地:“为什么你这么不理解我呢?!再说,这是我去纽约的一条途径呀。”
莉莲再也忍耐不住了,她声嘶力竭地:“我能送你去纽约,我能够办到!我有工作,能节约足够的钱!”
弗兰西丝看着固执己见的母亲,不由地光火了:“妈,我不需要您的钱!我自己有足够的钱。我的上帝,我有三份工作呢。”
莉莲一下子傻了眼。
弗兰西丝激动地:“您难道看不见我自有主张吗?您知道,我继承了您的性格,做事情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行了,让其他人都见鬼去吧。”
莉莲被女儿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仍无一丝让步的意思。她厉声吼道:“我的女儿,你最好还是放明白点,这件事我得管!”
弗兰西丝努力地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毫不退让地:“这件事您管不了,妈妈,这就是我的命运。”
莉莲一听,更加气急败坏地:“弗兰西丝,有地位的人对这件事很关注!”
弗兰西丝嗤之以鼻地:“我才不在乎呢!”
莉莲警告地,“希利尔律师和他的朋友们!”
弗兰西丝倔强地:“我不在乎!”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厨房,“砰”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
莉莲仍然喋喋不休地:“你必须在乎!”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弗兰西丝远去的脚步声。

住宅门廊。
弗兰西丝走出门口,在门廊的木栏板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闷头抽了起来。
厄纳斯特看着心事重重的女儿,慢慢地走到她的身旁坐下,关注地看着她。
弗兰西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将它吐了出来,两眼直瞪瞪地看着缭绕上升的烟雾,问,“我该怎么办呢?”
厄纳斯特试探地:“你真想去吗?”
弗兰西丝毫不犹豫地:“当然。”
厄纳斯特:“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弗兰西丝用手指抹去沾在嘴唇上的烟丝:“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问您了。”
厄纳斯特疼爱地看着烦恼的女儿,不慌不忙地:“那么,我觉得你应该去。”

西雅图汽车站。
一辆大型旅行车内,弗兰西丝安详地坐着,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父母亲。
前来送行的人群里,莉莲和厄纳斯特一动不动地看着女儿。
旅行车开动了。
弗兰西丝向父母亲挥手告别。
厄纳斯特默默地点点头。
莉莲的心一酸,眼睛变得模糊了起来。
旅行车载着弗兰西丝向前驶去。
哈里(画外音):“就这样,弗兰西丝在生活中第一次反叛了她的母亲,并且又一次成了新闻人物,弄得西雅图满城风雨。现在,她除了无神论者以外,头上又多了一顶左倾分子同情者的帽子。尽管如此,我觉得她还是在苏联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然而,当她到了纽约以后,事情的发展就不象她原来想象的那样顺利了。最后,她到一家电影制片厂当了合同演员。这就是说,她到了好莱坞,开始了她的艺术生涯,但是她在那儿的所作所为,从来也没有疔合那些人的口味。”

好莱坞,派拉蒙电影制片公司。
闻名世界的派拉蒙电影制片公司的门庭如同它在人们心目中的不凡地位一样赫然矗立在好莱坞中心。一条条宽敞的马路神秘地向前延伸着,引诱着一群又一群慕名前来的青年男女走进它的大门,又把他们送向充满了浪漫离奇色彩的未来……
摄影棚内,一派繁忙的晕象。人们不停地来回搬移着各种布景和道具,为马上就要开拍的电影作好准备工作。
弗兰西丝身穿雪白的裙子,席地坐在一幅点缀着大朵白花的黑色帷幕面前,和一个广告员交谈着。
广告员:“现在,你的抱负已经如愿以偿了。”
弗兰西丝却不以为然地:“不,还没有。”
广告员疑惑地:“哦?”
弗兰西丝微微一笑:“我是说,好莱坞在我的眼里只是一块跳板。我真正的愿望是去百老汇。”
广告员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还想继续问下去,不料摄影师打断了他的话。
摄影师朝弗兰西丝:“准备好了没有?”
弗兰西丝:“是的。”
摄影师朝众人:“好了,准备拍摄她的大腿艺术。”
弗兰西丝一愣:“什么大腿艺术?”
摄影师:“大腿艺术,游泳衣,小姐。”
弗兰西丝不愿意了:“不,不。我不拍游泳衣的镜头。”
摄影师:“不,你要拍的。”
弗兰西丝被逗笑了:“不,你听着,我穿游泳衣不好看。说实话,我不是那种卖弄风骚的姑娘。再说,这和表演有什么关系呢?”
弗兰西丝的话引起了旁边一位大腹便便的先生的注意。正当他向前走来的时侯,一个名叫克莱尔的人忙迎了上去。
克莱尔:“您好,贝比先生。”
贝比点点头,两眼仍然看着弗兰西丝:“她是谁?”
克莱尔:“弗兰西丝·法默,合同演员,试用期六个月。”
贝比没有说话,但他的眉头依然紧锁着,显然是为这个新来的女演员所吸引了。
摄影师:“把你的左肩膀转过去。”
弗兰西丝:“这衣服真要把我逼疯了。”
贝比情不自禁地:“好姑娘。”
摄影师:“看着你的大腿,好,别动。”
弗兰西丝如同木偶似地,不时地摆出一副副魅力十足的姿态让摄影师摄入镜头。

放映室。
座位上只坐着两个人。他们正在看样片。
银幕上出现一个武士模样的英俊男子,正和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含情脉脉地交谈着。
两个观众开始交谈。
甲:“喂,那个女孩是谁?”
乙:“弗兰西丝·法默,合同演员。”
甲:“她表演得不错。”
乙:“是呀。”
放映室门旁,一个姑娘偷偷地抿嘴笑了起来。她,就是弗兰西丝·法默。

摄影棚内。
强烈的灯光将摄影棚照得如同白昼。工作人员正在布置着场景。
弗兰西丝匆匆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女化妆师,便径直走到她的面前。
弗兰西丝指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认真地:“我觉得我的衣服应该更皱一些。我是说我在电影里是躲藏在车厢里,又在地板上睡觉。可是这衣服却是这么整洁。”
女化妆师毫无表情地:“这是我们为你定做的衣服,法默小姐。”
弗兰西丝连声地:“噢,这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总觉得我可以更加现实一些。”
女化妆师勉勉强强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衣服,支支吾吾地:“这样就行了。没有人会注意的。”
弗兰西丝着急了,她大声地:“不,我已经注意到了。”
女化妆师正想说什么,猛地发现贝比先生正注视着她们的谈话,便赶紧招呼道:“哦,贝比先生,早晨好。”
贝比先生没有答理,却朝弗兰西丝:“跟我来,弗兰妮。”
弗兰西丝一边跟在他身后朝外面走去,一边抗议似地:“我叫弗兰西丝。你知道,我不是一本菜谱。”
贝比先生不慌不忙地:“我们必须替你改那个名字,你懂吗?”

摄影棚外。
弗兰西丝跟着贝比先生,沿着通向大门口的道路向前走去。
贝比先生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弗兰西丝,意味深长地:“我准备从你身上赚一大笔钱。既然我和你签订了一个七年的合同,我做事就得从长计议了。我打算把你租赁给山姆·戈尔德温,他马上就要拍摄一部名为《前来取之》的电影。”
弗兰西丝十分惊喜地:“那是一本了不起的小说,它可以成为一部相当……”还没等她来得及把话说完,贝比先生就插话说:
“先不管这些。我只是对你很关注,尤其是你的态度。”
弗兰西丝沉默了。她如同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贝比先生那张始终显得胸有成竹的胖脸,一时捉摸不透他今天和她谈话的用意究竟何在。
贝比先生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朝弗兰西丝努努嘴,示意她往前看。
道路的尽头是一扇沉重的大铁门。透过门上的粗铁栏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他们愤怒地用手捶着紧闭着的大门,不时齐声地叫减着“我们要工作!”的口号。
贝比先生压低嗓音,循循善诱地:“社会变得分裂了,法默小姐,人们必须勒紧腰带干他们的工作。你不知道吧,我觉得我自己就是电影制片行业的亨利·福特。”
弗兰西丝低头不语。
贝比先生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建筑物,继续地:“这儿是我的制片厂,我不能容忍一个人固执己见地与另一个决定计划的人争执不休。”
弗兰西丝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她涨红着脸,竭力地辩解道:“可是,我对一切事情都很关注,贝比先生。”
贝比先生摇摇头,依旧慢条斯里地:“不,我才是对一切事情都很关注的人。”
弗兰西丝不服气地:“但是银幕上出现的是我呀。”
贝比先生不慌不忙地:“说得对。”他一字一句地强调道:“你是一个女演员,法默小姐,你的工作是表演。”
弗兰西丝哑然了。她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神情严肃的贝比先生,猛然发现他那双细小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随即又迅速地逝去。
贝比先生拉起弗兰西丝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宝贝儿。”接着,便转过身大步地离去了。
弗兰西丝看着他那飞快摆动的短腿和肥胖的身躯,惊讶得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西雅图影剧院。
镶有“派拉蒙”字样的霓虹灯在影剧院的夜空闪耀着光怪陆离的色彩,影剧院正门上面的巨型广告牌上张贴着《前来取之》的电影海报,下面的一福横标醒目地写着:“欢迎弗兰西丝归来。”
哈里(画外音):“就这样,弗兰西丝还是违心地当了电影明星。他们在她的家乡举行了规模盛大的首映式。当地的头面人物兴师动众地欢迎她的归来,然而,恰恰是这些愚蠢的家伙两年前在这儿把她轰了出去。我想事情都是这么发展的吧。我觉得弗兰西丝也会这么认为的。我是多么地想再见她一面,只要说上几句话就行了。幸运得很,我总算挤过了那些衣冠楚楚的人群。”

大街。
一辆轿车载着莉莲、厄纳斯特以及弗兰西丝的丈夫迪克正朝着影剧院的方向驶去。同车而行的新闻记者正抓紧时机进行采访。
莉莲满面春风,回答着记者的问题:“我觉得我的确很自豪,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我想弗兰西丝从我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她煞有介事地:“我也曾经有过当演员的愿望,你们知道吗?”
坐在莉莲和厄纳斯特中间的迪克不相信地:“你不是在骗人吧?”
莉莲得意地笑了起来:“是啊……”她一边看着双手搂着她和厄纳斯特肩膀的迪克,一边心满意足地继续道:“弗兰西丝回来了,她不仅仅成了一个明星,而且还给我带回来了这么一个傻小女婿。”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记者又问厄纳斯特:“法默先生,当弗兰西丝告诉您她和迪克结婚的事以后,您是怎么想的?”
厄纳斯特:“我,我当然很高兴,理查得……”
迪克微笑着纠正道:“德威思。德威恩·斯蒂尔。”
厄纳斯特抱歉地:“是,是的。德威恩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迪克看着左右的岳丈和岳母,甜甜地:“在我看来,早在几年前我和您们两位就认识了。”
莉莲一听,不由乐得喜上眉梢:“噢,瞧你说得象童话一样。”
记者赶紧按动照相机決门,摄下了这一欢快的镜头。

影剧院门口。
人行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慕名前来的人们伸长脖子看着前方,急切地等待着弗兰西丝的到来。
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恭侯多时的人群如同开了锅的热水一样,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轿车费劲地穿过人群,在影剧院门口停下,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轿车门打开,记者和迪克先后下车。接着,他们又搀扶着莉莲和厄纳斯特走上人行道。
一个激动的声音在人们的耳边响了起来:“现在,弗兰西丝的父母亲厄纳斯特·法默夫妇来到了我们这里,陪同他们光临的是弗兰西丝的英俊丈夫德威恩·斯蒂尔先生……”
又一辆轿车驶来停住。一个记者抢前一步将车门打开,弗兰西丝微笑着走了下来。
激动的声音几乎发狂似地向人们报告道:“现在她来了,《前来取之》的姑娘来了,弗兰西丝·法默小姐亲自来了……”
人群开始混乱了,欢呼声、喊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了西雅图的夜空。
弗丝西丝高兴地举起手向热情的人们挥舞致意。不知在什么时侯,迪克来到了她的身旁,轻轻地挽住了她的手臂,陪同着她和一起前来的制片人步入大厅。
记者们蜂拥而上,紧紧地跟随在弗兰西丝的左右,不停地向她提出问题。
“您回到西雅图有何感想,弗兰西丝?”
“电影怎么样,弗兰西丝?”

影剧院大厅。
富丽堂皇的大厅铺盖着大红地毯,巨型枝形吊灯散发出柔和舒适的光芒。身穿夜礼服的本地社会名流和他们的夫人们正在等待着贵宾的到来。
弗兰西丝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响起了欢迎的掌声。
弗兰西丝问众人微笑着,迪克使劲地向他们挥着手。
希利尔法官和夫人快步迎上前去。
弗兰西丝止住了脚步。
希利尔夫人亲妮地吻了一下弗兰西丝的脸颊,激动而又多情地:“噢,法默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见到您我是多么地自豪啊!”她停顿了一下,一边将扎着红丝绸带子的礼物递上,一边十分正经地:“我代表‘西雅图妇女俱乐部’,把我们对您无比敬慕的象征……”
猛地,弗兰西丝打断了她的话:“请原谅。”
希利尔夫人一怔,不解地:“怎么?”
弗兰西丝故作亲热地:“我们以前见过面吧?”
希利尔夫人茫然地看着她:“没有,没有。”
弗兰西丝微笑地看着她那双惊疑的眼睛,故意询问似地:“您不就是那位诅咒我,让我见鬼去的人吗?”
顿时,希利尔夫人如同被蝎子蜇了一下似地,但仍竭力地掩饰道:“不是,不是。您一定是认错人了。”
弗兰西丝猛地收回笑容,十分厌恶地:“胡说!”
希利尔夫人不由地怒形于色,正欲发作。然而,老于事故的希利尔法官却抢前一步,朝弗兰西丝彬彬有礼地:“您说什么?”
弗兰西丝看着面前这位玩世不恭的法官先生,直言不讳地:“我就是那个写论文的姑娘,也是去苏联的那个姑娘。你们大家见到我一定很不高兴吧。”
大厅里一下子哗然了。人们好奇地看着显得十分尴尬的希利尔法官夫妇。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更是抓紧时机,飞快地将这一新闻记录了下来。
希利尔夫人再也忍受不注了。她没好气地把扎着红丝绸带子的礼品朝弗兰西丝的手里一塞,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弗兰西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影剧院门口。
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轿车。人们正在影剧院内观看着弗兰西丝主演的影片《前来取之》。
哈里独自一人来到门口。

影剧院内。
弗兰西丝推开门,沿着走廊迅速地朝外面走去。

海滩。
夜色中的大海,庄重、神秘、深不可测。奔腾不息的波浪,一个接着一个地扑击着海岸,发出阵阵轰鸣声。
弗兰西丝独自一人在海滩上徘徊。她的脚步是那样的缓慢和沉重,仿佛正在向大海倾诉着她内心的话语。
猛地,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在这儿干吗?”
“哈里!”她脱口喊道。
哈里神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弗兰西丝惊喜地:“你回到西雅图干什么,约克?”
哈里眨眨眼,狡诈地:“为了亲眼目睹一下你那个盛大的首映式,你可是真把这儿的人弄得神魂颠倒了。”
弗兰西丝却叹了一口气:“都是些伪君子。”接着又问:“你见到我妈妈了没有?”
哈里点点头。
弗兰西丝:“你一定会觉得好象这些无聊事儿全都是为她似的。”她顿了顿,又问:“你见到迪克了吗?”
哈里:“见到了。”
两人在海滩上坐下。哈里从口袋里掏出香烟,从中取出一支。哈里说:“你和男人睡觉是一回事,可是你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呢?”
弗兰西丝从哈里的烟盒里取过一支烟:“是啊,制片厂不让我结婚,可我还是结了婚。”
哈里一边替弗兰西丝点燃香烟,一边问:“这就是为什么你要结婚的原因?”
弗兰西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随即又吐了出来:“谁能料到他们这次算是说对了呢。”她习惯地伸手抹去沾在嘴唇上的烟丝,继续地:“你知道,这并不是一部什么了不起的电影。我毫不为它感到骄傲。我只是按他们的吩咐表演一下罢了。这也是他们所允许我做的事情。”
哈里:“是啊。”
弗兰西丝又不无讥讽地:“可是现在我所有的朋友们却不约而同地对我大讲他们是如何地喜欢这部影片。还有,……”
哈里见她心里不甚愉快,便安慰道:“也许他们说的是真话,说假话的人毕竟是少数。”
弗兰西丝的脸上流露出怀疑的神情。
哈里好言相劝道:“你知道,你现在是电影明星了。如果你能够满足他们的要求,你将会得到一切。”
弗兰西丝无力地摇摇头,苦笑地:“哈里,我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我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
哈里不由地疑惑了。他睁大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神情痛苦的弗兰西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弗兰西丝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当人们正在受冻挨饿的时候,我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拍电影呢?”
哈里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反唇相讥地:“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参加救世军?我说,你还是算了吧。与其是这样的话,倒不如好好地利用一下你自己的才能干些事情。”
弗兰西丝见他俨然一副教训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里却仍然固执己见地:“这都是你能办到的事情。”
弗兰西丝点点头:“是的,只要我自己不做大傻瓜。”说罢,她转过脸,朝哈里笑着做了一个鬼脸。
哈里一把抓住她的手,好言相劝地:“我们回去吧。我用我那辆旧车送你回到那铺满大红地毯的地方去,你看怎么样?”
弗兰西丝使劲地摇着头,竭力想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不,不,约克,我不想回去。”
哈里:“走吧,走吧。”接着,他一使劲,把她拉了起来。
两人并肩向停车的地方走去。猛地,弗兰西丝用力甩掉了脚上的皮鞋,尖声叫了起来:“约克,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哈里停住了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神情兴奋的弗兰面丝,期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弗兰西丝迅速地脱下外衣扔在地上,撒腿就向海边跑去。
哈里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赶紧跟在她后面奔跑了起来,嘴里不住地说道:“我不会游泳,这你知道,快回来吧。”
弗兰西丝一边继续奔跑着,一边开玩笑地:“《前来取之》吧,哈里。”
哈里使劲赶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笑着,挣扎着。
两人摔倒在海滩上。

夜总会。
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坐满了人。舞台上,一个青年歌手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着流行歌曲。随着节奏明快的音乐声,一对对舞伴兴致勃勃地跳了起来。
围坐着弗兰西丝一家。他们一边开怀畅饮,一边愉快地闲聊着。
莉莲:“……好莱坞,我是很喜欢那地方的。我真不敢相信,我今天居然见到了杰克·奥基。他本人要比银幕上帅多了。这家伙,他对我说了些什么……”
厄纳所特看着妻子得意忘形的样子,嘲弄地:“噢,看在上帝的份上,莉莲。”
莉莲瞪了他一眼,愈加大声地:“看在上帝的份上,是这么回事呀!”说罢,她将头一仰,“咯咯”地大笑起来。
莉莲好不容易止住笑,朝身旁的迪克:“他从来也不会开玩笑……”
迪克一边陪着笑脸,一边看着舞池里尽情欢舞的情侣,忍不住朝弗兰西丝:“我们俩到那边去玩一下,怎么样?”
弗兰西丝摇摇头,心不在焉地:“不,不。我太累了,迪克。”
迪克:“走吧,走吧,就跳一圈,亲爱的,走吧。”
弗兰西丝依然摇着头:“我得走了。我明天一早起来还有事呢。”
迪克大失所望,只得转向莉莲:“我请你跳舞怎么样,莉尔?”
莉莲将头一甩,欣然答应道:“我警告你,我在舞厅里可不饶人。”
迪克一边扶着她从座位站起,一边满不在乎地:“那没关系,我长着飞毛腿呢。”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向舞池。
厄纳斯特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坐在椅子上独自出神的弗兰西丝,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知道吗,我觉得我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弗兰西丝转过脸,看着父亲愁怅的脸,故作轻松地:“不,这没什么,爸爸。”
厄纳斯特朝她挪近了一些,问:“理查……不,德威恩——”
弗兰西丝笑着提醒道:“迪克。”
厄纳斯特点点头:“对,迪克。他好象老有时间陪着我们到处转。”
弗兰西丝歪着头,微笑着听他议论着自己的丈夫。
“他的事业怎么样?”
“和他自己期望的不一样。”
“今后也许会好起来的,对不?”
“爸爸,”弗兰西丝突然问道,“你难道从来没生过气吗?”
厄纳斯特不由地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弗兰西丝看着舞池内主在跳舞的莉莲,轻声地:“比如象妈妈,我是说,难道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把她一把拖过来,对准她的下颚狠狼地揍一下子?”
厄纳斯特忍不住笑了起来。
弗兰西丝惊疑地:“没有过?”
厄纳斯特看着女儿,面有难色地:“我曾经试过一次。”
弗兰西丝不相信地:“真的?”
厄纳斯特点点头:“真的。换来的却是她那无休无止的眼泪,歇斯底里地谩骂和诅咒。”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女儿认真倾听的样子,意味深长地,“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找到一种更加体面的方法去做事情。”
弗兰西丝没有说话。她的心里开始思索起父亲这话的含意。

法默住宅。
“我们到家了,”莉莲打开灯,朝跟在她后面进屋的丈夫、女儿和女婿招呼道。“家,家……”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会客室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弗兰西丝一边朝卧室走去,一边告诉丈夫:“迪克,如果是我的电话,请你告诉他们我不在这里。你说什么都行,就对他们说我已去柏林、海地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都行。”
莉莲看着女儿的背影,诧异地:“她上哪去?”
迪克:“她累了。”说着,他走进会客室接电话去了。

卧室。
昏暗的灯光中,弗兰西丝坐在梳妆台前面脱下袜子,随手扔在地上。接着,她对着镜子,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面容。
迪克走到她的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弗兰西丝:“是你那位代理人来的电话。他说夏季戏剧节目已经谈妥了。”
弗兰西丝开始松散着自己的头发。
迪克迟疑地:“这么说你打算回东部去了?”
弗兰西丝犹豫了一下,接着用商量的口吻:“迪克,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
迪克顿时变得不悦起来:“是呀,可是我并不完全是个傻瓜。”他停顿了一下,看看弗兰西丝仍旧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头发,语气变得生硬了起来:“我知道你开始对我感到讨厌了,但我每次都竭尽全力想改变这种局面。可是你呢?你却一下子转过身用背对着我,你就……”
弗兰西丝打断了他的话:“迪克,你难道不知道我在这儿简直都不能呼吸吗?”
不料,迪克却一下子变得火冒三丈起来,他涨红着脸,冲着她十分粗暴地:“德威恩!我现在的名字叫德威恩!你叫我德威恩!”
弗兰西丝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迪克继续怒气冲冲地:“你想过没有——也许我也想离开这儿,去东部,去演夏季戏剧节目,去演戏?不,你没有想过!”他用手在空中猛力地挥舞着,以泄自己的满腹怨恨:“你从未这么想过,这完全是因为你不想要我跟着你的缘故。是的,你不想要我跟着你!然而,你执意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却和夏季戏剧节目亳无任何关系。”他顿了一下,看着闭口不言的弗兰西丝,一字一字地:“这些都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不是?”
弗兰西丝一怔:“哪天晚上?”
迪克冷笑着:“首映式那晚。”他耿耿于怀地:“我从来没有逼着你讲过那晚的事。可是,你现在必须当着我的面在这儿给我讲清楚:那晚你上什么地方去了?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弗兰西丝猛地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事情,但她丝毫也没有因此而害怕。相反,她倒更感觉到他们之间终止关系的时间已经到了,于是,她十分坦然地:“你想做什么?想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弗兰西丝如此大胆的回答使迪克大为吃惊。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两人面对面地僵持着,屋内的空气紧张得快要爆炸了。
“你,”迪克猛然咆哮起来,“你这个婊子!”
弗兰西丝再也忍受不了他的侮辱,愤怒地:“你难道不觉得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迪克:“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不已经那么做了吗?”
“你这个狗杂种。”弗兰西丝狠狠地骂了他一句。
“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婊子!”迪克喋喋不休地破口大骂道。“你把我们的一切全都毁了!”他猛地跳到她的面前,一把抓起梳妆台上的照片镜框,对准她砸去。
镜框在椅子上砸得粉碎。
弗兰西丝双手紧紧地护住脑袋,痛苦的眼泪无声地从脸上住下淌着。
迪克一不作二不休,一边疯狂地摔着屋里的东西,一边继续咒骂着。
眨眼间,整个房间如同遭到洗劫一样。

剧院。
广告栏上贴着一幅海报,上面醍目地写着:
基斯科山剧院
1937年夏季上演
《丧失活力的树林》
主演:《前来取之》女主角
弗兰西丝·法默

剧院内。
帷幕徐徐降落,场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化妆室。
一场气氛融洽的讨论正在进行着。
剧团负责人哈罗德·克勒曼慷慨激昂地:“我们的节目不仅是为了娱乐观众,而且也是为了启蒙观众,向他们挑战,为改变他们的生活而生存。我们要改变人们对生活的理解方式,改变他们的责任感。”
弗兰西丝一边抽着烟,一边频频点着头:“我明白。”
克勒曼继续地:“如果我们要改变社会,使世界变成一个好地方,我们必须首先改变人民!”
弗兰西丝伸手抹去沾在嘴角的烟丝,认真地烦听着。
然而,编剧克利福德·奥德茨似乎从她那平静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什么,便提醒克勒曼:“这些她都明白。”
克勒曼不解地:“唔?”
奥德茨用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她明白,哈罗德。”
克勒曼恍然醒悟地:“噢。”
弗兰西丝微笑着:“您不必对我宣传集团剧院,克勒曼先生。”
克勒曼抱歉地:“请原谅我的溺爱,看来我们似乎老找错宣传对象。但我们所想说明的关键是关于奥德茨先生所写的那个精彩的话剧。尽管我们已经物色到了大部分演员,但我们至今仍未找到女主角。”
弗兰西丝不由感兴趣地:“什么角色?”
奥德茨:“洛纳·穆恩。她是一个来自纽瓦克的流浪乞丐。”
克勒曼期望地:“我认为由您来演她最合适。”
弗兰西丝莞尔一笑,转向奥德茨:“您说呢,奥德茨先生?”
奥德茨心平气和地:“我觉得您很漂亮,法默小姐。哈罗德确信您那电影明星的背景能够吸引大批观众,我本人当然十分希望这个话剧能大获成功。”
弗兰西丝听着他那模棱两可的言论,坦率地:“但是您并不认为我能演好这个角色?”
奥德茨不慌不忙地:“法默小姐,对我来说,它不仅仅是一部话剧,而且是一种抨击,争取和赢得理解的形式。我认为我们正处在一个必须把新艺术作品作为子弹射击的时代,而你正是具有相当吸引力的弹药。”
弗兰西丝完全被吸引住了:“你这个争取、抨击的剧目是什么呢?”
奥德茨缓慢而有力地:“《金色的男孩》。”

纽约,贝拉斯科剧院。
大街上,车来车往,人群熙攘。
剧院门口张贴着海报《金色的男孩》。

后台边门。
彩排刚刚结束,演员们换好衣服淮备冋家。
弗兰西丝走到正在向众人告别的克勒曼面前:“哈罗德。”
克勒曼:“大家晚上好好休息。”接着问:“什么事,亲爱的?”
弗兰西丝:“我想和您商量一下那段对白。”
克勒曼:“哪一段对白?”
弗兰西丝:“第二幕中的那一段。”
克勒曼不以为然地:“放心吧。”
两人边说边向外走去。
边门临街处,一个流浪女正在向行人乞讨。不远处,奥德茨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流浪女。
弗兰西丝和克勒曼走了出来。
克勒曼:“我们会研究的,你放心吧。”他一眼看到了奥德茨,便招呼道:“克利福德,别让她搞得太晚。”
弗兰西丝一边朝奥德茨走去,一边朝克勒曼:“一会儿再见。”
流浪女拉扯着行人的衣服:“请给一点吧,什么都行。”
弗兰西丝走到奥德茨面前,看着他那茫然的神情,关切地:“怎么啦?”
奥德茨没有回答。
弗兰西丝在他的身边坐下,继续地:“你为什么在彩排中途退场,克利福德?”
奥德茨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不远处苦苦乞讨的流浪女身上:“你看那女孩。”
弗兰西丝随着向前看去。
流浪女向行人哀求着:“我要养家糊口啊。给一些吧。我妈妈马上就要动手术了……”
奥德茨:“你看见什么了?”
弗兰西丝不解地:“我看见什么?”
奥德茨重复地:“你看看她,看见什么没有?”
弗兰西丝仍然疑惑地:“你都在说些什么呀?”
奥德茨固执地:“你看见什么了没有?”
一个行人粗暴地将流浪女推开:“走开!”
弗兰西丝不由地脱口而出:“一片绝望。”
奥德茨看着可怜的流浪女:“她身上穿的毛衣是谁的?”
弗兰西丝:“她拣到的呗。”
流浪女扯着嗓子,凄惨地:“我爸爸失业了……”
奧德茨:“不对,那是她哥哥的衣服,她穿着太大。”接着,又问:“那么她的鞋呢?新的还是旧的?”
弗兰西丝:“旧的。”
奥德茨摇摇头:“不是鞋子,是卧室用的拖鞋。”
弗兰西丝不由地认真端详了起来。
奥德茨大失所望地:“你看,你每天都从她的身边走过,可却从来没有注意到她。”
弗兰西丝不由地沉思了起来。
奥德茨:“如果你想成为一个艺术家,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你必须看到一些其他人所看不到的东西。你可以把你所看到的东西向他们展示,让他们也能看到,他们就会把它们记在心里。他们可以通过你,和你一起感受到这些东西。我不愿强迫自己坐在剧院里,反来复去地看你那样绝望的表演,我希望你本身能变得绝望。这两者之间有着很大的区别。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我的话剧也就名存实亡了。”

酒吧,夜。
弗兰西丝和奥德茨坐在柜台旁,一边喝着饮枓,一边继续探讨着。
奥德茨:“其实,这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你必须忘记你的私生活,忘记你的问题,你的母亲,你的情人,忘记你的这个和那个,忘记赚钱,忘记理智,忘记生儿育女,忘记一切,把你自己奉献给它。只有这样,艺术才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弗兰西丝,你必须全心全意地献身于艺术。你不是一个在舞台上供人们欣赏羡慕的漂亮娃娃。感谢上帝,我们这儿不是好莱坞。”
弗兰西丝的心被打动了。她看着奥德茨那严肃认真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奥德茨的表情舒展了。他将话题一转,温情地:“再要一杯吗?”
弗兰西丝点点头:“是的。”

奥德茨住处,夜。
奥德茨走到桌前,拿起一幅镶在镜框里尚女人照片,朝弗兰西丝:“有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它。可是我的妻子——一个被人们誉为大演员的她,却从未有过此种感觉。”他放下照片,呷了一口酒,继续地:“我不仅仅希望能让人们娱乐。我所希望的是能够改变他们的生活。我希望他们在半夜醒来时猛然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弗兰西丝一边喝着酒,一边静静地听着他讲。
奥德茨走到她的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推心置腹地:“你知道吗,我从来在剧院净钱糊口。好莱坞是我挣钱的地方,可也是使我倒胃口的地方。我现在的处境就是如此。”他叹了一口气,真诚地:“有时,我想如果世界上没有什么电影剧本可写的话,也许我的生活倒会比现年更好些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从这顶大帐篷里钻出来,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活干,就可以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支上一顶小帐篷。而这恰恰也正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我这辈子是不可能这么做了,弗兰西丝,可是你是可能做到的,因为你有着一颗探索者的心。我多么地希望我能够告诉你怎么做一个聪敏机灵的人,但我办不到,因为它必须来自你本身,来自于你的信仰,来自于你的气质。”

剧院后台。
集团剧院的全体人员一致通过决议,向西班牙领事转交一千美元,以表示他们对该国人民正义斗争事业的支持。
克勒曼代表大家首先发言:“……我们仍必须尽可能地捐献。作为一个艺术家,他首先应当是一名战士……”
在场的人员不约而同地:“对,对。”
克勒曼指着弗兰西丝向领事介绍道:“现在,我们这儿最主要的女演员弗兰西丝·法默小姐将代表我们向您转交我们的弹药——一张支票。”
大家热烈地鼓掌欢迎。
弗兰西丝站起身,激动地:“我很高兴地代表我们集团剧院向您转交一张价值一千美元的支票,支持你们的忠诚事业。”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弗兰西丝郑重地将支票递给了西班牙领事。

派拉蒙,贝比办公室。
宽敞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好莱坞杂志,上面醒目地刊登了一张弗兰西丝向西班牙领事赠款的新闻照片,旁边是一行粗体字:女演员向法西斯主义战斗。
贝比坐在椅子上,一边让女化妆师托拉给他修饰头发,一边听着律师向他汇报弗兰西丝的近况。
律师:“她不肯从纽约回来。她现在除了参与政治活动以外,还请了律师。她要求解除合同,贝比先生。她说她和电影到此为止,一刀两断。”
贝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拿起笔,恼怒地在弗兰西丝的脸部添上了胡子。“这不是我引起的,”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肯定这不是我引起的。”
律师不明白地:“请原谅,先生。”
贝比猛地将笔往桌上一扔,怒声地:“我不知道她现在在那儿和谁鬼混在一起,但我相信这决不是我造成的。”
律师马上心领神会地咐和道:“我们完全可以甩掉她,教训教训她。这儿有的是对政治不感兴趣的漂亮姑娘。”
贝比摇摇头,阴险地:“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他叹了一口气,用手敲着桌子,“弗兰西丝·法默在这个制片厂成了名,现在她居然觉得可以象跳华尔兹舞一样从这儿轻松地转出去,连一声感谢的话也不用说了。我觉得现在已经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他将身体往后一仰,托拉眼明手快地将电话筒递给了他。
贝比接过电话筒:“给我找一些记者来,尤其是劳埃拉·帕森斯。”

纽约,贝拉斯科剧院。
弗兰西丝从后台边门走出,一群崇拜者蜂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把手里的笔记本朝她递去。
弗兰西丝高兴地为他们一一签名留念。
弗兰西丝正欲离去,忽地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年轻人:“对不起,法默小姐,我以前曾经这么做过,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你真了不起。”
弗兰西丝朝他友好地笑着:“谢谢。”
两人一起沿街向前走去。
年轻人似乎很遗憾地:“演出已经结束了,我的心里真不好受。你说以后我星期二晚上干什么事呢?”
弗兰西丝笑着开玩笑地:“那你为什么不去伦敦看我们演出呢?”
年轻人:“可以啊,只要你在就行。”他看着弗兰西丝,一本正经地:“你在吗?”
弗兰西丝将头一仰:“当然在罗。我绝不会错过这种演出的好机会。”
年轻人:“这太好了。不过我马上要去好莱坞。”
弗兰西丝关心地:“你是演员吗?”
年轻人:“是的。尽管我现在还在学校念书,但我毕业后就去加利福尼亚。”
弗兰西丝:“你真这么想当演员?”
年轻人:“是的。”
弗兰西丝告诫地:“那你别去好莱坞。”
年轻人一怔:“为什么?”
弗兰西丝:“因为它会毁了你。”
年轻人:“听起来好象你恨它似的。”
弗兰西丝:“不,我只是不怎么想回去。”
年轻人:“那你会使许多人伤透心的。”
弗兰西差微微一笑:“但他们会恢复原状的。”
骞地,年轻人转过身:“那你丈夫呢?”
弗兰西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逝了。她止住种步,不相信地:“你说什么?”
年轻人毫不理会她的质问,挑衅地:“你们准备重归于好吗?当你离开好莱坞时,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弗兰西丝立即意识到来者确实不善,她怒形于色地:“你搞什么鬼?”
年轻人狡猾地笑着,十分刻毒地:“你是否真准备离婚?同志?”
弗兰西丝不由地勃然大怒:“你这个小杂种!”
年轻人一见不妙,赶紧溜之大吉。
阴暗的大街上,弗兰西丝孤零零地站着,久久不能离去……

奥德茨住处,夜。
幽暗的灯光下,弗兰西丝正躺在床上看报。
一份报上写着:好莱坞
弗兰西丝·法默被宠坏了吗?
另一份报上写着:弗兰西丝·法默将不回好莱坞。
弗兰西丝忿然将报纸扔在地上:“胡说八道!如果我再继续沉默下去,我就要变疯了。”她转身朝隔壁房间的奥德茨大声地:“克利福德,他们想强迫我回去,但对我又毫无办法。”
奥德茨:“是啊,因为他们知道你有那么两下子。”
弗兰西丝:“但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奥德茨不由地笑了:“那你自己呢?”
弗兰西丝没有回答……

奥德茨住处,白天。
弗兰西丝从街上买东西回来,刚一进门便看见克勒曼正坐在客厅里看着报纸。
弗兰西丝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招呼道:“你好,哈罗德。”
克勒曼放下报纸,看着弗兰西丝:“你好。”
弗兰西丝:“克利福德呢?”
克勒曼:“他不在家。”
弗兰西丝随便地:“有事吗?”
克勒曼没有回答,却拿起桌上的酒瓶:“喝威士忌吗?”
弗兰西丝,“好的。”
克勒曼一边往玻璃杯里倒酒,一边随便地:“外面变冷了。”
弗兰西丝手里拿着一束刚买的鲜花,走到他的面前:“是呀。”
克勒曼默默地看着她往花瓶里插鲜花。
“很漂亮,是不是?”
“很美,确实很美。”
克勒曼把酒杯递了过去。
“谢谢!”弗兰西丝接过酒杯放在桌上,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克勒曼吞吞吐吐地:“听说你正在和制片厂的律师见面,准备解除你的合同?”
弗兰西丝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是的。我只是为了去伦敦以后不让他们找我的麻烦。”
克勒曼忙接上来:“对了,你知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鍵。”他拿起酒杯呷了一口,一字一顿地,“你不必去伦敦了。”
弗兰西丝一惊:“是你觉得我演不好吗,哈罗德?”
克勒曼支支吾吾地:“什么?噢,不,不是,你当然演得很好。不是因为这个,仅仅是因为钱的缘故。我们需要有人支持,现在已经找到了。”
弗兰西丝急切地:“谁?”
克勒曼:“一个女演员。”
弗兰西丝:“她很阔气吗?”
克勒曼:“是的。作为交换条件,她将出演洛纳·穆恩。”
弗兰西丝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凉水似地,从头凉到脚上。她凝视着克勒曼的眼睛,感情冲动地:“我原先一直认为我们这个话剧是应该与众不同的,哈罗德。”
克勒曼尴尬地垂下了脑袋。
弗兰西丝继续地:“克利福德老是说我们这个剧团与其他的剧团不一样。我们是一个在一起工作的集体。”
克勒曼不得不承认地:“我知道,我知道。”
弗兰西丝仍不放松地:“我们上演这个话剧时不就是这么说定的吗?金钱和贪婪对人们做了些什么肮脏事儿,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克勒曼将手一摊,无可奈何地:“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讲究实际。”
弗兰西丝慷慨地:“那好吧,我给你钱,哈罗德。我来支持它。”
克勒曼却摇着头:“已经太晚了,弗兰西丝,再说你也不可能再有那种钱了。”
弗兰西丝彻底地失望了。她思索了一下,顿时又有了主意:“克利福德是怎么说的呢?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情,是吗?”
克勒曼没有回答。
弗兰西丝站起身:“他在哪儿?我去找他。”
克勒曼赶紧起身拦住她的去路:“弗兰西丝,他知道。”
弗兰西丝不相信地看着他。
克勒曼有气无力地:“他已经同意这么做了。”
弗兰西丝呆住了。
克勒曼抬起头:“你瞧,真对不住你,弗兰西丝。你为‘集团’做了很多事情,你的名字帮助我们吸引了大批观众,你帮助我们逐步壮大,你自己也成熟了起来。”
弗兰西丝的眼睛不由地湿润了,她声音颤抖地:“太过奖了,哈罗德。但是这个剧院对我来说就是一切,你懂吗?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克勒曼耸耸肩膀:“这好办,好莱坞不是正需要你回去吗,是不是?”
蓦地,弗兰西丝的心好象被刺刀捅了一下,疼痛得几乎晕厥过去。她咬紧牙关,硬挺着腰杆,两眼直瞪瞪地盯着面前的克勒曼,仿佛今天才真正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一般。她慢慢地拿起酒杯,对准他的脸一下子泼了过去:“伪君子!”

赛马场预约处。
狭窄的屋子里挤满了办公桌,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给游客办理电话预约手续。
一个工作人员走到屋子一端,透过玻璃门朝正在里面办公的哈里:“你的电话。”
哈里拿起桌上的电话筒:“喂?”
电话里传来弗兰西丝凄惨的声音:“哈里?他给我写了两行字,他给我写了两行字……”

奥德茨住处。
弗兰西丝蓬散着头发,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直掉。她那微微颤抖的手拿着一封信,继续朝电话线另一端的哈里:“‘我们的事情现在就结束钯。我的妻子已经从欧洲回来了。’”
电话里传来哈里惊异的声音:“什么?”
弗兰西丝一边痛苦地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那个狗杂种……哈里……他们骗了我。我恨自已坠入情网……我再也不要什么爱情了……”
弗兰西丝悲伤之极,以至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无力地放下电话筒,伸出颤抖的手一件一件地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好莱坞,摄影棚。
一片泥泞的土地上,弗兰西丝披头散发,挣扎着爬起来,马上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她咬了咬牙,又挣扎着爬起来,摔下去……爬起来……摔下去……
摄影镜头不停地转动着,转动着……

好莱坞
一幢豪华的大楼前面停满了轿车,打扮得衣冠楚楚的电影界名流不时地从各处涌来。
疲惫不堪的弗兰西丝坐在一辆敞篷轿车内,大口大口地吸着香烟。
巴恩斯走到她的面前,轻声地:“走吧,咱们进去吧。”
弗兰西丝听着大楼里不时传出的“咯咯”笑声,讨厌地皱起眉头:“真不该上这儿来。”
巴恩斯打开车门,好言相劝地:“这正是你所需要的。你要借此机会让大家认识认识你,和他们随便聊聊,别使他们失望。”
弗兰西丝将烟头用力扔在地上,忿忿地:“我从早晨五点钟起就一直在这儿,现在至少也该让我回去一趟,换换衣服或者洗个澡。你瞧瞧我这副模样!”
巴恩斯看着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不由地泛起一股爱伶之情,他将手一摊,有苦难言地:“弗兰西丝,我自己并没想做这份工作,你难道以为我疯了吗?”
弗兰西丝看着他那苦恼的神情,不禁被逗笑了。
巴恩斯继续地:“你来找我,求我帮助你抬高形象,那好啊,现在机会来了,你总得让我试一下吧。”
弗兰西丝犹豫了。
巴恩斯他促道:“走吧,弗兰西丝。”
终于,弗兰西丝下定了决心:“那好吧,我们进去吧。”说运,她跳下了车。
巴恩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她:“吃一颗吧,这是制片厂生产的,能够帮助减肥。”
弗兰西丝一口吞下了药丸。
巴恩斯看着她倦意十足的神态,提醒道:“振作起来,高兴些。”
弗兰西丝勉强一笑:“该怎么做呢?象你一样吗,巴恩斯?”
巴恩斯得意地:“对,就象我一样,走吧。”

大厅内。
两人走了进去,一个穿着整整齐齐的女招待快步迎上前来,一边向他们热情地打招呼,一边从巴恩斯手里接过风衣。
巴恩斯看着人声喧哗、热闹非凡的大厅,不禁赞叹道:“那些头面人物全来了。”
女主人康妮走到他们面前,亲热地拉着弗兰西丝的手:“你好,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同样热情地:“你好,康妮。”
康妮:“见到你很高兴,”
巴恩斯看着她们那股亲妮劲儿,开玩笑地:“嗨,鲍勃·巴恩斯在此。”
康妮:“你好,鲍勃。见到你真高兴。”
三人一边轻松地交谈着,一边朝里面走去。
巴恩斯赞叹地:“你请了这么多人上这儿来!”
康妮:“是啊,你们快去吧。”
弗兰西丝轻声地:“都是些什么人?”
康妮一边笑着,一边回答:“还是平时的那些害人虫。”
弗兰西丝被逗笑了。她转过脸,对着康妮的耳朵:“我能用一下你的洗澡间吗,康妮?”
康妮点点头:“噢,当然可以,你去吧。”
弗兰西丝快步挤过人群朝楼上走去。

洗澡间。
弗兰西丝实在太累了。她懒散地躺在满是肥皂泡沫的浴池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漫无边际地思索着……

大厅
弗兰西丝站在楼梯上,看着下面频频举杯、谈笑风生的好莱坞大明星和大导演们,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厌恶的感情。
巴恩斯发现正在楼梯上面发呆的弗兰西丝,赶紧快步走了上去。
巴恩斯把酒杯递给弗兰西丝,悄声地:“把这最后一杯酒,喝了。”
弗兰西丝接过酒杯,转过身体:“替我把背后的拉链拉上。”
巴恩斯一边替她拉上拉链,一边诧异地打量着她身上穿着的洁白裙子:“康妮知道你穿她的衣服吗?”
弗兰西丝默默地微微一笑。
两人走下楼梯。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一见弗兰西丝,便迎了上:“弗兰西丝,真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弗兰西丝立即认出面前的这个人正是那天晚上在贝拉斯科剧院街上拦着她说话的所谓“演员”,不由地警惕起来。
年轻人恬不知耻地:“我的老板想知道一件事情:你的朋友克利福特睡觉时果真是一丝不挂吗?”
弗兰西丝的心里感到一阵恶心。她冷冷地注视着他那张书生气十足的小白脸,清晰有力地:“知道吗,年轻人,你看上去很象一个有学问的人,难道你就不能找一个更体而的办法挣钱吗?”
弗兰西丝出乎意料的回答使得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下子傻眼了。
巴恩斯看着他那可怜虫的样子,不由忿然地:“你这家伙是疯子吗?”他又转向弗兰西丝,安慰地:“他是个分文不值的东西,别放在心上。”
一阵沉默。弗兰西丝转过身,径直朝外面走去。

大楼外。
弗兰西丝一边快步向前走着,一边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巴恩斯焦虑不安地紧随着。
弗兰西丝将空酒杯塞给巴恩斯,一跃跳上汽车。
巴恩斯赶紧上前,急切地:“你要干什么?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吗?”
弗兰西丝没有回答,猛地一下发动了引擎。
巴恩斯赶紧阻拦:“让我来吧!让我来开车吧!”
汽车启动了。
巴恩斯看着驾驶着汽车离去的弗兰西丝,扯开嗓门叫道:“弗兰西丝,这一下我对洛埃拉怎么说呢?”

公路,漆黑。
弗兰西丝怒目圆睁,驾驶着汽车风驰电掣般地向前驶去。
闪亮的车灯如同两道利剑刺透了浓浓的黑幕。
后而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
弗兰西丝全然不顾地继续向前飞驰。
随着摩托车的轰鸣,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停车,喂,停车!”
汽车如同发了狂的野马一样飞奔着。
终于,摩托车赶到了汽车的前面,一个急拐弯,虎视耽耽地拦住了去路。
弗兰西丝被迫停住了车。
驾驶着摩托追来的警察走到弗兰西丝面前,气喘吁吁地熄灭汽车车灯:“好哇,哪儿着火了,小姐?”
弗兰西丝目视着前方:“我的眼睛里,长官。”
警察气得哭笑不得:“好,回答得好。你难道没有看见后面路牌上写着‘无灯区’的字样吗?”
弗兰西丝闭上了眼睛。
“现在正在打仗,你不知道吗?”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警察不由地发怒了:“不是我制定的法律,小姐。我只是在执行。”
弗兰西丝睁开双眼,不屑一顾地:“你使我感到讨厌。”说罢,她扭动钥匙,车灯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警察赶紧抓住她的手,硬是熄灭了车灯。
弗兰西丝不禁勃然大怒:“别碰我!”她猛地缩回手,一下子跳下汽车,朝前走去。
警察赶紧用手电照着她,大声地:“喂,小姐?”
弗兰西丝走到摩托车前,扭亮车灯,怒声地:“你想要开灯吗?唔?你以为熄灭我的车灯日本人就发现不了我们吗?”
警察慌忙走过来将摩托车灯熄灭。
弗兰西丝转身便向汽车跑去。
警察迅速地赶上前来,用手电筒照着弗兰西丝的脸。
强烈的手电灯光刺得弗兰西丝睁不开眼来,她猛地一下扑到警察的面前,一把将手电夺了过来。
警察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小姐,把手电还给我!”
弗兰西丝怒不可遏一边奋力将警察推倒在地,一边骂道:“狗杂种!”接着,撒腿就注汽车奔去。
警察敏捷地往前一扑,死死地拉住弗兰西丝的双脚,把她绊倒在地。
两入扭作一团,在地上滚打。

海滩,白天。
一望无垠的大海不停地起伏着,波浪汹涌。
一栋白色平房面前,哈里仰靠在躺椅上,专心致志地看着报纸。
报纸的头版刊登了一幅弗兰西丝的照片,又粗又黑的标題:“弗兰西丝·法默酗酒开车被拘。”
哈里的眉头皱了起来。
弗兰西丝从屋里端着两杯饮料走到哈里跟前:“给。”
哈里接过杯子竭了一口:“谢谢。”他看着弗兰西丝,开玩笑地:“那个警察有两百磅重吗?”
弗兰西丝戴上墨镜在椅子上躺下,亳无兴趣地:“我根本没注意。”
哈里禁不住笑了:“你们就在地上扭打了起来,是吗?”
弗兰西丝无力地摇头苦笑着。
咍里:“要打架就要好好地打,知道吗?打得要值得。”
弗兰西丝,“这些都是值得的,哈里。”
哈里:“那除非你第一轮就能打赢。”他看着默默无言的弗兰西丝,继续地:“依我看,你现在应该马上把诉状搞好。他们正在利用这件事情大作文章,把你描绘得一塌糊涂。”
弗兰西丝:“这事儿只能先搁一下,我现在得先去墨西哥。”
哈里诧异地:“去那儿干吗?”
弗兰西丝:“我的代理人认为目前最办的办法还是让我离开此地暂避一时,直到把我被拘留的事情平息下去为止。为此,他已经在边境南部着手准备拍摄一部廉价的电影。”
哈里点头称是:“这办法相当有策略。”
弗兰西丝不禁苦笑了起来,不无嘲讽地:“也许等我回来的时候,报纸又找到了另一替罪羊。”
哈里:“除非你走运。”
弗兰西丝脸上的笑容消逝了。她凝视着蓝天,忧心忡忡地:“我开始怀疑我这个人是不是在哪儿做错什么事了,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你知道,这种感觉使我感到痛心。当我看着那些人的时候,我情不自禁会自我疑问,人们是否真的互相相爱呢?”
哈里不觉地叹息道:“我也说不上来。”
弗兰西丝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声音微微颠抖地:“你想我吗,哈里?”
哈里凝视着倾心相爱的弗兰西丝,半晌说不出话来。

海滩,夜晚。
一辆出租汽车在白色平房前面停住,风尘仆仆的弗兰西丝从车上下来,提着行李箱走进屋里。
哈里(画外音):“就这样,弗兰西丝去了墨西哥,但最后还是大失所望而归。他们让她在那儿呆了好几个星期,由于没有剧本,拍摄那部所谓的‘廉价’电影也就成了泡影。弗兰西丝在那儿喝上了龙舌兰酒,并常在酒吧间寻事吵架。不过,这些传说都是报上登载的,信不信全由着你。最后,她感到厌烦了,便回到了她那间座落在海滩上的白色平房。然而,回到好莱坞并不等于回到了她自己的家里……”

白色平房内。
弗兰西丝一进屋,顿时惊呆了。
宽敞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忽地,一个工人模样的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弗兰西丝:“你是谁?”
工人一边卷着皮尺,一边反问道:“你是谁?”
弗兰西丝环视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坦然地:“我住在这儿。”
工人吃惊地:“你就是法默?”
弗兰西丝点了点头。
工人:“噢,他们把你的东西全搬走了,全都搬到旅馆去了。”
弗兰西丝惊疑万分地:“什么?”
工人:“是的。制片厂新来了个女演员,她明天就到。真对不起。”

尼克保克旅馆,夜。
零乱不堪的房间里,弗兰西丝倦曲着身子,坐在地板上,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给哈里打着电话。
弗兰西丝泣不成声地:“哈里,他们搜査了我的笔记……我的信件,你写给我的信件……他们拿走了我的日记本,他们偷走了我的日记……哈里,那是我的生命……哈里,他们偷走了我的命根子……”

摄影棚。
不大的休息室里,一群工作人员正无聊地玩着扑克。不远处,导演正在和一个人激烈地争辩着。
导演:“噢,得了,艾尔,如果你处于我的地位,你会怎么做呢?我们必须在四个半星期内拍一部电影,可是你瞧,现在半天时间已经过去了,她居然还没有露面。今天算是完蛋了。现在你等着,我也等着,这样能拍电影吗……”
艾尔:“她会来的。”
导演依然气忿地,“噢,得了,艾尔。这话我以前已经听过。你不是每隔十分钟给她打一次电话吗?等她到了,我非杀了她不可。我就这么说了,非杀了她不可。”
艾尔极力相劝道:“算了,麦特。”
导演怨恨地:“算不算我不知道。他们准会为此责怪我的,这你也清楚。我这就去给厂办公室打电话。”
导演快步朝门口走去,猛地,他止住了脚步。
弗兰西丝神奇般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导演不由地火冒三丈,冲着她怒吼道:“知道吗,你整整迟到了四个半小时?!你准备对我干什么?这简直是精神错乱!简直是违反职业道德!”
弗兰西丝却十分平静地:“我的表现和城里所有的人一样地符合职业道德。”
导演涨红着脸:“你刚才在什么地方?”
弗兰西丝不慌不忙地:“我睡过头了。”
导演惊疑地看着她,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弗兰西丝转向大家,十分抱歉地:“先生们,我睡过头了。我感到非常、非常地对不起你们。”
导演哭笑不得地:“噢,睡过了头了?!”
弗兰西丝转过身,在屋里寻找着拍摄安排:“我们这么多人今天拍什么呢?”忽地,她看见了挂在墙上的黑板,“噢,对了,‘无处可逃’。”
导演没好气地:“不错,宝贝儿,‘没处可逃’。”
弗兰西丝转身面对着他,不屑地:“‘没处可逃’。”

化妆室。
女化妆师托拉独自坐着翻阅着杂志消磨时间,看见弗兰西丝进屋,便马上站起身。
弗兰西丝面对着镜子坐下。
托拉拿起梳子,一边使劲地梳着弗兰西丝蓬散的头发,一边唠唠叨叨地:“你看看都是谁在这儿,你并不是这部影片的主角,知道吗?当然罗,这话不该由我来说,我的意思是我只不过是一个工作人员。”她一边用手整理着她的头发,一边继续地,“你的头发太少了。如果你不加小心的话,你会掉头发的。我真感到奇怪,你怎么尽干这种事情。”她拿起梳子,继续地:“我看你已经开始掉头发了。实际上,我觉得你还是告诉他们,让你戴上一个假发套拍这场戏……”
弗兰西丝从座位上跃起,对准托拉的脸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我不干了!”她大声地叫道,接着,又用力一脚将门踢开,大步向外走去。

摄影棚。
弗兰西丝冲进休息室,对着众人怒吼道,“我再也不拍这玩意儿了!你们这些混蛋!”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弗兰西丝对准灯架狠命一脚,踢翻在地。她推开门,又转过身,怒骂道:“你们这些狗杂种!”

旅馆,弗兰西丝房间。
黑暗中,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弗兰西丝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惺忪的眼晴从床上爬起,迷迷糊糊地在黑暗中摸索着电话。
终于,她找到了电话筒:“什么?什么?”
与此同时,有人在外面猛烈地敲击着房门。
弗兰西丝赶紧扔下话筒,惊恐地尖叫了起来:“是谁?”
话音未落,房门已被砸开,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弗兰西丝慌忙逃入卫生间,用力将门锁上。她伸手扯下挂着的浴巾,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颤颇抖抖地蜷曲在浴缸旁地板上,尖声哀求道:“别开枪。”
警察一边猛力地砸着门,一边警告道:“开门,小姐!”
弗兰西丝歇撕底里地嚎啕大哭起来。
警察将门击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弗兰西丝紧紧地偎缩在浴巾里,惊惶万分地看着一步步向她逼近的警察。
“穿上衣服!”警察命令道。
“你们没有权利!你们没有权利!”
弗兰西丝愤然抗议道。
警察转身看看门外的同伴,嘻皮笑脸地做着鬼脸。
“你滚出去!”弗兰西丝厉声叫道。
警察在她的面前站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强迫她站立起来:“走吧,你被捕了。”
“狗杂种!”弗兰西丝一边奋力挣扎着,一边抗议道:“你们没有权利。”

警察局。
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察分别扭住弗兰西丝的双手,走到登记处。
警官例行公事地:“你的姓名?”
弗兰西丝怒视着她身后的一群记者和警察,讥讽地:“你们这么多家伙半夜三更把我拉扯到这里,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
记者们不由地哄笑起来。
警官压抑着怒火,仍十分平静地:“你的姓名,小姐?”
弗兰西丝将头一扬:“弗兰西丝·埃琳娜·法默。”接着,她又戏弄地:“要我替你拼写吗?”
“你的地址?”
顿时,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弗兰西丝的心里燃起,她忿然地:“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游民,乞丐,什么都行。”她环视着周围的记者和警察,询问地:“这都是怎么回事?开玩笑吗?是开玩笑吗?人身攻击,是不是?我只不过是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个狗娘们。”
记者们趁机提问:
“和我们说一下经过吧?”
“说吧,弗兰西丝,讲一讲那个故事。”

女监,夜。
两个女看守押送着弗兰西丝顺着走廊走向牢病。
弗兰西丝看着左右关押在铁栅栏里面的犯人,轻蔑地:“带我去牢房吧,我想住进去,刷一下牙,安顿下来。”
女看守将她推进一间单人牢房,将铁门锁上。
弗兰西丝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大声叫道:“嗨!明天早晨叫醒我,大概十点钟左右。我要在床上吃早点。”
猛地,牢房里闪过一道亮光。
弗兰西丝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记者正在给她照相。
记者:“弗兰西丝,把你的头发梳一下,我再给你来一张。”
弗兰西丝走到床前仰面躺下,一边抽着烟,一边朝记者:“就这样照吧。”

法庭。
听众席上坐满了听众,好莱坞制片厂的人也来了。托拉脸上绑着绷带和他们坐在一起。
法官看着弗兰西丝,问道:“你在缓刑期间开车吗?”
弗兰西丝爱理不理地:“没有。这主要是因为我搞不到车。”
法官:“你是否找过你的指定缓刑官员?”
弗兰西丝嘲弄地:“我从未见到过他。他为什么老不露面呢?”
法官发怒了:“你竟然指望他去找你?”
弗兰西丝耸耸肩膀:“我期待着他来串串门,我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他的脸呀。”
听众席上吶起一阵取笑声。
法官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你这是蔑视传讯,小姐。”他停顿了一下,又问:“咋天晚上你在尼克保克旅馆拒捕,这是事实吗?”
弗兰西丝自若地:“是的,是事实,我那时是在为我的国家和我自己而战斗。”
法官:“你在墨西哥拍电影的时候进行捣乱了吗?”
弗兰西丝同样义正词严地:“是的,我同样是在那儿战斗,为了同样的原因,只是在不同的地方。”
法官:“鉴于你明目张胆地无视于缓刑的条件,以及对原告所平白无故采取的人身攻击,我不得不命令你在监狱度过一百八十天。”接着,他又宜布,“法庭休庭。”
弗兰西丝忿然抗议:“我还没请律师呢!嗨,我还没请律师呢!”
法官如同聋子一般,根本不予理会,夹着公文包,匆匆地退了出去。
弗兰西丝大声疾呼地:“我想知道我是否享有公民权,我有公民权吗?!”
听众纷纷开始退席。一些记者快步跑到外面向报社打电话。
弗兰西丝一边与押着她的看守挣扎着,一边大声喊道:“我要打个电话……”

大厅。
电话亭里,哈里正在打电话。
哈里:“……你必须马上到这里来,否则就太晚了,我告诉你——。”
弗兰西丝被押送出来。
哈里:“他们已经把她带出来了……”
弗兰西丝奋力挣脱着,嘴里不停地喊着:“我有权利打电话!我有权利打电话!”
一个记者对准她照相。
弗兰西丝勃然大怒,奋起一脚将照相机踢得稀烂。
电话亭里,一个记者迅速地报道着:“……她就在法庭大厅向你的记者进攻……”
弗兰西丝大声呼吁:“救教我!”
哈里拼命向她扑去:“弗兰西丝!”
警察死死地把哈里拦住。
弗兰西丝绝望地:“救救我!”
警察们强行把她带走。
记者对着电话筒:“……刚才她的孤注一掷的举动亳无疑问是一种疯狂的挣扎……弗兰西丝·法默颇有希望的前途遮上了一层阴影……这个精神错乱的金发女郎才二十七岁……。”
突然,哈里冲到他的面前,狠命地就是一脚。
记者重重地倒了下去……

法庭。
匆匆赶来的莉莲和她的律师阿尔玛夫人正在和法官谈判着。
阿尔玛:“从她目前的激动情绪来看,她的母亲是无法控制住她的,我们并不想让她住院治疗,但是木草地疗养院已经表示愿意收留她。”
法官:“是的^”
阿尔玛:“我们感到这样做更为妥当。”
法官:“这确实是个困难的决定,但我肯定这样做是正确的。”
阿尔玛:“谢谢您,这太好了。”她转向一旁焦虑不安的莉莲:“法官已经同意让她去木草地。你现在可以带她走了。”
莉莲一听,情不自禁地转向坐在角落里的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一样,静静地坐着。她那苍白的脸上充满阴郁的神色。
莉莲走到弗兰西丝的身边站着,一边不住地用手轻轻地按抚着她的肩膀,一边如同哄孩子似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孩子。法官既然已经把你交给我照管,我将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一切。”
弗兰西丝茫然地注视着空间,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带我回家去吧,妈妈。”

木草地疗养脘。
赛明顿大夫的办公室。莉莲站在窗边眺望着前方的景色,不时地向坐在写字台前面抽着烟沉思的弗兰西丝说着宽慰的话:“你看,孩子,这的一切多美啊,农村、田野、风景……”
赛明顿大夫推门而入。
弗兰西丝无动于衷地坐着。
莉莲赶紧迎上前去。
赛明顿大夫走到写字台旁,朝弗兰西丝:“下午好,法默小姐。我是赛明顿大夫。”
莉莲不致怠慢地:“您好,大夫。我是莉莲·法默。”
赛明顿:“噢,见到您很高兴,法默夫人。”
莉莲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女儿,附和地:“是的。”
赛明顿:“我想我们今后会有许多机会谈话的。现在我以为重要的事情是要让你的女儿在这儿安顿下来。”他一边将公文包放在桌上,一边朝莉莲:“也许现在你可以和你的女儿告别了。”
莉莲不由地着急了:“不,不。我这儿有许多有关我女儿的重要背景材料向您提供,它们将有利于您今后的治疗工作。”
赛明顿用手扶了一下限镜,彬彬有礼地:“我对此毫不怀疑,法默夫人。”他用乎指指门外,继续地:“现在你只要和写字台那儿的姑娘说一下,我肯定她会给你另外安排时间的。”
莉莲只得无可奈何地:“好吧。”她走到弗兰西丝面前,轻声细语地:“我很快会来看你的。你要做个听话的孩子。”说罢她朝门外走去。
“妈。”弗兰西丝叫道。
莉莲止住了脚步,诧异地:“怎么啦?”
弗兰西丝:“我要你现往就带我回家。”
莉莲和赛明顿大夫交换了一下眼色:“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弗兰西丝,大夫最了解你了,唔?”说着,她匆匆地走了出去。
赛明顿走过去把门关上,又回到写字台前坐下,朝弗兰西丝微笑地:“我觉得我们最初的几次会见还是没有亲属参加为好。”
弗兰西丝抬起头,同样微笑地:“那我该说些什么呢?‘谢谢您’?”
赛明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但又不好发作,只得搪塞地:“噢,不必谢了。”
弗兰西丝自言自语地:“我那个妈妈,真不是个玩意儿。”
赛明顿注意地:“我高兴地发现你还有相当的幽默感。”
弗兰西丝不以为然地:“常久不练,不行啦。”
赛明顿点点头,试探地:“是的,看来是这样。我们现在严肃一会儿好吗?”
弗兰西丝眼睛一瞪,故作惊讶地:“为什么呢,大夫?我们不是刚刚认识吗?”
赛明顿仰首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已经认识你好久了。你看,我已经查阅了你的工作经历。你,”他顿了顿,“你是一个很有趣的病例。我希望能够为你解脱困境。”
弗兰西丝不禁嘲弄地笑了起来:“你真的行吗?”
赛明顿却颇为得意地:“象你这样富有创见性的人,一旦受到沉重的压抑,忘乎所以的表现绝对不是寻常的。”他看着弗兰西丝,滔滔不绝地:“当然,你也大可不必为此而感到羞愧。因为这只是由于忧虑……”
忽地,弗兰西丝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希望我现在相信这么一点,你比我更了解我本人的性格?”
赛明顿不由地一怔。他指指椅子:“请你坐下,好吗?”
弗丝西丝全然不理他的话,继续忿怒地:“你可以和任何人谈论我的所谓困境。大夫,你可以和任何人去谈论。但是,”她强调地,“你休想和我谈论这个问题。我对此毫无兴趣。没有你这样一个兽医,我也能解决我自己的问题。”
赛明顿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竭力地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掩饰地:“我明白了。”
弗兰西丝一字一顿地继续道:“除此以外,我不想由你来改变我,你——。”
赛明顿疑惑地:“什么?”
弗兰西丝用手指着他那紧张的脸:“迟钝、平庸、单调。”
赛明顿尽管心里十分恼火,但又不便发作,只得让步地:“好,好。请你坐下,好吗?”
弗兰西丝依然虎视眈眈地站着。
赛明顿微弱着嗓子强调地:“赛明顿对你说了。”
弗兰西丝的脸上泛起一丝蔑视的笑容:“你真那样说了吗?”
赛明顿无可奈何地强笑着点点头。
弗兰西丝动了一下身体。
赛明顿如释重负地:“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法默小姐。”
蓦地,弗兰西丝收起了笑容,厉声地:“所有这一切都是玩笑!”
赛明顿不由地又紧张了起来:“请你保持镇静……”
“不!”弗兰西丝猛力地用手敲击着写字台,义愤填膺,“请你保持镇静,大夫。你感到处境困难了,是不是?我不会遵照你的旨意去做的,我不会规规矩矩地坐在这里,惊恐不已地听着你仔细地剖析我的个性。现在你听着,我所希望的是稍微休息一下,得到一点平静和安定。我没有任何必要与你或其他任何人谈论我那所谓的‘忧虑’。”她平息了一下,两眼直瞪瞪地盯着竭力保持镇静的赛明顿,缓缓地:“你听明白了没有?”
赛明顿困窘地点着头:“我会让人带你去房间的。”
弗兰西丝不屑地:“好,这太好了。”她的身体向前倾斜着凑到他的面前,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唇上面,无情地讥讽道:“这太好了,你很内行,很能沉得住气。然而,你嘴唇上面沁出来的小汗珠却背叛了你的内心。”
赛明顿立即下意识地用手抹去嘴唇上的汗珠,恼羞成怒地:“你现在确实应该休息一下了。”他用手指着门外:“外面的护士会带你去的,再见。”
弗兰西丝将烟蒂往写字台上的烟缸一揿,烟蒂来回摇晃了一下,跌落在桌面上,继续冒着缕缕青烟。
赛明顿看着僵持在面前的弗兰西丝,不解地:“还有什么事吗?”
弗兰西丝戏弄地:“你还没说‘赛明顿对你说了’呢?”
赛明顿不觉尴尬地:“赛明顿对你说了。”
弗兰西丝转身扬长而去。
赛明顿捡起桌面上的烟蒂,使劲在烟缸里碾得粉碎。

检查室。
弗兰西丝坐在病床上。
一个男护士走到她的身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接着,一个女护士走上前来,将注射器针头刺入她的大腿……

病房。
弗兰西丝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她的鼻孔里插着一根塑料管。
忽地,她的身体蠕动了一下。接着,她睁开眼睛,看着守护在身旁的女护士,声音微弱地:“他们给我注射了什么?”
女护士:“胰岛素。”
弗兰西丝绝望地:“噢,我的上帝啊。”猛地,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接着便剧烈地痉挛了起来。
女护士赶紧站起身来……

庭院。
秋风回起,落叶纷飞。
一条石板凳上,弗兰西丝和莉莲肩并肩地坐着。
莉莲从一大堆信件中取出一封,朝女儿:“这封信来自明尼苏达州的杜鲁斯,是一位有两个孩子的寡妇写的。她的丈夫在战场中死了,她在一家防卫工厂工作。她对你十分关心。”
弗兰西丝毫无表情地听着。
莉莲:“我给她回了信,告诉她别为你过分担心,让她继续安心地为战争工作。而你呢,还没等她知道,你就又可以突然重新出现在银幕上。”
弗兰西丝的眼睛不由地一亮。
莉莲又取出一封信:“看这一封,哈,这是那个可爱的察斯先生写的……”
弗兰西丝转过脸,看着面前的信,平静而缓慢地,“它们怎么都拆开了?”
莉莲一怔:“你说什么?”
弗兰西丝:“它们怎么都拆开了?”
莉莲赶紧解释道:“这,哦,弗兰西丝,它们之所以被拆开是因为需要及时回复。我是说,这样做完全是出于礼节,也是普通常识。”
弗兰西丝低头看着来信。
莉莲继续地:“再说你现在也不愿意被这样的事所打扰,对吗?”
弗兰西丝不紧不慢地:“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把它们带来呢?”
莉莲惊讶万分地:“这些都是你的影迷们来的信呀。”
弗兰西丝失声笑了起来:“你简直要杀死我了,妈妈。”
莉莲的脸色陡然变了。她惊疑地看着女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你。”

赛明顿办公室。
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弗兰西丝站在窗边凭借着阳光观察着一只小药水瓶,忽地,她听见一声门响,回头一看,原来是赛明顿正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便忙放下药瓶。
赛明顿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朝弗兰西丝抱歉地:“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们的会议开过头了。”
弗兰西丝走到办公桌旁的椅子坐下。
赛明顿询问地:“上星期你母亲来看望你,感到高兴吗?”
弗兰西丝莞尔一笑:“高兴,见到她很高兴。”
赛明顿不相信地:“真的吗?”
弗兰西丝肯定地点点头。
赛明顿进一步试探地:“没有什么问题吗?”
弗兰西丝:“什么也没有。她给我带来了影迷们的来信。我十分惊讶地发现竟然有那么多的人在关心着我。作为一个电影演员,我感到最好的事情莫过于能交上这么多的朋友。”她顿了顿,十分激动地:“我真心希望现在能马上回去工作,我将通过实际行动向他们证实,他们对我的信赖是正确的。”
赛明顿缓缓地摇着头,不无狡诈地,“你,你是说你感到内疚了?”
弗兰西丝不禁笑出声来:“不,完全不是这样。我,我只是非常急切地希望能继续我的生活。”
赛明顿声调一转,单刀直入地:“你真的觉得你母亲要杀了你吗?”
弗兰西丝惊异地:“什么?”
赛明顿却煞有介事地:“她告诉我,你对她说妈妈,你简直要杀死我了!”
弗兰西丝哑然了。
赛明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表情。
弗兰西丝哭笑不得地:“这只是一种说话的方式,大夫。那时,我们正在闲聊,我母亲说了一些十分可笑的事情,我……”
赛明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甚至还责备她擅自拆了你的信。”
弗兰西丝实在感到有口难辩,只得叹息道:“上帝!”她朝赛明顿,真是遗憾,她误会了我的意思。”
赛明顿反问道:“可是你告诉我,她来看望你使你感到很高兴,然而你母亲却说你始终闷闷不乐,寡言少语,这让我到底相信谁呢?”
弗兰西丝看着他那似乎左右为难的神色,禁不住暗自发笑。她坦率地:“大夫,我不得不告诉你的是,我母亲这个人生性有些古怪。”
赛明顿一边削着铅笔,一边慢悠悠地:“弗兰西丝,你现在依然是忧虑重重,你对你的家庭和朋友怀有敌视感和内疚感,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可能在院务会议上提议让你出院的。”
弗兰西丝蓦地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赛明顿的脸上淳现出一丝微笑:“精神病是一种非常难以捉摸的东西。尽管我很高兴地得知你现在自我感觉好多了,但我依然认为,说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完全治愈,恐怕不太现实吧。”他顿了一下,问:“你说呢?”
弗兰西丝直瞪瞪地看着他,似乎被他的话语给迷惑了。
赛明顿继续娓娓动听地:“我敢肯定,你最终会明白过来的……”
猛地,弗兰西丝站了起来,她伸手直指着赛明顿,如同受了伤的狮子一样怒声吼了起来:“你听着,你必须到那儿去告诉他们让我出院。”
赛明顿一下子愕住了。
弗兰西丝的眼睛如同一团烈火一样闪耀着光,嘴唇颤抖地:“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已经准备出院了。因此,你必须回到那儿去告诉他们,你准备让我出院!”
赛明顿将脸一沉,要挟地:“弗兰西丝,我警告你!”
弗兰西丝将头一昂:“不,现在是我在警告你!”
赛明顿气急败坏地怒视着她。
弗兰西丝藐视地:“你自以为是什么玩意儿?上帝?你大可不必如此手足无措地摆弄着手里的铅笔,你这个无名小卒,你没有权力,你是个一文不名的家伙!”

场地。
惨淡的阳光下,弗兰西丝和病友们在疗养院的看护们的监视下围坐在一起休息着。
哈里悄悄地来到她的身旁将手里的东西扬了一下,“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睁开双眼,一见是哈里,顿时心里感到一阵痛苦。她心灰意懒地:“我太难看了。”
哈里笑着宽慰她,“你看上去好多了,这是毫无疑义的。”
弗兰西丝悲怆地:“他们在折磨我,哈里,你看得出来吗?”她是如此地痛苦,以致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哽咽了:“他们给我灌输药物,企图将他们的思想着强行塞入我的头脑,以改变我现在的思维,他们想把我逼疯啊。”
哈里看着她那憔悴的面容和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心里不由产生了一股怜悯之情。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温柔地:“我们到前面的树林去散散步,好吧?”说着,他将弗兰西丝扶了起来。
两人肩并肩地走向山坡。
忽地,一个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来:“法默小姐!”
两人扭头一看,只见两个男看护正一前一后地向他们走来。
走在前面的男看护士扯着嗓门喊道:“你该去洗澡了,法默小姐。”
哈里赶紧将嘴凑到弗兰西丝的耳边,急促地:“你听着,山坡的正前方有一座围墙,在墙的左边的大门后面停着一辆小轿车,明白了吗?”
说话间,男看护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哈里朝弗兰西丝使了个眼色。
男看护朝弗兰西丝:“洗澡的时间到了。”
弗兰西丝点点头,转身走到男看护的身后,朝哈里:“这儿最舒服的事情莫过于洗澡,哈里。”
哈里焦急不安地看着无动于衷的弗兰西丝。
男看护朝哈里:“先生,散步只能到此地为此。”
哈里按捺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朝弗兰西丝大声地:“弗兰西丝,你听见我刚才的话了吗?”
弗兰西丝不慌不忙地:“当然听到了。”说罢,她猛地一使劲,从背后扑向男看护。
男看护趔趔趄趄地向前倒去。
哈里对准他的头部狠命地就是一拳。
男看护重重地摔了个狗吃屎。
哈里上前一步,拉起弗兰西丝奔尚山坡顶部。
又一个男看护追上前来。
哈里猛地转过身,手里拿着闪闪发光的小刀,对准他的胸前:“你不要命了吗?”
男看护胆战心惊地止住了脚步。
哈里和弗兰西丝趁机冲下山坡……

酒吧间,夜。
电唱机正播放着舞曲,一对对情人随着节奏跳着舞。弗兰西丝倚靠在哈里的身上,尽情地欢乐着。
忽地,弗兰西丝用手拧了一下哈里的胳膊。
“嗨!你这是干吗?”哈里惊异地问。
“你为什么老是离开我呢,约克?”弗兰西丝嗔怪道。
哈里不禁笑了起来:“我这并不是离开你,我现在正走着往后退的舞步呀。”
弗兰西丝仰起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那熟悉的面庞,依恋地:“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应该紧紧地跟着我,照顾我。”
哈里情不自禁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真心实意地:“你听着,我现在问你一件事情,好吗?”他顿了顿,又补充地:“除了今天以外,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你这件事了。”
弗兰西丝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含笑答允道:“是什么事呢?”
哈里坦率地:“你和我结婚好吗?”
蓦地,弗兰西丝苍白的脸上呈现出淡淡的鲜艳光泽,她的眼睛里跳跃着生命的火花:“我说你真会抓住时机呀,约克。”
哈里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弗兰西丝叹了一口气,抱歉地:“你必须先给我一些时间,让我重新回到生活的轨道上来,恢复过去失散的记忆。我再也不能逃跑了。不管怎么说,我迟早还是要回家去的。除此之外,有些事情还得由我向己来对付,你懂我的意思吗?”
哈里会意地点点头,又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
弗兰西丝赶忙问:“什么事?”
哈里不慌不忙地:“你和我结婚好吗?”
弗兰西丝激动地将头紧紧地缩在他的屑膀上,无比深情地:“你呀……”

法默住宅,白天。
前面的街道上,停靠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小轿车。车厢里,哈里和弗兰西丝正在进行着分别前的谈话。
哈里极力地劝说着弗兰西丝改变自己的决定:“现在继续往前走到万库维还来得及,你知道吗,这样做才是上策。”
弗兰西丝为难地婉谢道:“是的,我很感谢你,哈里。有些事情我只是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你知道,她是我的母亲,我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把她抛弃了。”
哈里不觉惊疑地:“是你把她给抛弃了,唔?”
弗兰西丝凝视着面前的住宅,百般依恋地:“是呀,我觉得我必须在这儿做一些事情。”
哈里遗憾地搔着头:“弗兰西丝,你疯了。”
弗兰西丝神秘地:“你别告诉任何人。”
哈里无可奈何地叹息着。
弗兰西丝正欲向哈里告别,猛地发现莉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屋里出来,正站在台阶上,默默地注视着她和哈里。
弗兰西丝的眼睛豁然亮了起来,她从车上下来,把手伸向哈里。
哈里一边紧紧地握着她那纤弱的手,一边把一张纸条递给她,恋恋不舍地:“如果你需要我帮忙……”
弗兰西丝心头一热,声音颤抖地:“我这儿有你的电话号码,大男子先生。”说罢,她转身朝莉莲走去。
莉莲伸幵双臂:“欢迎你回家,小女儿。”

客厅
弗兰西丝随着母亲走进屋里,发现靠窗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便问:“是谁在这儿?”
莉莲赶紧介绍道:“弗兰西丝,你认识我的律师,阿尔玛·斯太尔吗?”
弗兰西丝站在门口,默默地端详着面前的这位不速之客。
阿尔玛夫人微笑着:“你好,弗兰西丝,看来你玩的时间够可以的了。”
弗兰西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莉莲朝女儿解释道,“我之所以请阿尔玛上这儿来,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也许需要一些法律上的忠告。”
阿尔玛立即接口道:“弗兰西丝,木草地的大夫已经向法庭递交了请愿书,要求你返回那儿。你母亲让我出面干涉此事,完全是为了能让你留在家里。”
莉莲十分内疚地:“我发誓,我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在那儿都对你做了些什么事情。如果我知道的话,我……”
“妈妈,”弗兰西丝轻声地叫道:“别说了。”
莉莲看着女儿脸上痛楚的表情,马上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阿尔玛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弗兰西丝的心情变化,继续一本正经地规劝道:“你必须认识到,从现在起,你母亲就是你的法定保护人。从法律上来讲,你即便是一个成人,但现在也不再拥有任何权利了。因此,从今以后,你必须少说闲话,有选择地与人交往。比如说,刚才开车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他……”
弗兰西丝目不转睛地斜视着窗外,彬彬有礼地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最好还是不要将他牵涉到这件事中来。”
阿尔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原先停靠在屋前街旁的那辆半新不旧的小轿车正在徐徐启动,驶向前方,顿时,她止住了话语……

客厅,早晨。
平静,舒适的客厅里回荡着悠扬的钢琴乐曲声。莉莲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一边听着弗兰西丝弹钢琴,一边翻阅着她的相册和有关报刊剪辑,脸上不时地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蓦地,悠扬的钢琴乐曲声一下子中断了。
莉莲吃惊地放下相册,询问地:“孩子?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没有答应,她一动不动地坐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放在钢琴架上的一张照片。
这是她在几年前照的,她是那样地年轻,那样地无忧无虑,那样地充满理想……
可是现在……
弗兰西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莉莲的声音依然在她的耳边回响:“你弹一首《甜蜜的下午,你慢慢地过去》,好吗?”
弗兰西丝讨厌地皱着眉头,但又不好拒绝地:“那首歌我都弹腻了,妈妈。”
莉莲固执己见地:“噢,弹吧,我喜欢听,它会使我感到非常高兴的,你弹吧?”
弗兰西丝无可奈何地弹了起来。
莉莲一边听着节奏明朗欢快的乐曲,一边高兴地自言自语地:“你看,这真是一个甜蜜的日子。生话对我是如此地好,我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了。”
忽地,钢琴声又中断了。
莉莲诧异地:“你怎么啦?”
弗兰西丝简短地:“没什么。”说罢,她站起身,走到莉莲面前,“我想出去一会儿。”
莉莲怀疑地:“上哪儿去?”
弗兰西丝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一边朝门口走去,―边答道:“随便散散步,妈妈。”
莉莲:“什么时候回来?”
弗兰西丝:“一会儿。”
莉莲:“我们一点钟吃饭。”
弗兰西丝:“我会回来的。”
莉莲仍不放心地:“保证吗?”
弗兰西丝:“肯定的。”
莉莲:“那你说‘我保证’。”
弗兰西丝顺从地:“‘我保证’,妈妈。”说着,她走了出去。
莉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声地:“弗兰西丝,你记住,喝酒能使人倒胃口的。”
弗兰西丝头也不回地:“知道了,妈妈。”
莉莲厉声地:“我不准你喝酒,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继续向前走着:“知道了,妈妈。”
莉莲无可奈何地望着女儿渐渐地走远……

厄纳斯特办公处。
厄纳斯特惶惑地看着突然到来的弗兰西丝,暗自捉摸着如何才能回答她刚才提出的问题。
弗兰西丝直率地:“那么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厄纳斯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左右为难地:“我,我不知道,亲爱的。”
弗兰西丝失望地转过脸。
厄纳斯特鼓足勇气,好言相劝地:“你母亲对你仍然抱有相当大的计划。你应该明白的是,过去,她为自己,为我都曾这么盼望过。但从未如愿以偿。如果时代可能的话,她也许早已成为一个政治家,或者教师什么的了。”
弗兰西丝不觉着急了起来:“可是爸爸,我现在说的是我自己。我正在问你,我该怎么办?”
厄纳斯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弗兰西丝的脸上,他是多么希望能为女儿分担一些烦恼,帮助她摆脱目前的困境。然而,多年的现实生活使他感到这是比登天还难的。于是,他婉转地:“你知道,有的时候你真心实意地想得到一些东西,并且真正地尽力追求。然而,一旦当你真的得到它的时候,你又会发现它和你原来所想象的东西并不一样。”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正在沉思的女儿,笑道:“我想你是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了。”
弗兰西丝睁着闪亮的眼晴,感激地:“这么说来,只要是我决定要做的任何事情,对你来说都没有妨碍吧?”
厄纳斯持爱抚地拉着她的手,短暂有力地:“永远如此。”
父女俩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厄纳斯待环视着周围简陋的场地,局促不安地:“我这间屋里连个办公桌都没有,根本不象个律师的事务所。”
弗兰西丝紧紧地搂住父亲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地:“这没什么,爸爸,我爱你。”
厄纳斯特的眼睛模糊了,他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身体,感动地:“我也爱你,我的公主。”

法默住宅。
莉莲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纸条贴在弗兰西丝的卧室门上。字条上醍目地写着:
嗬!
好消息
莉莲站在门口,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忽地,传来了门响声。
莉莲:“弗兰西丝?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妈妈。”
莉莲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楼上下来,喜形于色地:“我这儿有关于你的好消息……”
“你等一下,妈妈。”弗兰西丝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等一下,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情。”
莉莲一怔:“什么事?”
弗兰西丝仰首看着站在楼梯上的母亲,口气坚硬地:“妈妈,我已经决定不回好莱坞去了。”
莉莲一听,脸色不由地变得阴沉了。
弗兰西丝耐心地向她解释道:“我觉得这才真是我想做出的决定,妈妈。我为好莱坞曾经竭尽全力,而它却几乎毁了我。既然如此,那么我现在就和它一刀两断。我不再向往它了,妈妈,我需要的是与它不一样的生活。我觉得,也许我能在乡下找到一个安身之地。我可以在屋外重新养一条狗,甚至还可以有一个花园。多少年来,我还是头一回觉得我的这种选择是正确的。妈妈,我爱你,爱你胜过世界上的一切。”
然而,莉莲却对女儿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她难以置信地,“弗兰西丝,亲爱的,我觉得你是疯了。”说着,她哈哈笑了起来。
猛地,弗兰西丝转身欲走。
莉莲赶紧从楼梯上下来,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你知道刚在你不在家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吗?”
弗兰西丝疑惑地看着欣喜若狂的母亲。
莉莲一边笑着,一边说:“你的代理人来电话啦!是的,他们要你回去!他们马上就把剧本送来。”莉莲高兴之极,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他希望下星期就上这儿来,知道吗,他要和那些搞宣传的人们一起来。弗兰西丝,亲爱的,你不能那么做,你不能辜负了你的影迷们。我是说,他们曾经陪伴着你度过了过去的那场恶梦啊。”
弗兰西丝几乎哀求地:“妈妈!?”
莉莲毫不让步地:“你不能不理睬他们!他们是爱你的!”
弗兰西丝猛地将手挣脱,又欲离去:“妈!你难道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
莉莲抢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我已经请他上这儿来了。你可以当面向他证明你一切正常!你已经被治愈了!”
弗兰西丝不由勃然大怒:“我没有被治愈!我根本没有生病!他们没有权利把我关在那里!现在,我唯一的责任是对自己负责!”
莉莲厉声训斥道:“你这是自私自利,自私自利,孩子!你至少应该见见他,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弗兰西丝断然地:“不!”
顿时,莉莲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想把这一切都抛弃吗?你就这么轻松地把这一切抛弃了吗?”她颤抖着嗓音,耿耿于怀地,“你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美貌、光辉的前程、满意的丈夫。你是一个电影明星!”
莉莲的这番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刃子直捅向弗兰西丝的心头。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暴跳如雷的母亲,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面目似的:“我的天哪,妈妈,你要送我回去,是吗?你要送我回去吗?”
莉莲无情地盯着她,没有回答。
弗兰西丝突然发现自己所热爱的母亲竟是如此地冷酷和自私,情不自禁地心寒而栗起来。她绝望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我走了!”说着,她开了门。
莉莲一见,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往后一推,随即将门关上,狠命地扇了她一记耳光:“你想上哪儿去?你别想从这儿走开!”
弗兰西丝被逼得实在忍无可忍,满腔怒火如同火山一样迸发出来,她使尽全身力气,将莉莲推开:“滚开,老婆子,别挡道!滚开!”
莉莲身不由己地摔倒在楼梯口。
弗兰西丝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前胸,怒不可遏地:“我向上帝发誓,如果今天你胆敢跟着我的话,我非杀了你不可!”
莉莲如同一团烂泥似地瘫痪在地,气喘吁吁地直打哆嗦。
弗兰西丝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身,大步走出门外。
“砰”地一声,门被用力甩上了。
莉莲努力挣扎着直起身体,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听着弗兰西丝远去的脚步声,绝望地自叹起来:“你真的这么做了,孩子……”

事务所。
屋子的中央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阿夫玛夫人、希利尔律师、莉莲以及多伊尔大夫正围坐在一起,谈论着有关弗兰西丝的事情。
莉莲朝多伊尔:“大夫,我这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辜负我父辈的优良观念。我所指的这种优良观念也就是他们用以建设国家的独立自主观念和精神。我也曾把这些都告诉过弗兰西丝。”
多伊尔大夫一边记着笔记,一边频频点着头:“是啊,是啊,法默夫人。”
莉莲继续地:“也许,她……”
阿尔玛提醒道:“弗兰西丝一直很好斗,莉莲。”
莉莲沉默了。
多伊尔大夫放下笔,询问地:“问题的重点是,依你所见,弗兰西丝是不是日益变坏了?”
莉莲惶惑地:“是啊。”
多伊尔:“因此,你感到再也没办法控制住她了?”
莉莲矢口否认地:“没有呀。”
阿尔玛又凑了上来:“亲爱的,你的身体可确实受伤了,这你总还记得吧?”
多伊尔合上笔记本,一本正经地:“你觉得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你的女儿送进精神病院住一段时间?”
莉莲慌忙摇着头:“这样一来,她将永远……”
多伊尔直了直身体,自以为是地:“看来这一切都和赛明顿大夫所说的不谋而合了。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对弗兰西丝·法默小姐完全了解了。”。
希利尔律师满意地看了看众人,又转向莉莲:“好。现在,也许你能告诉我们在哪儿能找到弗兰西丝吧?”

精神病院,白天。
终年不见阳光的走廊,亮着几盏鬼火般的灯。各种病态的精神病患者无精打釆地来回蹒跚而行着。
忽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传了过来。
两个身强力壮的男看护架着弗兰西丝迅速走来,弗兰西丝绝运地呼喊着,挣扎着……

病房。
一辆担架车缓缓地推到病床前,跟随而来的大夫、护士和看护七手八脚地将躺在担架车上处于昏迷状态的女患者抬上病床,随即又迅速地用皮带把她的手和脚固定在病床上。
病房的角落里,弗兰西丝绻缩在地坂上,两眼茫然地凝视着空间,仿佛那儿寄托着她的希望——
(迭影)
卧室。
弗兰西丝舒适地躺在床上。莉莲悄悄地来到她的身旁。母女俩喜逐颜开,尽情地逗笑嬉戏起来……
(迭影)
餐厅。
昏黄柔和的灯光下,弗兰西丝与厄纳斯特对席而座,频频举杯,谈笑风生……
(迭影)
公路。
一辆轿车缓缓行驶向前,弗兰西丝坐在车厢里,不时地看着驾车的哈里。她的验上露出的笑容是那样的幸福、甜蜜,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迭影)
海滩,夕阳西下。
金红色的彩霞把天空和大海渲染得绚丽无比,弗兰西丝和哈里紧紧地偎依在一起,悠闲地漫步向前……。

精神病院,夜。
浓重深沉的黑幕中,精神病院的大楼如同魔宫一样深不可测,阴森可怕。
哈里和他的朋友——本院的一名大夫——悄悄地潜入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大楼。他们屏住呼吸,小心地环视着周围的动静,谨慎地向病区靠拢着……
忽地,楼梯口旁的一扇门打开了。
哈里和大夫赶紧隐蔽在黑影里。
几个士兵站在门口将钱递给男看护。
士兵:“嗨,下次弄个白皮肤姑娘怎么样?”
男看护:“只要你们喜欢,找谁都行。”
一阵放荡的淫笑声。
哈里和大夫焦急地张望着。
心满意足的士兵们慢慢地离去了。
哈里和大夫迅速地进入走廊。

病房。
哈里和大夫来到门前,大夫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和哈里一起走到里面,随即又将门关上。
哈里手里拿着电筒,向病床照去。
精神病患者骚动了起来。
哈里和大夫来到弗兰西丝的病床前。
弗兰西丝双目紧闭,正在睡眠之中。
哈里一边使劲地摇晃着她的身体,一边急促地:“弗兰西丝,是我——哈里。”
弗兰西丝迷迷糊糊地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大夫朝哈里催促地:“你看着周围,哈里。让我来看看她。”
哈里看着昏昏沉沉的弗兰西丝,心头一热,不顾一切地叫道:“我现在就把她弄出去。”
大夫赶紧上前,竭力地劝阻着哈里:“明天就要举行听证会了,如果她能够顺利地通过,就可以合法地出院,以后他们再也管不着她了。”
哈里心急火燎地:“你看看她这样,怎么也不可能通过那场考试。”
大夫仔细地端详着弗兰西丝的脸部表情,胸有成竹地:“这事儿由我来对付。”他朝哈里:“现在你来扶着她。”
哈里顺从地扶住了弗兰西丝。
大夫拿出随身携带的注射器,灌上药水,轻轻地撩起弗兰西丝的衣袖,刺入了她的手臂:“这是‘利血平’。”他朝哈里解释道,“我向你担保,它会使她的头脑清醒过来的。”
弗兰西丝轻声地呻吟了起来。
大夫:“等她醒来时,她会感觉镇静的,并将一帆风顺地通过那个听证会。”
弗兰西丝蠕动着身体,难过地哼叫了起来。
大夫:“你堵上她的嘴,哈里。”
哈里赶紧用手捂住弗兰西丝的嘴。弗兰西丝努力地睁开眼睛,猛然发现哈里就在眼前,不禁失声呜咽起来。
哈里竭力地抑制住内心的难过,宽慰地:“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了。他正在给你注射药水,让你能够顺从他们的口味回答问题。”
弗兰西丝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眼泪如同泉水一样往外直涌。
哈里凝视着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弗兰西丝,眼睛也不由地湿润了。他轻声凄楚地:“弗兰西丝,你就对他们说,以前你的确是疯了,是他们把你治愈了,你对他们感恩不尽。”
弗兰西丝满腹委屈,泣不成声。
大夫将注射器针头从她的手臂里拔出,朝哈里:“这种药见效很快,现在我们赶紧走吧。”
邻床的一位精神病女患者一听他们要走,便声嘶力竭地喊叫了起来:“带上我吧!”
顿时,众患者七嘴八舌地狂呼乱叫起来,整个病房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混乱不堪。
大夫见状赶紧催、促哈里:“我们快走吧,哈里,要不然我的饭碗就砸了!”
哈里紧紧地搂着弗兰西丝,嘴唇不住地颤抖着:“你记住我刚才的话!”
弗兰西丝睁大了眼睛呆滞地注视着空间,充满了隐痛的眼泪又重新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淌到哈里的手上。
哈里焦虑地急声询问道:“弗兰西丝,你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吗?”
大夫见他迟迟不愿离去,便上前使劲抓住他的胳膊:“哈里!”
忽地,弗兰西丝的嘴唇抖动了一下。
哈里的眼睛一亮:“弗兰西丝,你想说什么?”
弗兰西丝颤抖着嗓音,微弱地:“我感谢你。”

听证会,白天。
长形会议桌前,坐着多伊尔大夫和他的三个同事。周围靠墙处,坐着应邀前来的各报刊记者。此时此刻,他们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弗兰西丝讲话。
弗兰西丝看了一眼离她数步之远的几位大夫,害羞似地垂下头看着地板,平静而缓慢地:“我现在认识到,以前我确是一个病情十分严重的病人,与人们不能进行正常的交往。过去。我是不正常的,但现在,我已经正常了!”

(闪回)
病房,夜。
弗兰西丝与女精神病患者们围拢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交谈着。
女患者甲:“我现在正常了!”
女患者乙:“我知道她已经被治愈了!”
一阵荒废滑稽的笑声。(淡出)

弗兰西丝拾起头,看着多伊尔大夫,似乎内疚地:“过去,我对自己的言行并没有负责任。现在,每当我想起你们对我所进行的治疗,倩不自禁地会想起很多其他的事情……”

(闪回)
浴疗室。
弗兰西丝躺在浴缸里,和坐在她旁边的一个护理人员谈话。
弗兰西丝朝护理人员:“我觉得他们这样做不是为我好……”
护理人员迅速地将她的话记录在本子上。(淡出)
(淡入)
空空如也的房间。
弗兰西丝焦虑不安地来回踱着。接着,她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独自沉思了起来。(淡出)

弗兰西丝的眼睛闪耀着一丝没有生气的光彩,仿佛十分感激地朝面前的大夫们:“现在我感到,多亏了你们在这儿对我进行的治疗,我今天才得以重新面对事实,把由我自己一手导致毁坏的事业继续下去。”

(闪回)
病房,夜。
女精神病患者们各自坐在自己的病床上,一边看着弗兰西丝“表演节目”,一边不住地狂叫着。
“演得多好啊!”
“这是她最精采的节目之一!”
弗兰西丝来回地走动着,满脸堆笑地:“希望,我希望——”(淡出)

弗兰西丝一一环视着多伊尔大夫和他的同事们,微笑地:“我只是希望,我,我能使你们为我感到骄傲。”

(闪回)
病房,夜。
弗兰西丝的“精彩表演”结束了。她走到病友们面前,双手向前猛地展开,大声地:“噢,为我骄傲吧!”
坐在病床上的女精神病患者不约而同地尖声狂呼起来:“骄傲!”
弗兰西丝彬彬有礼地:“谢谢。”

弗兰西丝朝各位大夫一一点头,彬彬有礼地:“谢谢,非常感谢。”

(闪回)
病房,夜。
弗兰西丝俯卧在病床上,疯汪地放声大笑。(淡出)

弗兰西丝静静地坐着。
大夫们相视着,默默地交换着眼色。
多伊尔大夫环视着众人,得意地:“我认为,这例病案洽洽证明,那种与社会行为背道而驰的表现是能够被成功地改变的。”他看了一眼弗兰西丝,又看着面前的记者,继续地:“不久前,法默小姐似乎对治作毫无反应,然而今天,我们不仅已经彻底地将她治愈,而且马上就要送她回家。我相信,这是‘精神保健计划’在华盛顿州的辉煌胜利。”
……

(闪回)
大海
一望无垠的大海,清澈、蔚蓝。
弗兰西丝正在游泳。
弗兰西丝从水面钻出,深深地透了一口气,舒展双臂,尽情地向前游去。(淡出)

法默住宅,白天。
一辆从华盛顿州开来的小车在街旁停下。
弗兰西丝推开车门走下。她看着面前熟悉的房屋和树木,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弗兰西丝顺着小道走到草坪。
忽然,家门开了。莉莲首先走了出来,紧接着,一群记者也走了出来。
弗兰西丝凝住了脚步。
莉莲兴奋地:“她回来了!我们宝贝女儿!”
弗兰西丝迟疑了。
莉莲张开双臂,大声地:“快到你母亲这儿来,快来呀。”
弗兰西丝顺从地走上台阶。

客厅。
莉莲招呼着记者们坐下,自己和弗兰西丝一起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
莉莲从茶几上拿起一只精致的铁盒,朝记者们微笑着介绍道:“这是弗兰西丝在好莱坞送给我的。”
铁盒盖上写着字样:群星荟萃的好莱坞。
莉莲打开盒盖,继续地:“我把它装上了自己做的水果干,赫布,”她朝一个记者说道,“劳驾你分给大伙儿尝尝。”
赫布:“好的。”
记者们一边品尝着水果干,一边提着问题。
记者朝弗兰西丝:“你淮备回好莱坞吗,法默小姐?”
莉莲抢先地:“哦,我们还没有最后决定准备做些什么事呢。”
弗兰西丝笑道:“是啊,我也不知道,这完全取决于他们的建议如何。”
赫布看着她那别具一格的头发,问:“是谁给你做的头发,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轻拂了一下盘在头顶部的头发,柔声细语地:“我自己做的。我喜欢不一样的发式。有的时候我甚至发现,如果你的式样越是过时,那么你又不知不觉地变得越加时髦起来。你说是吗,妈妈?”
众人赞同地笑了起来。
莉莲频频点头地:“是的,是的。”
记者问莉莲:“你对这一切怎么看呢,法默夫人?”
莉莲眉飞色舞地:“我觉得这都是奇迹,简直是奇迹。”
摄影记者走到她们面前:“弗兰西丝,请你和你母亲坐得紧密些。”
弗兰西丝挪了挪身体。
摄影记者按动了快门……

大街一角,夜。
夜深人静,街上空空如也。
弗兰西丝提着小皮箱走来。
哈里从停在街边的车上下来,快步迎上前去。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热烈地亲吻着。

汽车旅馆,客房。
弗兰西丝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忧虑地思索着问题。
哈里坐在她的身旁,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这没什么关系。”他喃喃地安慰道。
弗兰西丝十分内疚地:“对不起,哈里。”
哈里摇摇头,亳不介意地:“我说,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都毫不在意。”他俯下身,温柔地吻着她的肩膀,“我只是希望你从现在起和我住在一起,行吗?”
弗兰西丝叹息地:“不行。”
“为什么?”哈里愕然地注视着她,“过去,你拿你的生命到处赌博,现在为什么不能上我这儿来改变一下呢?”
弗兰西丝微弱地:“因为我失败了。”
哈里不同意地:“这谁也难以断言。”
弗兰西丝无力地摇着头。
哈里疑惑不解地:“你到底害怕什么呢?”
弗兰西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深沉地:“我什么也不怕,哈里。那个地方几乎毀了我。”她双眼凝视着空间,慢慢地,几乎梦呓般地,“那儿老是有那么多的人。每当我转过身来,老是觉得有人在挤我,碰我,用东西刺我。”
哈里申辩地:“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这,我知道,”弗兰西拉低语道,将头转向一边,痛苦的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哈里伸手搔着蓬乱的头发,迟疑地:“你要么和我呆在一起,要么……”
弗兰西丝下意识地:“你说什么?”
哈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
弗兰西丝闭着眼晴,似乎已经进入梦乡。
哈里轻轻地给她盖上毯子,爱慕地凝视着她那美丽的体态。接着,他伸手熄灭了台灯,走下床来,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
弗兰西丝仍在睡梦中。
哈里深情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接着,转过身朝外走去。
弗兰西丝悄悄地睁开眼晴,默送着他离去。

荒野,白天。
寒风凛冽,尘土飞扬。
十字路口,一个衣着寒酸的年轻人不时地向驶来的汽车做着搭车的手势。
一辆卡车缓缓停下。
弗兰西丝从驾驶室跳下,朝司机挥手:“谢谢。”
卡车继续向前驶去。
弗兰西丝来到路口。
正在路口等候搭车的年轻人搭讪地:“早晨真美啊。”
弗兰西丝微笑着回道:“是呀,每天这时侯的天气都是美丽的。”
搭车人:“也没有什么人。”
弗兰西丝:“是啊。”
搭车人:“你上哪儿去?”
弗兰西丝将头一歪:“那儿都行。”
搭车人笑笑,似乎明白地:“是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停顿了一下,又问,“你从哪儿来呢?”
弗兰西丝转身眺望着远处:“我在南边摘水果。”
一辆警车由远而近地驶来,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呼啸而过。
搭车人怀疑地:“怎么回事儿?他们是在找你吗?”
弗兰西丝不慌不忙地:“是的。”
搭车人惊奇地:“为什么?你干什么事儿?”
弗兰西丝仰首笑出声来:“我自己也一直蒙在鼓里。”
搭车人被逗笑了,他看着这个衣不遮体,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同情地:“我这儿有点威士忌,你喝点暖暖身体吧。”
弗兰西丝走到他跟前,接过威士忌酒瓶呷了几口,感激地:“太好了。”
搭车人关切地:“暖和些了吧?”
弗兰西丝点点头:“是啊。”
两人友好地笑了起来。
忽地,弗兰西丝发现那辆警车又折回来,正向她急驶来。她不由地心慌起来。
警车越驶越近。
搭车人一见不妙,忙催促弗兰西丝:“快跑!快跑!”
弗兰西丝撒腿就向远处逃去。
警车嘎然停住。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地向弗兰西丝逃去的方向扑去。

法默住宅,夜。
空荡、寂静的书房,莉莲独自一人心不在焉地翻阅着一本书。蓦地,她直起头,凝听着外面传来的声响。
汽车的引擎声熄灭了。
莉莲透过窗帘,隐隐约约地看见弗兰西丝和厄纳斯特正朝屋子走来。她赶紧放下书,急不可待地迎上前去。
弗兰西丝推门而入,径直向楼上走去。
厄纳斯特随后跟上,顺手将房门掩上。
弗兰西丝冷冷地,“我必须马上就去,还是可以先洗一下澡。”
莉莲大失所望地:“没话和妈妈说吗?”
弗兰西丝止住脚步,回头看着楼梯口的莉莲,不无讥讽地:“你想听我的话吗,妈妈?你想听什么呢?”
厄纳斯特赶紧阻拦地:“莉莲,我们得谈谈。”
莉莲全然不听丈夫的规劝,厉声地:“弗兰西丝,我这是在帮助你重新生活。”
弗兰西丝断然地:“不,你不是。你是在破坏我的精神,你想把我变成你——莉莲。但是,我不是你,我永远也不会变成你。对此我感谢上帝。”她转向父亲,同样地,“对你也一样,厄纳斯特。”
莉莲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儿,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弗兰西丝声音颤抖地:“坦率地讲,和你们俩在一起,我也不明白自己会不会象现在这样神志正常。”她叹了一口气,十分痛苦地,“但是,我还要告诉你——莉莲,有朝一日,在你临死之前,你将会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你将会为之而感到羞愧难言,无地自容。”
莉莲伸长着脖子,双目圆睁,狡辩地:“等你治愈以后,你会为我这样做而感激我的。”
“不!”弗兰西丝怒声答道,“现在用不着你说话。你好好地听着:现在,你可以把我送走,你可以自欺欺人地把我当作疯子,当作你那自己依然不能照顾自己的小女孩。但是,莉莲,有一件事情你再也不能自欺欺人,那就是——我爱你。无论你怎么对待我,我今天依然爱着你,因为我不能,也做不到不爱你。”她停顿了一下,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激动,缓慢而有力地继续道,“你看到了没有——我仍然是我,我之所以竭尽全力地奋斗,也就是为了成为我!而你呢——‘小女孩’?你丝毫也没有帮助过我。”
莉莲目瞪口呆地看着情绪激昂的女儿,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弗兰西丝警觉地:“是他们来了吗?”
莉莲和厄纳斯特忐忑不安地转向门口。
门被推开了。两个身穿医院制服的看护人员走了进来。
弗兰西丝镇定自若地从楼梯下来,朝他们招呼道:“好吧,孩子们,我准备好了。”说着她毫无惧色地挺身走进了屋外的黑幕之中。

精神病院,夜。
惨淡的灯光下,弗兰西丝如同一具僵尸一样坐着,任凭护理人员给她剪发。
随着“嚓嚓”的剪刀声,弗兰西丝头上的一络络金发如同鸡毛似地渐渐软落在地板上。

病房,夜。
黑暗中,一个看护人员带着几个士兵幽灵般地溜了进来。
看护人员和士兵们走到弗兰西丝面前将她团团围住,一个兽性大发的士兵扑上前把她用力按倒在。
弗兰西丝奋力地挣扎……
士兵粗暴地撕破了她的衣服……
弗兰西丝绝望地惨叫着……
一阵野兽般的猥亵笑声夹杂着污秽的话语:
“二十块钱,便宜。”
“还是个电影明星呢。”
“值得。”

法默住宅,黄昏。
随着最后一丝日光的逝去,朦胧的暮色悄悄地爬了进来,给整个房间投上了一层抑郁的阴影。
莉莲仍然习惯地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呆呆地出神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突然感到自己竟是如此地寂寞和空虚。她掏出烟用火点燃,朝正在一旁翻阅杂志的厄纳所特:“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厄纳斯特抬起头,茫然地:“唔?”
莉莲那毫无血色的脸微微地抽搐着,无神的眼睛里流露着一种深深的绝望,仿佛正沉浸在哀愁之中。她的嘴轻轻地蠕动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我们得把弗兰西丝的房间重新油漆一下。从现在起,她随时都有可能回家。我们必须给她重新油漆一下房间。”
厄纳斯特惊异地注视着妻子,猛地觉得她是那么地可悲可怜。

精神病院教室。
大夫们先后来到这里,在下面的座位坐下,等待讲台上的哈林顿博士讲课。
多伊尔大夫走进来,悄然地在门旁坐下。
哈林顿手里拿着一根教鞭,指着挂在黑板上面的一张人体解剖图,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哈林顿:“手术的本身很简单,大夫只要把额页白质刀刺穿眼球下面的骨头,顶至额前叶,以将前丘脑放线与脑体的神经联系切断。为了表明整个手术过程不仅简便、而且速度很快、我将在一小时内为十个病人施行这样的经眼眶脑叶切除手术。”说着哈林顿放下教鞭,和坐在下面的多伊尔交换了眼色。
多伊尔会意地站起身,将门打开。
护理人员将躺在担架车上的弗兰西丝推至黑板前。
哈林顿走到弗兰西丝面前,朝众人:“我们首先使这些病人通过轻微的电震镇定下来。在此,我必须指出的是,整个手术过程是毫无任何痛苦的。我本人也曾多次在病人保持头脑清醒的情況下为他们做这样的手术。”
弗兰西丝一动不动地躺着,睁开呆滞的双眼,静静地听着多林顿的讲话。
多伊尔走上前来,将电震仪推至她的身旁。
护理人员用手按住弗兰西丝的双脚。
弗兰西丝的身体微微地痉挛着。
哈林顿继续地:“从医学角度来讲,亲眼目睹这样的变化将是十分有趣的。现在我们都知道,脑叶切除是可行的,同时,我们还可以将它的范围扩大。在过去的脑叶切除手术,一个病人需要一个手术小组整整忙碌一天才能完成手术。而今天我一个人在同样的时间内能做完五十例这样的手术。我的方法花费时间不多,既迅速,又安全,其危险程度仅稍微大于拔除一颗坏牙齿的手术。”
大夫们鸦雀无声,聚精会神地听着,看着。
哈林顿一边从容不迫地为弗兰西丝做着手术,一边继续地:“简而言之,我的手术将切除那些向思维输送感情能源的神经。随着病情的治愈,病人失去的将是由刺激而引起的精神上的复杂情感,留下的是削弱了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总而言之,这都是因为他们的想象和感情受到刺激的缘故。不管怎么说,这个病人不久就可以出院了。脑叶切除的手术根除了她的病根。”

电视台。
电视台正播映着题为“这是你的生活”节目。节目主持人爱佳华满面春风地走了上来。
爱佳华:“各位观众,你们好。今天晚上,我们向你们介绍一位美丽的女士。她的生平足以使尤金·奥尼尔或西奥多·德莱赛作为楷模,写成戏剧或小说。她就是百老汇和好莱坞的才华横溢的明星——弗兰西丝·法默小姐。”
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弗兰西丝笑矜矜地走上台来。
爱佳华上前与她握手寒暄。
爱佳华:“你好,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你好,拉尔弗。”
爱佳华:“我们知道,你生活中的某些时刻曾在你的记忆中留下了不愉快的创伤。那时,是什么东西激励了你,使你振作起来,继续生活,并且今晚能和我们在一起呢,弗兰西丝?”

哈里住处。
哈里独自坐在电视机前,默默地凝视着屏幕上的弗兰西丝,不由地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弗兰西丝依然和过去一样娇美:她身穿着黑丝绒长裙子,脖子上挂着一串明亮的珍珠,显得十分庄重雅致,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在浓而长的睫毛下散发着摄人的魅力,她那匀称的嘴唇还是那样的柔软甜蜜,仿佛就象一朵半放的花瓣一样微展着,叫人神往。然而,在哈里的眼里,此时此刻的弗兰西丝却好似插在花瓶里的一束塑料花一样——虽美但缺乏生气。
弗兰西丝:“拉尔弗,我真想告诉你们一些有关我亲身经历的事情,以帮助那些和我经历同样的困境的人们。有那么多的人给我来信,询问或者希望我能给与他们忠告,甚至还要求我为他们提供一些建议,以便他们能够找到答案。”
爱佳华:“有人传说你非常好酒,是吗,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不,我从不好酒。”
爱佳华:“那么你吸毒吗?”
弗兰西丝,“不,从不。”
爱佳华:“你能告诉我们,以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呢?”
弗兰西丝:“拉尔弗,那时我不觉得,现在仍然不觉得我真的是病了,嗯?可是,还是好象有那么多的人认为我过去患精神病了,我呢,只好去寻找它的原因何在了。嗯,你知道,假如你被当作是病人,那么你的表现为什么又是那么地相象呢?”
哙里不由地为她深深叹息了起来。
弗兰西丝:“总而言之,一切疾病的有效治愈都是建筑在本人的信仰之中,也就是说建筑在对上帝的信仰之中。”
爱佳华:“是啊。你的信仰得到了报赏,弗兰西丝。我们已经给好莱坞的一百二十五位制片人去了电报,催促他们观看今晚的‘这是你的生活’这一栏节目,让他们记住你,给你一个重要的新的戏剧角色。你将会成为一个十分繁忙的姑娘,弗兰西丝,去应付那些接连不断的采访。为此,福特汽车公司愿意帮助你一臂之力,赠送你一辆崭新漂亮的一九五四年式四门轿车。它不仅容易驾驶,而见最主要的是相当可靠。这辆轿车将送你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福特汽车公词的一辆乳白色轿车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弗兰西丝:“噢,非常感谢。”
爱佳华:“弗兰西丝,现在,我与那些和你在一起的朋友们共同祝愿你在新的事业中一切如意。在这栏节目结束以后,我们将在好莱坞的罗斯福饭店为你和你的朋友们举行酒会。你的生活无疑证明……”

罗福斯饭店。
酒会散席了。弗兰西丝在几个女友的陪伴下走到街头。
女友:“要车送你回家吗,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微笑地:“不必了,我很好。”
女友们先后与她道别。
“再见。”
“再见。”

大街。
夜,寂静、凉爽。
弗兰西丝迎着微风在人行道上缓缓走着。
忽地,哈里出现在她的眼前。
哈里:“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止住脚步,惊喜地:“是你,哈里·约克。又一次见到你真高兴。”
哈里陪着她继续向前走去,关切地:“你好吗,法默?”
弗兰西丝微笑着:“我很好,哈里。你看电视了吗?”
哈里耸耸肩膀:“看了,看了。要不然我怎么会上这儿来呢?”
弗兰西丝高兴地:“我看上去怎么样?”
哈里凝视着她的面庞,开玩笑地:“你呀,你看上去总象一张百万美钞。”
弗兰西丝端详着哈里,亲热地:“你看上去不错,哈里。”
哈里没有说话。
弗兰西丝继续地,“我有一辆新车,不过是白颜色的。”她停顿了一下,问,“你知道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吗?”
哈里点点头:“知道,我听说了。”
弗兰西丝:“父亲也去世了,我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我是一个没有脸面的罪人,哈里。”
哈里不由惊异地:“你说这个干什么?”
弗兰西丝凝住脚步,面对着哈里,若有所思地:“我多想让你送我回去啊,可是,我是一个没有脸面的罪人。”她迟疑了一下,继续地,“唔,你的气息真好闻,哈里,是那样地熟悉。你知道,我真想让你送我回去,可是——”
哈里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弗兰西丝。”
弗兰西丝轻轻地将手臂抽开,平静地:“别这样,哈里,好事儿刚刚开始呢。”说着,她将手伸了过去。
哈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弗兰西丝轻声细语地:“从现在起,事情变得缓慢起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哈里疑惑地:“不,我不敢肯定。”
弗兰西丝深沉地:“十分缓慢了。”她睁大着眼睛,使劲地握着哈里的手,“但我们不会停止不前的,对吗,哈里?”
哈里笑了起来:“对。”
弗兰西丝点点头:“对,我们不会停滞不前的。”她深情地看着哈里,感激地,“再见了。又一次见到你很高兴。”说罢,她转过身,独自向前走去。
哈里站在那里,茫然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忽地,他快步追了上去。
哈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陪你走一小段路,好吗?”
弗兰西丝微笑着点点头:“好吧。”
哈里的眼睛湿润了。他模模糊糊地看着弗兰西丝,轻声地:“就一小段路。”
夜,变得更深沉了。

片尾字幕:
弗兰西丝拍完了最后一部影片以后,便移居到印地安纳波利斯,在那儿主持当地的日间电视节目,直到一九七〇年八月一日去世,时年五十六岁。当时,哈里不在她的身旁,她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就象她一个人……孤独地生话一样。

(全剧终)
  • 6.4分 高清

    极光之爱

  • 7.4分 高清

    爱,藏起来

  • 6.4分 高清

    基友大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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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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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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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的孩子奇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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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此痛为你用

  • 7.7分 高清

    非诚勿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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