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女孩：宽恕的代价

人类的历史长河，如果说是一部文明史的变迁，那也是文明与恶习之间此消彼长的斗争史，每前进一小步都得来不易，隐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悲苦哀痛。

莎梅·奥贝德–奇诺伊拍摄的《河中的女孩：宽恕的代价》（2015），虽然片长只有45分钟，但真实纪录了巴基斯坦拉合尔一名叫萨巴的女孩，被父亲及叔叔合谋杀害死里逃生的故事，美其名曰“荣誉谋杀”。

在巴基斯坦每年都有超过一千名女性被男性亲属所杀，他们认为这些女性给家庭带来羞辱，可根据他们曲解的教义肆意剥夺这些女人的生命。女人不但被赋予了“私有性”，成为了他们的私有财产，而且在他们认为被冒犯的情形下，变得一文不值，更遑论人格尊严与平等的权利。

漂亮女孩萨巴与小伙凯萨恋爱进行的并不顺利，就是因为没有得到她父亲及叔叔的认可，随着二人感情的加深，萨巴在得不到家人祝福的情况下，她不得不私自离家与小伙登记结婚，这激怒了她的父亲和叔叔，他们觉得尊严受损，颜面无存，且女儿违反了教义。

于是，他们逮住了萨巴，开始还煞有其事地手按《古兰经》，向真主保证不会枪杀她，但之后在僻静处，便不由她了，叔叔用手枪对她的太阳穴射击，她挣扎中晃动了一下，子弹打穿了她的左脸颊，然后，他们把她装进麻袋，扔进了河流中。如果直接击中太阳穴，萨巴也就死亡了。

按照萨巴之后的说法，是伟大的真主保护了她拯救了她，因为他们向真主撒了谎，违背了真主的意愿，让她得以死里逃生，从河水中挣扎上岸，跑到远处一加油站求救，从而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虽留下长长的疤痕，但幸而能活着回到爱人身边，她即生活于凯萨家。

小伙母亲及家人对她很好。但萨巴的母亲及妹妹却异口同声地在声讨她，当然，她还不知道母亲及妹妹对于她的谴责，哪怕她的母亲及妹妹是违心的，至少她们的态度说明了这儿社会的大环境，以及女人地位的卑微与窘境。

经过警方追捕，落荒而逃的父亲及叔叔一并捉拿，关进了大牢。随之而来的问题，让萨巴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这也是巴国这类“荣誉谋杀”屡禁不止的主因。所有社区人员，不管身份如何，都会给凯萨家人及巴萨施压，让她原谅父亲及叔叔的罪过。因为只要宽恕，他们便可免除牢狱之灾，不再追究。

一开始，萨巴一万个不愿意原谅他们，随着凯萨家兄等人的劝说，她无奈地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因为如果她这次不原谅父亲叔叔，丈夫一家就难在当地社区立足生活，且会受到安全威胁，那些人会觉得尊严受损，认为这一家人不讲情理，且不可牢恕。宽恕及不恕，随即成了引爆现实及未来生活泾渭分明的炸点。

从萨巴心理来讲，按她所说我永远不能原谅父亲及叔叔的罪过，但压力山大，让她面对凯萨一家老小，她不得不屈从外界的压力。正如律师阿萨德·贾马尔说的，关键是这种宽恕风气助长了这种世代的“荣誉谋杀”，但谁能保证在不宽恕他们以后，她及丈夫家人的人身安全保障，也就是说现今的巴国司法体系还不能保护到受害者的安全，这真是让人绝望。

所以，大多数女性在最后都只能选择宽恕，这也就造成了宽恕的代价，让他们更加有恃无恐，继而恶性循环，女人命贱如蚁。就像她父亲毫无忏悔之意，还振振有词地说，枪击萨巴，也让她的几个妹妹们从此不敢做有损家庭荣誉的事，你又不是没有吃没有穿，为何要离开家跑掉呢。

宽恕的最终恶果，就是让这些家长更觉“真理”在手，变得更加无法无天。说白了，他们就是“教义”，他们就是“法律”。

巴基斯坦真是一个特别的国家，长期难享真正的安宁，“巴塔”对于巴国的恐怖袭击，一直没停止过，且制造的恐怖袭击规模，每次死伤的人数都极大，与在阿富汗、伊拉克和索马里等国的恐怖袭击类似，这些极端组织同样也是打着“教义”的名义，对于持同样信仰的平民进行的血腥屠杀，所以，从本质上说，他们的杀戮与教义毫无关联，教义只是他们行使暴力手段的幌子罢了。

想起此片最后，当萨巴宽恕了父亲及叔叔，他们在法庭被当场释放回家。之后的一天，终于，她披上黑长袍，得以返回家看望了母亲及妹妹，她们并没有抱头痛哭，只是极力克制着母女亲情。

萨巴面对镜头动情地说真主伟大，我希望我生个女儿，我要让她好好读书，让她长大后做她想做的事。

但这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及丈夫凯萨的思想也会起变化，守旧会被当做维护尊严的一部分。世俗的冥顽力量，加之与他们世代曲解的教义相结合，“荣誉谋杀”便成了理所当然且微不足道，这是人世间多么悲哀的事。这也说明人类文明每前进一小步都要付出多少艰辛之痛。当然，人类的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也从来就没有停息过。

2016、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