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2

首先我们需要达成一个共识，沙丘不是一个王子复仇记的故事，它讲的恰恰是一个英雄如何用好心铸造一条血腥之路。

先说保罗的“黑化”，保罗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反英雄，而不是喝下生命之水之后黑化。他的第一目的一直是复仇，并且他是一个擅长顺着别人话茬迂回实现自己的目标的人。他们母子刚到部落，他就发现这里的人十分迷信，他对母亲说我们要利用这点，此时反而是母亲劝他放弃复仇。在攻打哈克南军队时候，他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但还是询问斯蒂尔格“你想怎么打”，确认斯蒂尔格和他想法差不多，他顺下话茬说“就按你说的做”。契妮说自己的秘密名字是沙漠之泉，他说我喜欢这个名字，当契妮说她更喜欢契妮，保罗再次顺应话茬说我也更喜欢契妮。包括他向契妮一行北方人主动揭露母亲喝下生命之水不死是因为母亲接受了训练，这也是因为他看到契妮一行人并不相信“神迹”所以干脆借此做个好人赢得契妮信任。

再说权力位置对人决定性作用。很多人笑斯蒂尔格在第一部里如此冷静睿智，怎么第二部变成了痴线，这是不是“白皮的傲慢”，非要把原住民写成狂热信徒。其实斯蒂尔格私下与保罗相处并不是一个信徒面对救世主的样子，反而是一个老师面对学生。权力的下位者在没有办法改变系统的时候，往往会想象一个强大的外力在拯救自己。比如咱们古代百姓爱幻想一个“青天大老爷”，女性会幻想一个霸道总裁，贫穷的家长还幻想生出一个懂事的人中龙凤的小孩。弗雷曼人受压迫这么多年幻想一个救世主再正常不过。况且斯蒂尔格信仰的不是保罗个人，而是“救世主”这个位置。位置上是张三还是李四，并不重要。因为那个位置代表着当地人会从此团结，推翻哈克南与皇帝。他甚至不在意保罗救世主的预言是真是假，只要他能给当地人带来实际的好处。保罗的成功恰恰在于他满足了各方对政治洗牌的需求。姐妹会需要一个基因工程，弗雷曼人需要进入帝国政治棋局，宇航工会需要香料。

再看救世主这个位置，只要保罗不能放弃复仇这个核心，在这个帝制时代，他能走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成为一个比哈克南更加ducai，更加大权在握，更加恐怖的领袖。这甚至不由英雄本人的意志决定。在英雄看来，自己不得不利用宗教，不得不煽动信徒。但是煽动之后燎起的烧夷宇宙之火也在此时注定。这不仅是狂热信仰的悲哀，更是整个制度的悲哀。是这样的制度注定只能让更暴君的人胜出，要想避免悲剧，只有从一开始就不要设置“英雄”这个位置。

最后说希望的毒害。一个理性的人要明白，生活不是在好和坏中选择，而是在坏与更坏之间选择。陷入对天堂对完美的执着只会让自己进入陷阱。假如我说让你3天变帅哥美女，无副作用不节食不手术，你肯定不信。但如果有人说“假如我们xxx 我们就可以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榨的社会”，多少人就如此相信了，甚至把主导权给宣称可以完成梦想的“英雄”。将人们带上歧途的最好方式，就是给他们一个梦想。告诉一个小镇做题家，考上好大学就好了。抱着逆天改命的高期待进入大学以后，他往往只有感到虚无与幻灭。你告诉一个原生家庭不够好的女生，找个好对象就好了，抱着罗曼蒂克的想象进入婚姻，她其实只是从一个牢笼走向另一个牢笼。塞壬的歌声实在太美好了，人类一再被其魅惑，为其触礁，而海底的每一艘沉船，都是对人类理性之傲慢挥之不去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