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莓

评分：

6.0 还行

原名：Smultronstället又名：Wild Strawberries

分类：剧情 / 爱情 / 家庭 / 地区：瑞典年份：1957

简介：伊萨克（维克多·斯约斯特洛姆 Victor Sjöström饰）从医50年，现年

查看详情

更新时间:2020-03-12

野草莓影评：梦的真与假

这是一部采用意识流手法结构的作品，描述了医学家伊萨克一路上的回忆与梦境，年轻时求爱而不得、自私孤独伴随一生、年老带着愧疚想要弥补却无果的人生。本片带有伯格曼一贯的风格——不以剧情为结构影片的核心，而是着力于通过人物内外关系的展现来传达哲学思考。本片主旨极能代表伯格曼的思想意图——关于上帝、关于死亡、关于心灵的沟通与和解，用暮年回忆拷问人的一生。
主人公伊萨克的回忆从钟表的出现开始。在他超现实主义的梦境中，依次出现了倒地死亡的无脸人、没有指针的钟表和棺椁中的自己。无脸男代表无法感受外在世界并与外界沟通的人，他死在伊萨克面前暗示了完全自闭的心灵等同于自我毁灭。这与伊萨克当时的内心焦虑不谋而合。没有指针的钟表在后来伊萨克拜访母亲时重新出现，这一真正存在的物品出现在潜意识的梦境中，寓示伊萨克的难以磨灭的童年印记。弗洛伊德认为，人的一切反常行为都可以被理解为童年创伤，这也解释了伊萨克的自私、冷漠与童年有关。
达利代表作《记忆的永恒》则阐释了另一种解释。这幅作品画满融化的时钟，而唯一没有融化的时钟爬满蚂蚁，暗示时间的腐烂。画面中的几个钟表是按达利梦中的景象排列的，中间的人脸是正在做梦的达利。他解释道，“至于钟表，它们注定要消亡或根本不存在。”伊萨克和老母亲都是被时间遗忘的人，一如《呼喊与细语》中的艾格尼丝在孤独中死而复生，无法了却灵魂孤独的人是没有办法从容回归寂灭的。
马车拉着棺材翻倒在伊萨克的眼前时我想到了另一部休斯卓姆主演的瑞典电影《幽灵马车》，事实上，伯格曼确实借鉴了该片。他在《伯格曼论电影》中谈到，“对我意义最重大的一部电影，就是由他拍的。我十五岁时首次看到这部电影，迄今每年夏天至少要重看一次”“我很清楚《灵幻马车》如何影响我的作品，每项细微的细节我都了若指掌”。《幽灵马车》对生与死的探讨、对无罪与惩戒的辨析深刻影响着他。主人公伊萨克的另一梦境中，他被告知“医者的首要任务是请求原谅”，面对妻子出轨的事件重演，审判者对他的灵魂进行拷问。
人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最容易求助于宗教。原罪被上帝审判的时候同时意味着得到拯救。伊萨克长期的自我封闭对他的仆人、儿子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他试图用心灵的拷问来达到自我救赎，这种心理又影响了他的现实活动。他对萍水之交的萨拉和两位男子释出善意，萨拉与他年轻时的情人同名，然而在回忆中，他所爱的人最终被他拱手相让给堂兄。直到女孩最后在窗外为他唱歌，说出“我爱你”，伊萨克的爱情创伤才得到弥补。
伯格曼说道，“我创造的这个角色，外观上像我父亲，但其实彻彻底底是我。我在三十七岁时，断绝人际关系，阻隔于人际关系之外，自以为是，自我封闭，彻底的失败；虽然我在社会上成功了，人聪明，井然有序，又有纪律。”伊萨克就是伯格曼自己的缩影。他创造了这个角色意在用回忆审视自身，伯格曼出生在严肃刻板的家庭中，父亲的严苛和母亲的漠视养成了他少与人交往的个性特点。《野草莓》中，伊萨克冷漠自私的性格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儿子。他的冷僻在儿子夏洛特身上愈演愈烈，夏洛特甚至执意要妻子打掉胎儿，因为他难以承担作为父亲的责任。
男孩子的心理创伤会创伤导致对阳具缺失的恐惧，又称“阉割焦虑”，伯格曼的心理创伤被原封不动移植到伊萨克身上。伯格曼结过五次婚，有好几个子女，但他与子女并不亲近甚至有些完全不认识。伯格曼的不幸婚姻照应伊萨克的孤独生活及与儿子的关系淡漠。女仆艾格达小姐与伊萨克相伴四十年，她以伊萨克为荣却始终不能和伊萨克达成超越主仆关系的友谊。事业成功的老年伊萨克在荣誉等身的时候倍感孤独，可以说，伯格曼在拍摄《野草莓》时就已经预言了自己的一生。
伊萨克的回忆中缺少父亲的身影，有的仅仅是冷漠的母亲，而他在晚年依旧定时陪伴鲜有人拜访的母亲。两颗孤独的心灵相互陪伴，实际上他们在互相满足与人沟通的需求。伊萨克在潜意识中用冷漠自私保护受到创伤的自己，但是真正与人交往的本性需求却在人生将结束时显现出来。随着老之将至，对死亡的畏惧日益减少，意识逐渐压倒潜意识的恐惧，伊萨克终于能够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的儿子、儿媳、女仆和三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同时出现在真正的授予典礼上，从他们的肯定中伊萨克缺失的爱与交流得到部分弥补。但这不是影片的结束，伊萨克试图与艾格达小姐真正建立友谊却被拒绝，他想用免除借款冰释与儿子的嫌隙但不被理解，唯有萨拉真正给了他慰藉。这正是伯格曼的高明之处。人与人之间的隔膜是普遍存在的，与人直达心灵沟通并非易事，这才是人性的真实写照。
唯有最后，伊萨克在虚幻中看到了位置长久缺失的父母，他最终直面了内心的渴望，然后在这种圆满中去往生命的另一端。《伯格曼自传》一书概述了他的理想童年，“坦白说来，想到童年的岁月的确令人充满喜悦与好奇。在童年，我的想象变得丰富、感官变得敏锐——在记忆之中，我不曾感到无聊厌倦。相反地，生活中时时刻刻都充满奇幻与惊喜。至今我仍能清晰地忆起故居的景致，并能在脑海中重塑儿时的各类经验感受……去区分我脑中的真假虚实是不太容易的，如果我勉力为之，或许有可能挑拣出最真实的部分，然而，那又怎么样呢？不是也有怪力乱神之说吗？我又该拿他们如何呢？还有童话故事，他们是真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