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评分：

6.0 还行

原名：L'argent又名：金钱 / Money

分类：剧情 / 犯罪 / 地区：法国年份：1983

简介：一个男孩因为向父母讨要零花钱失败，去当了自己的手表，却换回一张500元法郎的假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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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2-09-04

钱影评：作为乡愁和徘徊的布列松

《金钱》大约是公认的布列松电影书写的巅峰之作。电影不是喜剧加摄影，而是音乐加绘画，虽然我并没能找到布列松这句话的出处，但用来概括布列松的美学理念确是贴切。既然是音乐，作为保留的歌词无用论拥护者，我除了第一次看《金钱》时加载了字幕，之后几次都是听着天书看完的，因为正如戈达尔所说，对话已经成了电影中太具统治力的元素，这严重影响了电影整体的美感，对看字幕的孩子更是有颇多不便。好在布列松电影里的对话很有节制，并不妨碍我的欣赏。

布列松讨厌“配音那幼稚的野蛮”，他认为电影里的音乐都应该是由看得见的乐器明白无误地演奏着的。在我看来，一些电影靠配乐来烘托气氛，抓住观众，实则是对电影本身的不自信，显得匠气十足，这也是类型片难脱的桎梏，是我不大待见希区柯克的原因之一。即便一定要用到配乐，至多也不过是一段与电影基调相一致的主旋律，在影片的起承转接处反复，用以昭示推进，或助于表达，或给人以张弛有度之感，进而收束整部影片，比如布列松的《死囚越狱》、侯孝贤的《悲情城市》。而布列松电影里通常的音乐是“现实的噪音”，一个优秀的导演会利用脚碾过树叶的声音，会利用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也会利用寂静。在电影《金钱》里，我们可以听到门开关时嘈杂声相应的响起和消失，疾驰而过的汽车由远及近的渐强（和多普勒效应引起的音高变化），为什么说《海上钢琴师》2B是因为一个不懂节奏和音强变化的钢琴家还好意思称自己为钢琴家。节奏是一切艺术的重中之重，只有通过节奏才能实现一件艺术品对审美者的绝对占有，只有通过节奏才能将审美者从俗世中彻底地剥离，节奏的共振让情感喷涌。布列松说：“画面和声音不应该相互倾力支持，而要以接力方式相互轮流工作。”这在《金钱》中见得尤为明显，我们时常可以看到一个镜头的结尾，眼前会划过一辆汽车或是走过一个穿着硬底皮鞋的人，布列松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实现画面与音乐的交替，使得电影的每一个部分都不至于太过饱满，且耳朵和眼睛都不会长时间的劳累或无所事事，从而不至于缺少莫扎特所说的那种贫穷。在画面和声音可以同时很强势地出现的时候，布列松总是会选择声音，比如男人给端药女人的一巴掌和男主角拿斧子砍人的时候，声音响到震慑人心的地步，而画面则避开了相应人物的动作，因为“耳朵更多地走向内部，而眼睛更多地走向外部”，眼睛的分辨率大约在10bit左右，而耳朵在24bit朝上，所以能够超越画面的表达的时候，布列松从来都是不吝啬超越的。

愚以为，一切艺术审美的本质就是情感的共鸣。一个人不可能一生下来就被流放，所以人本身就已经包含了他人，包含了日常的待人接物，包含了走过的大街小巷，包含了事故，包含了周围一切的理念，也包含了对这一切的遥情。天才比常人更能发现事物的理念，也对身边的一切更为眷恋，所以真正的艺术家都是爱国者，他们爱这片他们生活的土地，他们爱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爱图书馆里大吵大闹的老头和菜市场里讨价还价的大妈，因为他们爱生活，这爱就是我所说的乡愁，而艺术描摹的实则是我们每个人每天每一刻都在经历着的，艺术即是乡愁的共鸣，是乡愁的再发现，艺术即乡愁。有些导演的一部电影就是一段旅程，去追寻诸如生命的意义之类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如安哲罗普洛斯，而我觉得安哲另外一大特点就是做作。有些人成天向远方寻找，却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就在脚下，在此刻你站立的地方，生命的意义是那大地的意义，亲近生命的方法不过摩挲大地，不过徘徊。电影之于戏剧最大的不同便是特写镜头，因为这得以放大演员的表演，而在布列松这里，特写当然是不会给到那些已经完全去表演化的模特的脸的，于是他会把特写镜头对准一把锁，一个小动作，于是他的电影总在熟悉的场景和平常我们视而不见的细节间徘徊，冷静而简洁。布列松从来不考虑现实，他只考虑真实，一开始看到那些面无表情的模特我只感到电影的古怪，而对于一件真正能唤起人内心深处情感的艺术品本身就不该承受太多的情感，一件好的艺术品容不下刻意的煽情，正如在那些优秀的电影中给我最深情感体验的总是来自背影。重要的不是你外在的表达了什么，重要的是内在的无法表达的深埋的那些。所以布列松的电影是纯客观的，观众的视角是幽灵的视角，模特从来都没对着镜头说话过，相反，他们的眼神却常常是连着镜头外的某人某物，观众并没有上帝的全知全能，布列松却成功地拓宽了镜头的界限，也再现了真实。“一切都在逃逸，奔向四面八方。要持久地让万物归一。”布列松需要的仅仅是展示那些我们忽视已久的东西，给我们机会给我们时间让我们从尘世的奔忙中找一个境界，管窥生活，停留，徘徊，拾起那些遗失的乡愁，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对于这样的电影，情节已是次要，因为情节要求完整，而布列松的电影的每一个片段都是美。

*引号内容摘自《电影书写札记》，布列松著，张新木译，南京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