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翠谷

评分:
6.0 还行

原名:How Green Was My Valley又名:翡翠谷 / 父慈子孝 / Richard Llewellyn's How Green Was My Valley

分类:剧情 / 家庭 /  美国  1941 

简介: 休(罗迪·麦克道尔 Roddy McDowall 饰)出生在一个矿工之家,他的父

更新时间:2016-11-22

青山翠谷影评:《青山翠谷》电影剧本

《青山翠谷》电影剧本

HOW GREEN WAS MY VALLEY
(获1990年度奥斯卡最佳影片、导演、摄影、美工、男配角奖)

原作:理查德·列维林
编剧:菲利普·唐
导演:约输·福特

主要演员
拉迪·羑克道埃尔(饰演休)
唐纳德·克里斯普(饰演摩根)
萨拉·奥尔古德(饰演蓓丝)
沃尔特·彼约翰(饰演格拉菲特)
莫林·奥哈拉(饰演恩哈拉)

翻译:严敏、韩纪扬

第一章

响起雄壮的男声大合唱。唱的是一首人们喜爱的威尔士民歌。在歌声中,迭出片头字幕。
插入旁白,歌声渐弱。
画面:主人公休的一双手。休是个十六岁左右的小伙子。他正细心地用一块旧头巾把衬衫、领带、袜子等包扎起来。他两手将包打了个结。镜头移向窗口,放眼望去,远处是威尔士地区常见的一片产煤平原,又乱又脏。到处矗立着烟囱、吊车和堆堆煤山。离窗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很高的煤山,它几乎遮住了天空。
休的旁白(以上述一系列交替镜头为背景):“我在家里收拾行装,把自己的用品包在一块不大的淡蓝色头巾里,它是母亲裹头用的。我就要离开这个谷地,再也不回来了。我留下的将是十六年的回忆。一连串的回忆呵……真奇怪,我们常常会杷咋天刚发生的事儿忘掉,而许多年以前的旧事却牢牢记在心上。我们缅怀久亡的故人。任何障碍也无法把我们跟过去割绝开来。您可以尽情地遐思那个令人向往的岁月,如果它还保留在您的记忆里的话。”

一条街道陡地升起。
后景是一座座矿井和一堆堆煤山。
街上,上坡和下坡的行人来来往往,他们衣衫褴褛,身体佝偻。
沿街两侧尽是石砌的屋子,一幢紧挨一幢。它们给煤姻熏黑了。到处可以看到贫穷和毁坏的痕迹。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祥一片污秽不堪的产煤谷地……浓烟、黑炭、贫困。整个谷地隐没在烟雾之中。

眼前又出现谷地……但已经是另一幅景象了: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它以前曾经是这样的……
同一个地方却有如此迥然不同的景色!
……在前面的镜头里几乎察觉不到的一座教堂,以壮丽的雄姿矗立着。矿井旁有一小堆煤山。这是在翠绿世界中唯一畸形的污点。
……乡村教堂。它俯视整条街道。
……矿井。不远的地方有一小堆煤山——翡翠谷里唯一的污点。
又出现教堂,它巍然屹立。
休的旁白:“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一看山谷如此急剧的变化……我眼前出现了童年时代的谷地景色,它多么肥沃,多么鲜绿。在全威尔士再也找不到比它更美的地方了。那时候,煤矿还刚刚伸出尖削的黑爪子开始撕毁翡翠谷。矿井的‘垃圾’——乌黑的煤山还堆得不高。主宰谷地的是街上的那座小教堂。”

远方,在山岗下出现一个汉子和一个男孩。他俩缓缓登上街道。这是格维林·摩根和他十岁的儿子休(即影片故事的叙述者)。他们身穿十九世纪末的服装,细看一下打扮,便知是矿工。
摩根望着己的儿子笑了。后者为了跟上父亲,正三步并作两步走。
休贪婪地聆听父亲说话。他仿佛看到了父亲所说的那些人物。父子俩走到山坡上站住。这时,金灿灿的阳光照耀谷地,他俩一大一小的身影被清晰地衬托出来。习习微风吹拂着他俩的头发。
休的旁白:“多亏父亲,我从小知道了许多事情。他从来不教我无益或错误的东西。他跟我讲起谷地和居民,他们都是些勇敢的威尔士人,在占领者——不论是罗马人、丹麦人还是萨克森人面前,从来不卑躬屈膝。那时候,的确死了许多人。妇女们还来不及生孩子来弥补人员的损失呢。早先阵亡的乡亲们至今还活在我的心里……,我仿佛早就跟他们熟悉了似的。他们所进行的战斗已经被遗忘了。我们,谷地的新一代人,正在进行新的斗争——要向翡翠谷夺取丰富的黑色宝藏。我们采出了煤。起先,煤使我们富裕起来,后来煤使我们越来越穷。我的父亲和几个哥哥都是煤矿工人;他们为自己的职业而感到骄傲,正如他们的祖先为自己的战斗而感到骄傲一样。”
特写镜头:工厂汽笛——它的声音拖得很长。

坑道。工作面。
摩根的大儿子艾沃尔拿着十字镐挖煤。他被煤灰弄得全身乌黑。
休的旁白:“咱家是个大家庭。按年龄,父亲排下来便是艾沃尔,他为人正派,性格刚强。”
画面上是摩根的第二个儿子扬托。他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手拿铁棒在撬一块巨石。
听到汽笛声,扬托转过身来。
休的旁白:“扬托,说话粗鲁,好打架。”
画面上:戴维肩扛十字镐,手提提灯,朝坑道下方走去。
休的旁白:“戴维是咱家的智多星……”
欧恩和格维林合推着一辆装满煤的独轮车。
休的旁白:“欧恩的绰号叫幻想家。他几乎永远是沉默寡言的……另一个哥哥,出于对父亲的尊敬,取名格维林(注1),但他的性格不象父亲,话语尖刻。”

井底车场。
一群矿工待在罐笼旁。其中有摩根和他的几个儿子。他们走进罐笼。罐笼缓缓上升。有几个少年夹在矿工们中间。

白天。通向矿井的一条主坡道。矿工们从罐笼里出来,强壮的身上沾满煤灰,乌黑发亮。他们排着队在领工资。画面前景是摩根家父子。
艾沃尔站在狭小的出纳间前面,接过好多金币。在出纳员面前放着数堆金帀。艾沃尔不慎掉落了一枚金币,它发出轻微的响声。
休的旁白:“星期六是欢乐的日子。早班做完以后,矿工们便可以拿到一个星期的工资。早先,矿上的待遇还不错,赚钱也容易。”
矿工们领的不是纸币,而是一枚枚实实在在的金币,黄灿灿的,落到硬东西上面的时候,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摩根家。恩哈拉,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站在门边,朝矿井方向眺望。然后,回到屋里,端出一张小板凳放在门边。
门口出现了摩根夫人(名叫蓓丝)。她坐在小板凳上,将身上的雪白围裙整理得服服帖帖。

黑压压的一大群矿工从山岗下来。他们渐渐走近村镇。其中一个矿工引吭高歌,其余的人立刻随唱起来。
悠扬的威尔士民歌回荡在原野、山岗和村镇……
……矿工们沿斜坡下。他们继续唱着。
矿工们三五成群地分散回到自己家里。
摩根和他的五个成年的儿子离开大伙儿,走向自家的花园门口。
摩根把挣来的金币往妻子的膝上一扔,走进屋里。
跟在父亲后面进来的是艾沃尔,他朝母亲笑笑。接着是其他几位哥哥。当扬托从休身边走过时,顺手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休的旁白:“我姐姐恩哈拉事先告诉了母亲,什么时候男人们下山。在发工资的那天,所有妇女都穿上节日盛装——漂亮的连衫裙和上过浆的白围裙。通常,矿工中间总有一个带头唱歌的。威尔士人天生喜欢唱歌……。当矿工们进屋的时候,总是一个金币接一个金币地把全部工资往女人们的白净围裙里扔去。父亲走在前面,哥儿们跟在后面。每星期父亲和五位哥哥带回来四十个金镑,它们都存在炉灶上的一只储钱匣里。”

摩根家屋边上的一间敞棚。
恩哈拉和休在给裸露上半身的几位哥哥擦背,用力抹去他们身上的污垢和煤炭。旁边挂着几条毛巾,地上放着一桶水。
画面上是被煤灰弄黑了的两只手在竭力搓去渗进肌肤的污垢,但始终搓不掉,皮肤上还是残留着煤灰的黑色痕迹。
……哥哥们自己在用劲地擦。休踮起脚,想够到艾沃尔宽阔的肩头。他以厌恶的目光望着自己一双白晳的手。
休的旁白:“在敞棚里开始了彻底的洗身。母亲提来热水和凉水各一桶,而我帮姐姐擦去哥哥们背上的煤灰。他们的背部可以擦得很干净,但手上却不行。擦呀,擦呀,可是煤先生赖住不肯走,还冲着您笑哩。但我非常羡慕哥哥,他们身上留有矿工这一光荣的标记。”

摩根家的餐厅。
桌旁坐着摩根。他抬起双目,喃喃祈祷。全家人围着一张摆满食物的桌子坐好。年轻人不耐烦地等待祈祷结束。休不安地转来转去,父亲朝他投以严厉的目光。
摩根用刀切肉。蓓丝往各人的盘子里分汤。每个人都得到满满一盘汤。全家开始吃饭。
休的旁白:“接下来开始吃饭。父亲一面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大块污垢,一面作祷告。当我的身子抟来转去的时候,他便蹙蹙眉头,朝我狠狠看一下。在父亲的面前总是放着一盘厚里脊肉,还总有一盘整块的羊胛肉或腿肉。桌上还摆着雏鸡、鸭或鹅肉,以及大盘蔬菜和汤。那汤味儿真鲜呀!它象强身补神的浆液,散犮出乡土的芬芳。如果说,幸福是有香味的,那么我就闻到过它的香味,因为那时在我家里的确是芳香洋溢的。吃饭时大家都不说话。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谁认为这时说话会比佳肴更有味道的了。”
蓓丝含笑环视了一下全家人。她走到炉前,揭开瓦罐盖子。
休的旁白:“母亲总是最忙的。她最后一个坐下吃饭,又是最早一个离开。父亲是咱家的头儿,而母亲是咱家的心灵。”
恩哈拉在泄水盆里洗餐具。
休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毛巾。他把盘子一个个擦干净。
休的旁白:“吃过午饭,洗好餐具以后,储钱匣放在桌上,我们每个人都拿到一些零用钱。”

摩根家的餐厅。壁炉上面放着一只储钱匣。蓓丝双手捧着它拿到丈夫面前。他正坐在桌旁吸烟斗。儿子们围着他。当摩根打开储钱匣时,休和恩哈拉从厨房里奔出来。
儿子们按年龄,一个接一个走到父亲跟前。摩根发给他们每人一小笔零用钱。但最先拿到金币的是蓓丝。她同时还获得一个甜吻。
休的旁白:“我父亲总说,钱是要花的。既然人们消耗体力与精力是为了得到东西,因此想花钱就应该花,但也不是说可以挥霍浪费。”
年龄最小的休站在大家后面。他盼等良久,显得不耐烦了。

摩根戏谑地皱了皱眉头,给了休几个便士。
孩子拿到钱,便一溜烟地奔出房间。摩根和蓓丝都笑了。休在走廊里奔跑,消失在门后。少刻,又飞快跑回来,抓起自己的便帽,重又不见了。
休从家里奔出去。他在街上疾跑。转眼间消失在转弯处。

休的旁白:“每星期六,我总会得到几个便士,于是我就跑出家门,拐过街角——每次都是这样的。”
休穿过一小片草地。奔到教堂前。他放慢了步子,庄重地走过去。迎面走来一对中年夫妇。休礼貌地扬了扬便帽。
休的旁白:“每次经过教堂时,我总是不得不走慢些,因为父亲教我们要尊敬教堂。”
一过教堂,休重新疾跑起来。他拐入一条小巷,来到一家糖果点心店。只见门门挂着一块招牌:
托索尔面包糖果店
休箭似地窜入店里。从画面深处传来钟声。
休急冲冲地奔到柜合前。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递给他一包早已准备好的奶糖。然后收下钱。休颇有礼貌地鞠了一个躬,离去。当他走出店门时,教堂的钟声又响了。
……休嘴里塞满了奶糖,高兴万分。他拼命嚼糖……还没吃完,又往嘴里塞了几块。
奶糖粘住了牙齿,休忙用手伸进嘴里捣了一下。
休的旁白:“我奔进店铺,直接就向托索尔夫人买了奶糖。至今我还觉得,那些奶糖够嚼好几个小时的,就是吃光了,那甜滋滋的味儿还久久留在舌头上。想起来,还馋涎欲滴呢——多少年过去了啊,总忘不了。它使我想起了许多美好的往事!在一个星期六,我第一次看见了布朗——她的爱称叫布朗恩。那天,她是第一次从附近的山坳来我家看望母亲的……。”

休向家走去。在园子门口他停下,好奇地望着通路。那里有什么东西把他吸引住了。他甚至连奶糖也嚼得比往常慢了。

街上,一个相貌俊美的姑娘朝他家园子门口走来。这姑娘头戴一顶帽子,帽檐上扎着一根彩色飘带。她手里提着一篮东西。布朗恩走近园子蓠笆门。
银幕上重又出现小镇的生活场景,画面外各种音响交织在一起——教堂的钟声、马车轮子的滚动声以及布朗恩的脚步声。

布朗恩以询问的目光望着摩根家,她打开篱笆门,门发出嘎吱声。一看见休,她收住了脚步,嫣然一笑。
布朗恩:“这里是格维林·摩根家吗?”
休点点头,目光始终不离姑娘。
布朗恩(微笑):“你大概是休吧。”
休慌忙中吞下奶糖,然后转身飞怏奔入屋里。
布朗恩笑了笑,跟随进去。

厨房里,蓓丝站在窗前。她正在桌上切馅饼。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蓓丝:“你怎么啦?”
休气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张着嘴,用手指了指客厅。
蓓丝(抬起头一看):“哦!……”
蓓丝放下手中的刀子,迅速理了理头发,当看见布朗恩站在客厅门口时,便迎了上去。
蓓丝:“你是布朗恩?”
布朗恩(轻声地):“是的。”
蓓丝:“请进,我的孩子。”
她俩一起走进客厅。蓓丝亲热地吻了吻姑娘,然后向后退一步,以赞美的目光打量她。
蓓丝:“你多俊呀。我为艾沃尔骄傲。”
布朗恩(害羞地):“不,我应该为他骄傲。”
蓓丝(笑):“你这么看得起俺家的艾沃尔?他刚才还在这里,直愣愣的,就象这位一样。”(指指休。休正张着嘴呆望布朗恩)
蓓丝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休的下巴。然后从布朗恩手里接过提篮,将它交给休。
蓓丝:“休,这位是布朗恩,她将成为你的姐姐。”
布朗恩(笑):“我们已经认识了。”
她俯下身吻了吻休,休惊讶不已,但又被她脸上那股温馨所陶醉,不由地轻轻摸了摸被她吻过的脸颊。
布朗恩(笑):“注意篮子里有酥饼。”
她的意思是要让休尝尝饼。但这时休的思想并不在那酥饼上。
传来摩根的说话声。
摩根的声音(生气地):“喂……”
摩根从楼梯上下来,身后跟着他的儿子们。摩根朝布朗恩笑了笑,然后转身打手势叫艾沃尔过去。
摩根:“艾沃尔……”
艾沃尔两眼立盯着布朗恩,慢腾腾地走下来。兄弟们偷偷相觑而笑。
摩根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将艾沃尔推向布朗恩。当艾沃尔把布朗恩搂在怀里时,摩根发现休死盯着他俩,便抓住休的衣领,拉他走到楼梯口。孩子想回头再看一下,却不敢这么做。
摩根(得意地笑着):“小子,你还早哩。等着吧,会轮到你的。”
他善意地把休推到楼梯上,然后回到房内。
休不乐意地拾级而上,但不时停下,回头望望,目光忧郁。他耳边响起大人们欢闹而激动的声音;他的几位哥哥被介绍给布朗恩,他们向艾沃尔况贺。
休的旁白:“我觉得,正是在那时候,我爱上了布朗恩。孩子会产生爱情,这也许是胡思乱想。但我的确是在孩提时萌生爱情的,除了我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我的感受。当我看见布朗恩出现在山岗上的那个星期六,我已经爱上了她。”

白天。
一群穿着节日盛装的人进入教堂。
……教堂里挤满了人,个个都是过节的打扮。男人们坐在一边,女人们则坐在另一边。
艾沃尔站着,显得有些紧张。他身边是扬托,再过去是其他几位兄弟。
布朗恩穿着结婚礼服,在她父亲搀扶下,经过长椅之问的过道,碎步走来。
蓓丝和布朗恩的母亲高兴得哭了。布朗恩的父亲待在摩根的旁边。两人脸上沁出汗珠,对身上的礼服感到很不自在。摩根家的几个儿子神情庄重,休也在其中。
艾沃尔和布朗恩站在牧师麦尔金·格拉菲特的面前。后者望着新郎新娘,微微点了一下头,莞尔而笑。他的目光里流露出赞许的神情。布朗恩与艾沃尔感到有点害羞。
休的旁白:“本地居民和布朗恩那里山坳的居民都赶来参加婚礼。教堂里挤得水泄不通,连针也插不进。艾沃尔穿上了父亲的白坎肩,看上去象个花花公子,鲜红色的纽扣闪闪发光。布朗恩穿的是她曾祖母的结婚长衣裙。我母亲和布朗恩母亲站在前头,始终不停地擦眼泪。双方的父亲身穿高领衬衫,头戴高大礼帽,反而显得很尴尬。我的几位哥哥神情肃穆,好象是在参加葬礼。偏偏镇上新来的牧师格拉菲特先生看上去一点也不庄重。那天我是第一次看到他。我至今还记得他盯着艾沃尔和布朗恩看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微笑……大家都在等待什么……等呀,等呀……似乎他在根据新郎新娘的脸部表情作判断,要是他俩不能幸福结合的话,那么他是不会同意他们结婚的。”
参加婚礼的人焦急地等待婚礼的开始。坐在前排的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都为这一违反传统的做法感到震惊。而格拉菲特依然一面发笑,一面盯着艾沃尔和布朗恩看,忽然,他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宣布仪式开始。

教堂旁一片不大的草地。
一张张堆满食物的长桌,几乎要压塌了。参加婚礼的客人们喜气洋洋,各各围桌而坐,边笑闹,边闲聊。中央的一张长桌上放着一只特大的结婚蛋糕。

晚上。摩根家附近。
客人们手拿镀锡的大啤酒杯,围在一个啤酒桶旁。摩根拔开桶上的木塞。
一股啤酒从桶口喷涌而出。
摩根给各人的杯子斟满啤酒之后,迅速端起自己的杯子呷了―大口。
屋子里,蓓丝招待女客们用茶。
休的旁白:“我永远忘不了婚礼后的筵席。再举办一次该多好呀!父亲喝得那么多,还是不常见的。然而一个男人如果在他长子结婚的日子——那时他多么盼望有个孙子或孙女呀——不喝醉的话,那么他就不值得活在世上。那天晚上,所有的人都喝醉了,要是茶也有啤酒那样的特效,那么妇女们也要躺倒在地的。”
一群客人——他们在唱歌。
一身结婚礼服的艾沃尔在领唱。
……摩根一家跟客人们一起在凉台上。休坐在格拉菲特牧师及双亲身边。大家都在唱歌。
稍远些是恩哈拉、扬托、戴维及格维林。他们也在唱歌。
休瞅着格拉菲特。后者嗓音很响,唱得入迷了。格拉菲特边唱边朝着休微笑。恩哈拉坐在自己的兄弟中间。她望着格拉菲特出了神,竟忘了唱歌。休发现她不唱,捕捉到她注意格拉菲特的目光,时而瞧瞧姐姐,时而瞧瞧牧师,仿佛已明白姐姐沉默的原因了。但格拉菲特并没有发现恩哈拉那么专心一致、含情脉脉的目光。
休的旁白:“我们大声唱歌,响得好象连山也震动了。大伙这才真的相信,格拉菲特先生唱歌也象讲道那样娓娓动听。但是,恩哈拉根本唱不下去了,她只是盯着格拉菲特看。”
画面上是恩哈拉、扬托和戴维。
恩哈拉依然盯着格拉菲特看,扬托发现她默不作声,便友好地用肘部推了一下她的腰。恩哈拉赶紧加入合唱。
休的旁白:“山谷以幸福的回声和着我们的歌声。是的,幸福的回声。那时候,我们大家都很幸福。但是很快就开始变得不幸福了……。”

白天。
矿场。
罐笼附近。矿上职员在贴一张布告:
“工资表。自八月三日起实行”
矿工们纷纷围拢过来,读告示。顿时响起愤慨的叫嚷声。
矿工甲(忿怒地):“全身泡在水里干了整整一个星期,到头来他们反要减工资!”
又来了数名矿工,其中有摩根和他的儿子们。他们推开人群,读了一下告示,脸色变得阴沉。
摩根望着煤矿办公大楼沉思着。

站在事务所附近的煤矿老板克里斯麦士·埃文斯和他的经理走进大楼。摩根转向艾沃尔。
摩根:“艾沃尔,把伊布里斯·约翰、戴依·格里菲斯找来,带他们到事务所去。”
艾沃尔离去。摩根转身正待走开,扬托却杷他留住了。
扬托:“我们跟你一起去?”
摩根:“不。这是长辈们的事。你们先回家,告诉你娘,别让我吃冷饭。”
戴维蹙眉,但摩根早已走远。
戴维(阴郁地):“不过……”
扬托随即把手按在他肩上。
扬托:“戴维,别跟去。”
弟兄俩目送着父亲,脸上充满忧虑和担心的表情。

摩根家的餐厅。
休的几位哥哥围坐着,紧张地等候父亲。通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蓓丝在厨房里忙碌不停,恩哈拉和休在帮母亲干活。
摩根走进餐厅,一声不吭。他穿过房间,走到衣架前脱下外套。摩根背对着儿子们,但我们能看到他脸上是怨恨和失望的表情。摩根仍不转身,他将外套挂好。
摩根(平静地):“你们干吗不洗澡?”
扬托:“我们在等你。”
蓓丝步入,摩根这才转身朝她,以温柔的口吻说话。
摩根:“他们只不过扣了几个先令。我们赚的钱足够养活全家的。(拍拍妻子的手)现在我要好好吃一顿,亲爱的,怎么样?”
蓓丝走进厨房。
摩根转向儿子们,他们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摩根不急于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终子,他开口了。
摩根:“问题在于煤不是从前那个卖价了。现在去洗澡吧。”
他想走开,但扬托拦住了他。
扬托:“我们能不能先谈一下?”
摩根:“好吧。”
扬托:“他们并没有告诉您减薪的真正原因。”
父亲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戴维(点点头):“自从道莱斯关闭了一家钢铁厂以后,我们等待这次减薪已经有好几个星期了。”
摩根:“咱们跟钢铁厂有什么关系?”
扬托:“道莱斯的许多工人只好来到咱们的矿上,他们准备什么活儿都干,不管给多少报酬,所以我们的工资要减下来。”
戴维站在壁炉旁,那上面摆着存放全家工资的储钱匣。他阴郁地点点头。
戴维:“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现在请特别留神,他们还将削减我们的工资——逐步削减,暂时不会使它(用手拍敲打钱匣)空空如洗的。”
摩根:“胡说,一个好工人总会有好报酬的,一定会有的!”
扬托:“如果每个职位有三个人来争,他就得不到好报酬了。”
戴维(一板一眼):“既然有人愿意拿低工资干活,老板怎么还会保留高工资呢?”
摩根:“因为老板不是吸血鬼!他们也是人。跟我们一样。”
扬托(平静地):“他们是人,但跟我们不一样,你们去找他们,他们难道愿意跟你们谈判?”
摩根(笃实地):“他们不愿意。”
扬托:“因为力量在他们一边,而我们没有力量。”
摩根(讽刺地):“咱们从哪里去弄到这力量?从天上?”
哥哥们互相交换眼色,然后戴维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他字斟句酌的。
戴维:“不……把所有的工人团结起来,建立工会——就用这办法。”
摩根咬紧牙,神情固执。
摩根:“工会?(明显的轻蔑)真没想到,这胡言乱语竟是从我亲生儿子的嘴里说出来的。”
戴维(激动地):“这个想法很对……确实是个好办法……要是我们不搞工会……”
摩根(打断他的话):“这些话听够了。”
戴维(以抗议的口吻):“不,父亲……”
摩根定神望着他。有几秒钟,戴维也以固执的目光回敬父亲,然后低下头。摩根确信自己重新获得对儿子的权威之后,便换以平常的口气说话。
摩根:“现在去洗澡吧。你们的好母亲在等着哩。”
摩根离开,儿子们也跟着出去。休睁大眼睛望着他们的背影,他感到,父亲和哥哥们之间产生了敌意。

煤矿。天下着雨。休放学回来。他手里拿着一叠书。当走到矿场时,他站下,目光朝几名检验员看去:他们正在检査一节节装煤的斗车。
矿工们把斗车一辆接一辆推到检验员面前。
两名检验员在一顼小帐篷下工作,而第三名检验员即摩根却冒着滂沱大雨,毫无遮蔽。
休望着父亲,惊愕不已。
大雨如注。摩根脸色阴沉地干着活。扬托和戴维推着斗车来到父亲跟前。他们以责备的目光瞅着父亲。后者避开他们的视线。
摩根瞧了瞧儿子们斗车里的煤,倣了个检查标记,然后挥手示意放行。
两个儿子犹豫地站了几秒钟。过后,便推起自己的斗车往前走。摩根转过身又去检查下一个矿工推来时斗车。

摩根家。
全家围坐一起吃饭。令人紧张的沉默,哥哥们偷偷睨视父亲。他正平静地吃着。突然,戴维霍地站起,晃了晃拳头。
戴维(勃然大怒):“你们想想,我能容忍他们让我父亲淋着雨,象个落汤鸡,面我却为了不影响他检查,连手也不敢动一下吗?”
蓓丝(厌恶地):“戴维,别说了……”
大家齐视摩根,他神色泰然地嚼着食物。稍停片刻,抬起头瞅着戴维。
摩根(平静地):“谁让你说话的?”
戴维(执拗地):“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保持沉默?他们是想惩罚你……”
摩根(打断他的话):“更重要的是,一个人要安分守己。”
戴维(急躁地):“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冬天一来……你会冻死的。”
扬托(阴沉地点点头):“只要我们大家坚持,那时候看他们怎么办。”
戴维:“对!只要我们说一句话,工人们就会跟我们走的。所有矿井都已经准备好了。”
摩根听到这些话,脸色顿时变得严厉起来,话说得十分平静、从容不迫。
摩根:“你们休想把我变成你们的工具。我可不愿意成为罢工的牺牲品。”
扬托:“要是他们对待我们的代表也可以这样无礼的话,那么,他们会怎样对待一般的矿工就不用说了。”
摩根:“让我们等着瞧吧。你们现在不要说了,快把饭吃完。”
戴维(失望地):“不,父亲……”
摩根(粗暴地):“该结束了。”
他的神态表明,再也不想继续这场谈话了。他重新吃起来。戴维坐下,冷不防欧恩把餐叉往桌上一摔。
欧恩:“不,没结束!”
摩根(严厉地):“欧恩!”
欧恩(坚定地):“很遗憾,父亲,不过……”
摩根(平静地):“坐上餐桌,就只管吃,不许说话。”
欧恩:“凡是不公道的事情,不管在哪儿,我都要反对,不管允许不允许!”
摩根:“但在咱家就不允许。”
欧恩:“不管在咱家还适在别人家里,都允许的!”
摩根(平静地):“给我出去。”
欧恩(同样平静地):“我走,再也不进家门。”
说着,猛地把椅子一挪,站起。蓓丝伸手拉丈夫。
蓓丝:“格维尔!(注2)(对欧恩)对父亲说,你请求宽恕。”
欧恩(固执地):“我不请求宽恕。”
格维林霍地也站起。
格维林:“我跟你一起走!咱俩在镇上另找住处。”
蓓丝(震惊地):“格维林!”
摩根纹丝不动地坐着。他慢慢扫视了一下儿子们。这目光既是命令儿子们抉择何去何从,也是暗示自己将宣布决定。
戴维勇敢地迎着父亲的目光。他慢慢地从桌后站起。
摩根的目光停留在扬托身上。扬托不由自主地也加入到兄弟们的行列。
摩根:“那么说,是所有的儿子罗?”
儿子们默默地点点头。
摩根(平静地):“你们还有重新决定的可能性。坐下,把饭吃完。我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扬托(同样平静地):“爸爸,我们不准备侵犯你的权威,可要是礼貌妨碍说实话,那么我们也就不讲礼貌了。”
令人难堪的沉默延续了好几秒钟。过后,摩根拿起刀叉。
摩根:“收拾你们的东西走吧。”
四兄弟慢慢走向楼梯。
休凝神屏气地盯着他们。摩根重新吃那中断了的午饭,表面上看他挺平静,其实,当他将叉伸向嘴边时,可以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蓓丝:“哦,格维林!”(轻声呜咽)
恩哈拉站起,开始收拾菜盘。她先看看父亲,然后又看看母亲,突然——果断地将一叠菜盘往桌上一放。
恩哈拉(挑衅般地):“我跟他们一起走——我替他们做家务。”
蓓丝迅速转向女儿。她顾不得流眼泪,激动之下打了女儿一个嘴巴——尽管力量很小。
蓓丝:“住嘴,丫头。收拾餐具!”
母亲的话带有命令口气。恩哈拉服从了。她将餐具全收拾好,拿到水槽里去。蓓丝目不转睛地望着儿子们离去的那座楼梯。

顶楼。兄弟们的卧室。里面放着五张床。扬托、戴维、欧恩和格维林将他们的用品打成包袱,又将被褥卷起。

厨房。蓓丝跟在恩哈拉后面,蹒跚地走向水槽。她两肩耷拉着。

餐桌。只有摩根和休依然坐着。
休佯装着吃饭。摩根放下刀叉,睁大眼腈望着前方。
休拿叉在盘子里轻轻划着。摩根微笑,但并不看休。
摩根:“是呀,我的小子,我知道,你是跟我的。”
他温情地望着休,开始慢慢地往烟斗里塞烟丝。

第二章

摩根家的阁楼。儿子们的卧室。蓓丝在铺休睡的床。屋内深处可以看到四张空床。
母亲在给休拍松枕头,不时以忧郁的目光望着那四张空床。
不知哪里有扇门砰地关上,听得有人沿楼梯口奔上来。蓓丝转过身去一看——
恩哈拉气吁吁地奔进卧室。她激动得脸色发白,两眼瞪得滚圆。
蓓丝:“天哪,丫头!”
恩哈拉(大口喘气):“妈,矿工们上山来了!”
蓓丝:“怎么?”
她奔下楼梯,恩哈拉紧跟着她。

蓓丝和恩哈拉从屋里飞奔而出,一直奔到园子门口。
街道沿山岗往下延伸到矿井。可以看到,各家妇女纷纷从屋里出来,站到园子门口。她们惶恐不安地朝煤矿方向望去……
远处,矿工们沿山坡慢慢走上来,默不作声。往常的歌声也听不到了。
……篱笆门旁,蓓丝用手掌捂住嘴巴,目不转睛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矿工们。她的目光又转移到附近的一堆煤山。
……远处可以看到一条狭长的传送带正在移近煤山。
黑色的煤山渐渐升高。
突然,传送带放慢速度,嘎吱一声后停下。
画面前景是蓓丝和恩哈拉,再往远一点是站在自家门口的妇女们。
……有几个男孩奔跑在行进中的矿工队伍前面。已听到他们的喊叫声。开始还分不清他们在喊什么,但随着他们渐新靠近,終于听见了:
“罢工!”
“矿工们罢工了!”
“罢工!”
……银幕上掠过一张张极度疲惫的妇女们的险。有几个妇女在哭泣。还有一个瘦骨嶙峋的母亲因害怕而把两个男孩紧紧搂在怀里。
……矿工们已经登上山岗。他们表情阴郁但充满决心。

摩根与艾沃尔来到一幢小屋前。布朗恩在篱笆门口等着艾沃尔。
艾沃尔跟父亲默默交换了一下眼色。艾沃尔走进门里。摩根离去。

教堂后面。靠下方有一座灰色小屋,格拉菲特牧师就住在那里面。这时,从小屋里走出格拉菲特和休。他俩沿石阶下了大路。突然收住脚步——他俩看见大路上矿工的队伍正朝这里走来。
格拉菲特上身只穿衬衫,手里拿一本小书。他手指挟住书中的一页。显然,课被突然打断了。
休很激动,他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望着游行队伍。
格拉菲特的脸上流露出忧虑和悲哀。矿工们从他俩身边走过,其中有摩根的几个儿子。他们走在矿工队伍中央,准是罢工的头儿。矿工们情绪激昂,起劲地做着手势。
休(小声地):“格拉菲特先生,发生什么事啦?”
格拉菲特(忧郁地):“我的孩子,今后,和平与宁静要从这翡翠谷消失了,很可能再也恢复不了啦。”
休听之大为震惊,两眼紧盯着矿工队伍。格拉菲特温存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格拉菲特:“现在你回家去看看父母吧。他们需要你。”
孩子深情地望了望格拉菲恃,点点头便向家奔去。

摩根家的园子门口,蓓丝、摩根与恩哈拉呆立着。他们默默注视着眼下发生的事。休朝他们奔来。
当休穿经大路时,正好跟哥哥们交叉而过。矿工队伍已登上山顶。
摩根的儿子们走过自己家门口,却没停步,也没看一眼。他们的父母、恩哈拉及休目送着他们。

矿井区。尽管现在正是上班时间,但所有机器都停转了。黑压压的一大群矿工聚集在矿场上。

煤矿镇的街上。男人们三五成群地站着。好些男的身子靠墙站着。各家凉台上坐着表情悲戚的妇女们。只有孩子们在街上玩耍,一边嬉笑,一边大声喊叫。他们并不懂得家乡已经发生了一场悲剧。过会儿,孩子们的声音渐息,响起休的画外音。
休的旁白:“当时,大白天在街上看到矿工,是很奇怪的事,这里面孕育着某种可怕的事。”
休从自己家里出来,望着街上。
……一家屋檐下待着几个矿工,他们在轻声地争论着什么。过会儿,他们离开墙沿,溜到街上去了。
在与他们齐肩高的墙壁上,留下了几块黑色斑痕。
妇女们用劲擦墙上的污迹。她们手里拎着一桶肥皂水。
休的旁白:“整条街,沿着每家每户的墙上都留下了一长条一长条黑灰痕迹。只要矿工们的肩膀往墙上碰一碰,就会留下煤灰。妇女们擦呀、洗呀,可是墙上重新又出现黑灰痕迹,因为矿工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呀。”

白天。
煤矿井架林立。
矿工们伫立在矿井前面,保持缄默。他们穿着厚外套,脖子裹着围巾。寒风劲吹。
响起音乐,声音越来越响。
休的旁白:“整整二十二个屋期里,矿工们没上过班。罢工继续着。冬天来临了,由于饥饿和绝望,矿工们的情绪越来越糟,谁要是不附和矿工们,谁就成了他们的敌人。”

摩根家附近麇集着一大群矿工,他们个个面容憔悴,在寒风下浑身哆嗦。有人朝窗户扔石块……
音乐达到高潮,转面平息下来。

摩根家餐厅。摩根安详地抽着烟斗。砰的一声,石块击中玻璃,碎片溅落到摩根的脚边,他依然纹丝不动。
蓓丝与休吓得怔住了。

漆黑的夜晚。
穿得厚厚实实的蓓丝与休朝山上走去。蓓丝眼里射出坚定不移的目光。
蓓丝(喘气):“是这条路?”
休默默点点头,手指了指前方。
大雨瓢泼而下。
休将外套领子竖起,跟在母亲后面走着。她不顾风吹雨打,坚定地朝山上走去。
……蓓丝与休迎着风雨疾走。他们的脸上映出远处篝火的反光。
雨越下越大。狂风怒吼。
远方,在山顶上,矿工们冒着滂沱大雨举行集会。
在古代祭神石坛周围,矿工们燃起了几堆篝火。大家穿得都很暧和。由于雨下得太大,集会暂停。男人们散开。
矿工们冒着大雨朝一条通向镇上的大路走去。当蓓丝与休出现时,有几位矿工停下。蓓丝从他们面前走过,步履坚定地向着几块用作讲坛的石头迈去。
大雨如注。
……在临时讲坛上,戴维、扬托、欧恩和格维林跟另外几名矿工在一起商量什么。四弟兄看见母亲走来,不觉一怔。蓓丝把脸转向其他一些散开了的矿工们。
蓓丝(大声地,充满威严):“等一等!请停下,听我说几句话。”
在她的召唤下,矿工们都折回来了,面露诧异的神情。蓓丝仔细打量了一下人群,双目犹如圣女贞德那样熠熠发光。
扬托与戴维挨近母亲,但她并没注意到他俩。蓓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男人般的低沉和庄严。
蓓丝:“我是蓓丝·摩根。我赶到这里来是要告诉你们,我非常想念大家。你们对我的丈夫散布了流言蜚语。”
矿工们各色各样表情的脸——
有的显得窘困;
有的则恶狠狠,充满挑衅性。
蓓丝:“你们反对他,因为你们是胆小鬼。他没对你们干过任何坏事。你们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干坏事的。说他跟老板一个鼻孔出气,这不仅是胡说八道?——这简直是卑鄙……我不明白,你们中间有些人怎么敢跟他侍在同一个教堂的。”
她用灼灼双目扫视了一下人群。
蓓丝:“我还要对你们说一件事。要是谁坑害我的格维林,我一定要找他算帐,亲手杀死他。这点我向万能的上帝发誓。”
摩根的几个儿子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母亲。蓓丝拉住休的手一起离去。
矿工们赶紧为蓓丝让道。大家目送她。
倾盆大雨仍下个不停。
摩根家的四个儿子震惊不已,目光一直朝着母亲离去的方向。

天色昏暗,大雨如注,狂风呼啸。蓓丝与休从山坡走下来。
沿着河岸有一条陡峭的土堤。蓓丝与休出现在堤上。母子俩不小心滑倒,沿着土堤一直滑下去……跌到沿河的一块大岩石上,那里的积雪已开始融化。
休一动不动地躺着,蓓丝陷在齐滕深的雪堆里,极力想爬出来。被雨打湿的头发贴在两颊上,她脸色苍白,呼吸困难。
蓓丝:“休……”
休挪动了一下,费力地抬起身来,朝着母亲笑,但笑得很奇怪。
休:“嗯……”
蓓丝:“你碰伤了吗?”
休:“没有,我很好。(勇敢地)妈妈,我挺了不起呀。”
蓓丝宽慰地笑了。
蓓丝:“你了不起?那么,谁怕母亲怕得要死?”
她环视四周,然后把身上的积雪拂掉。
蓓丝:“桥在哪儿?”
休(用手一指):“在那儿。”
他俩拖着疲惫的步子朝前蹭去……
休的旁白:“那时我搞错了,在黑暗中好象觉得我和母亲离桥还有一段路,其实我们早已走过头了。”
蓓丝与休重又蹒跚而去,不时站住,判别一下自己的位置。休忽而指指这个方向,忽而又指指那个方向。最后他俩又来到大路上,转眼消失在黑幕之中。

夜色更浓。山岗的斜坡。
蓓丝与休几乎是拼出最后的力气,从斜坡下来。大雨倾盆。狂风将母子俩头顶上的树枝刮得哗哗作响。
蓓丝显得十分虛弱。休双手抱住她,极力不让她倒下来。
休的旁白:“好象是过了几个小时。我的一切感情与思想都凝滞了。我只好暗中祈愿母亲能得救。我似乎得到了什么帮助,否则我怎么会浑身增添了力量呢?!”

一座桥。蓓丝与休踉踉跄跄来到桥边。他们总算走到桥上。
蓓丝用手抓住栏杆,想找个扶手处。哪知烂木条经不起她全身的重量,“啪嗒”折断了。蓓丝扑通一声掉进桥下冰冷的河水里。
休害怕地疾叫,随即跳入水中,朝母亲游去。

蓓丝全身浸在河里,水流很急,蓓丝无力抵御,只好随急流漂去。休好不容易游到母亲身边。但急流已将她冲到一块大岩石旁,休冷得几乎窒息,但还是用尽力气将母亲的头和肩膀托岀水面。
休无法离开水面。他竭尽全力不让母亲被汹涌的急流冲走。
休的旁白:“河水冷得要命,有好几分钟,我完全窒息了……”
……休的一张扭歪了的脸。他站在黑乎乎的冰冷的水里,连肩膀都浸没了,但仍托住母亲。
忽然,一道微弱的灯光照出了休和失去知觉的蓓丝的身影。
休的旁白:“我很难说,这究竟继续了多久,但我总觉得时间长得漫无止境似的。我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
休拼命跟湍流搏斗。灯光渐亮,在雨幕下映现出几个黑影。这是开完会回家去的矿工。为首的是扬托和戴维。他们手拿点亮的提灯。
休转过脸去,在提灯光的照耀下,两只眼睛炯炯发亮。他张嘴用力呼叫。
休的旁白:“我想喊,但发觉自己喊不响了。”

戴维、扬托和几个矿工并未发现休和蓓丝,从桥上走过去。

休张开嘴,极力想压过风声喊叫,但声音轻得连自己也听不见。休力气耗尽,脚底打滑了。

蓓丝的头无力地耷拉着,她几乎要淹没在水下了。
扬托、戴维和几个矿工沿桥走着。他们快要跨到桥的另一头了。扬托偶然注意到桥栏杆有一处弄断了。他高高举起提灯,四下照射栏杆。休尽管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仍拼命托住母亲。扬托转身正待离去,但又一次举起提灯,目光对着下面的湍流。他两眼因骇怕而踭大了,立刻转向戴维。
扬托(大声叫喊,想压过咆哮的风声):“戴维……”
他将提灯一放,猛地跳入河里。
休拼死地把母亲托出水面,这时扬托迅速游到。他将休和蓓丝拖向河岸,戴维和另几个矿工纷纷跳入河里相助。

白天。摩根家的餐厅。
布朗恩坐着做针线活,一面轻轻哼着歌。她身后的百叶窗已经拉下。屋内光线很暗。她扬起了头,望着靠墙的一张床。那里躺着休。他昏迷不醒,全身裹着绷带。布朗恩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忽然,休睁开了眼睛,慢慢地将脸转向布朗恩。她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赶到床边。
布朗恩:“哦,休……(哽咽)我为能成为你家的一员而感到骄傲。”
她温柔地吻了一下休,然后挺起身子,对他嫣然一笑。
休(困难地):“妈妈呢?”
布朗恩(快活吔):“在楼上,她感觉良好。医生正在给她看病。”
休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布朗恩望着他,目光充溢着怜悯与爱抚。
摩根、恩哈拉和理查玆大夫下楼。大家走到休床前。
布朗恩(耳语):“他刚才醒过来的。”
理查兹医生(轻声地):“这么说,他没问题了……可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怎么过来的。摩根先生,您生了一位勇士。我原以为,这孩子要死的。”
摩根(笑):“因为他姓摩根,道理就在这儿。”
他亲切地摸了一下休裹着绷带的肩头。在这动作里,包含着对儿子的温柔与骄傲。恩哈拉杷大衣递给医生穿上。
理查兹医生:“现在应该给他好好营养一下,艾沃尔夫人——给他吃鸡汤,还有亲切微笑。”
布朗恩点点头,走进厨房。
医生、恩哈拉和摩根从屋里出来。摩根随手把门掩上,但没关实。格拉菲特牧师腋下挟着一本书,从外面走到凉台上来。
摩根(对格拉菲特):“休恢复知觉了,刚才还跟布朗恩讲过话。”
格拉菲持(对医生):““那孩子还要卧床多久?”
理查兹医生(抿紧嘴):“这很难说。他的两条腿完全冻僵了。一年,也可能要两年……不过我无法保证他什么时候能起床……”

休睁开一双碧眸。显然,他在倾听门外大人们的谈话。这时,传来理查兹医生的声音:
“否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格拉菲特先生。”
听到这句话,休不安地辗转起来。他嘴唇微微颤抖,忧郁地环视房内。布朗恩端着一盆鸡汤进来。她惶恐地瞧了瞧休,然后匆匆走向门口。
布朗恩从房里出来,随手将门关紧。她以抑制不住的愤怒对着医生。
布朗恩:“怎么能这样随便谈话?!我觉得,您的话他都听见了。”
摩根、格拉菲特、恩哈拉和医生惶惶不安,默然望着房门。
医生走向园子门口,其余的人回到屋内。

摩根家的餐厅。
休躺在床上,眼里闪着泪花。大家走近他。格拉菲特坐在他身边。
格拉菲特:“哈罗,休。”
休双唇翕动,几乎听不到声音。
“哈罗。”
他的脸上布满痛苦和惧怕。他不敢正视格拉菲特。
格拉菲特(严厉地):“为什么在你的眼里看不到光明?我多么盼望你振作起来。孩子,你吓坏了,是吗?”
休抬起那双充满悲戚与央求的眼睛,直瞅着格拉菲特。
布朗恩被格拉菲特严厉的口气激怒,不由得伸出手按了他一下,打算制止他。格拉菲特不耐烦地避开了她。
格拉菲特(毫不心软地):“你听到医生说的话了?”
休脸上掠过一阵痉挛。他肯定地点点头。
格拉菲特:“你相信了吗?”
休又肯定地点点头。
格拉菲特(严厉地):“你想要起来,是吗?”
休象刚才那样默默地点点头。
格拉菲特:“那你应该和信白己会好起来的……要是你确信这一点,那你就能走路,不管医生说了些什么!”
休以央求的目光望着牧师。
休(轻声地):“他说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
格拉菲特(迅疾地):“大自然不过是最高力量的奴仆。(微定)我记得有过一两次大自然被迫改变了自己的进程。圣经你知道吗?孩子?”
休点点头。两只水灵灵的蓝眼睁得大大的。恩哈拉静气屏息地听着。她的目光里掩饰不住对格拉菲特的赞赏。
格拉菲特:“那么你应该懂得——先前的一切可能都是为你造福的。(俯身)休,你相信我吗?”
休重又点点头。他目光炯炯。
格拉菲特(高兴地):“好极了。你还能上山去采水仙花的。你想吗?”
休(轻声地,面带微笑):“先生,我多么想采水仙花啊。”
格拉菲特:“那么,你一定能采到的!”
他冲着休直笑。休也报以微笑。
摩根十分激动,两眼满溢感激的泪水。他拍拍格拉菲特的肩膀。恩哈拉笑了。她那双明眸宛如星星般闪闪发光。格拉菲特带来一本书给休看。
休:“《宝岛》!”
格拉菲特会心地笑了,用手摸摸书。
格拉菲特:“我也许会同意把它留在你身边——只要你有生以来第一次把这本好书从头到尾读完。”
休将《宝岛》捧到眼前,以极大的兴趣翻阅着。格拉菲特站起,走出房间。
短暂的几秒沖内,恩哈拉犹豫了一下,随后便去追赶格拉菲特。

格拉菲特从摩根家出来。恩哈拉跟在他后面。
恩哈拉:“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回过身来。
恩哈拉:“我不能让您走,还没谢谢您哩。”
格拉菲特:“姑娘,我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
恩哈拉(深情地望着他):“不,这比职责更可贵。”
格拉菲特(平静地):“嗯,他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
格拉菲特望着恩哈拉,显得局促不安。他欲向她说些恭维话,但不敢启口,于是采取妥协的办法。
格拉菲特:“您家里的人真好。”
然而,恩哈拉明白了他眼神里的含义,也以炽热的目光盯着他不放。格拉菲特企图掩盖自己的困窘。
格拉菲特(温柔地):“你快进屋去吧,不然要感冒的。”
恩哈拉:“嗯,(但不动身子)您什么时候来我家吃晚饭?”
格拉菲特:“当你打发走医生和所有那些人以后……”
恩哈拉(笑):“那我一定尽快把他们撵走。”
格拉菲特(笑):“好。”
他举手碰了一下帽檐便走了。在篱笆门口又停下,再一次看了看恩哈拉。好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目送着他,把周围的一切都忘掉了。最后,由于彻骨的寒冷,她肩头哆嗦了一下,才转身回到屋里。

恩哈拉走进餐厅。随手把门关上,静静伫立着,心里仍惦记着格拉菲特。
休拿书专心地看着,布朗恩坐在床沿上。她怀着无限的同情望望恩哈拉,然后转向休,开始朗读起来。
布朗思(出声地):“特笛洛尼先生、里夫西医生和其他几位绅十要求我写下有关宝岛的一切。他们希望我从头到尾叙述整个经历,除了宝岛的地理位置外,其他所有细节都不要隐瞒。现在要指明那宝岛的位置是不可能的。因为眼下那里还藏着我们来不及运走的许多宝物。喏,就在一七XX年我挥笔奋书。”
休的目光灼亮。布朗恩继续朗读。
银幕上映现《宝岛》的一帧插图:吉姆·戈金斯嘴里叼着一把短剑,跟伊斯莱尔·根司一起爬软梯。
……休的手翻过一页。

白天。又是摩根家的餐厅。
休现在拆下了绷带。已坐起,背靠柔软的枕头,专心读书,四下是家里日常生活的情景。
休贪婪地读着一本书。他仍住在餐厅里。迭印:他床边的一个书架。
镜头内,休的手在书架里一本本翻寻书——
特写:《宝岛》、《艾凡果》、《匹克威克先生外传》……

休半躺在床上读书。突然他放下书本,两眼望着天花板,象是在倾听什么声音。
从楼上方向传来一下敲打声。休笑了,朝墙上连叩三下。
休的旁白:“好几个月里,我一直躺在靠墙的床上。我读呀,学呀。在那段时间里,我读了许多美妙的书,它们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始终希望并且相信自己会好起来的。头几个月里,母亲也发病了,她躺在楼上,咱俩只能敲墙壁通话……”
……镜头迅速交替——
摩根在漆门楣;
恩哈拉将洗净的窗帘挂起来;
休从床上望着他们干活。

傍晚。摩根家的餐厅。扬托、戴维、欧恩和格维林站在父亲面前。在画面深处,靠墙的地方,休躺在床上。他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严肃。几位哥哥显得十分疲惫,衣服也都破了。
休的旁白:“瞧,父亲面临着一件喜事——医生告诉他,母亲很快可以起床了。厨房的地上铺上了崭新的瓷砖,穿堂间的墙上刷上了白粉,楼上楼下都挂起新窗帘,餐厅四周的墙壁也粉刷一新,还为母亲准备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摩根(放低声音):“我的儿子们,我多么希望你们回家来呀……”
休的四位哥哥齐视父亲。摩拫继续说道:
“……不过有个条件,我们大家在这里都有居住者的权利。”
哥儿们并没奋马上回答。
扬托(以平静的口吻):“你在自己的家里怎么是个居住者呢?”
摩根:“要知道,我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权威了……现在没有一个男人可以说他是一家之主了,如果他的话不算法律的话。你们都长大了,你们有权利发表自己的意见。因此,我们大家不过是居住者。你们的母亲将为大家操劳。”
哥儿们垂下眼睛,默默站着。
摩根:“你们回家吗?”
哥儿们相互看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摩根:“好,你们的母亲会感到很幸福。好,明儿见。”
哥儿们转身出去。

白天。
场面又回到摩根家的餐厅,休躺在床上。他神釆奕奕的目光直朝着楼梯的方向看。
……镜头对准楼梯:按威尔士的习惯,一级级的阶梯上铺上了地毯。只听得蓓丝低沉的脚步声,她由摩根搀着,终于下楼来了。她非常孱弱,脚下无力,步子踉跄,脸色还很苍白,但目光炯炯有神。她倚着摩根的手,在楼梯口停下,朝休望去,然后慢慢走近他。摩根落在后面。
休的旁白:“大喜日子终于来临,母亲下楼了……她迈开了第一步……艰难生活、重病卧床——这一切全都过去了……四个月呀……一层天花板把咱们俩隔开,在这四个月里咱们甚至连彼此看一眼也做不到。但现在她终于来到我眼前。她安详地看着我,眼里噙着晶莹的泪花,手捂着嘴巴……不知是笑还是哭……”
蓓丝热泪盈眶,激动得说不出斫来。她坐在休的床沿上,贪婪地望着儿子。儿子望着老母亲花白的头发,禁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
蓓丝:“这是常年的积雪呀……”
她喉咙里好象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她热烈地吻起儿子来。过会儿又后退了一歩,想把儿子看个够。
摩根踮着脚走到门口,将门启开些许,并且朝外面做了个手势。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歌声。蓓丝与休侧耳倾听。
摩根自矜地笑了,挨近妻子与儿子。蓓丝惊奇地望着门外。摩根体贴地扶她站起,搀着她走到门口。休目送父母,心里荡漾着一种自豪感。

摩根家门前,聚集着一大群矿工,他们引吭高歌,艾沃尔在指挥……
……凉台上,蓓丝和摩根靠在一起听着。
唱歌队伍的第一排是摩根家的四个儿子。他们齐视母亲,手里各自拿着包袱。
蓓丝听到此歌声,特别是看到儿子们手里拿着包袱,万分激动。泪水沿两颊潸潸而下。她实在忍不住,把脸埋在丈夫的肩上。
蓓丝(呜咽着):“唉,格维尔,你讨了个什么样的老婆呀——她躺在床上享福,而比别人为她家操心。”
摩根微笑,将妻子的一缕缕银发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摩根:“你是我的妻子,瞧大家……。”
蓓丝:“你活该这样,老来少……”
矿工们唱完了歌,向蓓丝高呼“长寿”。
四下不断响起:
“请说说吧!”
摩根轻轻将蓓丝推向前。
摩根:“给他们随便说点什么吧。”
蓓丝(害怕地):“我说什么呢?”
摩根:“上回你演讲不是出口成章嘛?现在你可以放松点,他们都是朋友呀。”
蓓丝一时找不到确切的话,有点气急了。她笑笑,向人群伸出双手,突然邀请道:
“大伙儿……上我家吃一点东西吧!”
回答她的是一片赞许声。矿工们成群地走进屋里,颇有礼貌地向蓓丝祝贺健康。但做母亲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儿子和他们手里的包袱上。
先是扬托、戴维,接着欧恩与格维林走向母亲,四人默默地拥抱了她。蓓丝泪花闪烁地望着扬托的一只小包袱,忽而破涕为笑,接着换以严肃的表情。
蓓丝:“瞧你们的邋遢样!……(一把抓住戴维的裤子)只要再走一步,就露出你的光腿了。”
格维林:“最好再看看欧恩。再走一步,就露出他的光背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欧恩(推搡着):“住嘴……”
大家走进餐厅。

摩根一家和客人们涌入餐厅。餐桌上摆满了食品。有人已入座了。扬托唤住摩根,给他看一份报纸。
扬托:“这你看过了?”
摩根从扬托手里接过报纸,戴上眼镜读着。过一会儿,他朝休眨眨眼,目光狡黠。
摩根:“好。(转向客人们)听着!……大家听着!”
客人们将他围住。
摩根骄傲地咳了一声。
摩根:“在我们熟悉的人中间,有一位的名字已上报纸了。(出声读)‘最作书法比赛。参加者都是十二岁的男孩。头等奖为两基尼,授予成绩出众的休·摩根。’”
一片赞美声。大家齐视卧床的休。
休窘得无地自容。他甚至拿枕头来遮脸。扬托与布朗恩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摩根:“这孩子躺了四个月,在这期间,我们听到的只是他的笑声与快活的谈话。(摘下眼镜,擦了一下镜片)现在我要当着大家的面说——休,你是我的一个多好的儿子啊。不过,要是我马上走到你跟前的话,我担心自己会干出愚蠢的行为来。”
布朗恩温柔地吻了一下休。
布朗恩:“你真聪明……”
休感动极了,用手摸了一下她吻过的脸颊,不禁陷入遐思之中……。
虽说布朗恩的一吻使休窘困,但他仍感到很幸福。一双碧眸烁烁闪光。

晚会继续进行。
两位矿工在拉小提琴,一位模样呆板的老处女詹金斯小姐在弹竖琴。
晚会正在高潮,笑声不绝。
这些饥肠辘辘的穷人,在好客的摩根家里由衷感到愉快。恩哈拉用茶与烘饼招待一位大眼睛的矿工。
矿工:“您家的茶味儿真醇!”
恩哈拉:“味儿淡了点吧。”
矿工:“淡?!我家喝的是白开水。”
站在扬托旁边的是巴里先生。他渐近老态,戴着眼镜,一副禁欲主义者的模样。他刚刚盛满一盘烘饼,又往嘴里塞,两腮鼓凸。
巴里:“扬托,上次在教堂里我没看到你么。”
扬托:“那时我恰巧很忙。”
巴里:“恕我问一下,你在忙什么?”
扬托(瞅着他):“这是我个人的事。”
周围一片寂静。
巴里(委屈地):“我问得很有礼貌呀。”
扬托:“我回答得也很礼貌呀。(直盯巴里)那时我忙着工会的事情。”
巴里(阴沉地摇摇头):“工会,那是恶魔的造物。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扬托(冷冰冰的语气):“至少我不在教堂里胡说八道。”
巴里:“喂,听着……”
扬托(做不耐烦的手势):“结束这场谈话吧,否则我要对您说些不愉快的话了。”
他猛然别过身去,冷不防跟格拉菲特撞了个满怀,后者刚好站在一侧凝视着他。
摩根、蓓丝和哥儿们都围拢过来。大家仔细听着谈话。
格拉菲特:“不。扬托,我要求你解释一下,凭什么你认为我们在教堂里是胡说八道的?”
扬托:“我并不是指您。”
格拉菲特(含笑,但语气十分严肃):“那么你说说,这是指谁?”
扬托(坚定地):“好。我想说,您自以为是牧师,可同时却让您的绵羊生活在贫困与污秽之中。如果他们企图反抗贫困,您就安慰他们说,是上帝的意志叫他们受苦受难的。(怀着越来越明显的蔑视)的的确确是绵羊!难道我们做绵羊的能让一小撮占有者任意放逐和宰割吗?而您对我们说人是按照上帝的模样创造出来的!我们决不做绵羊!”
摩根:“扬托,是格拉菲特先生把休治好的。”
格拉菲特(目光紧盯扬托不放):“摩根先生,休是他自己治好的。(对扬托)直到现在为止,我在这儿还没说出自己的观点,因为我不想介入你们家庭的分歧。”(以挑衅的目光望着摩根)
摩根(小声地):“您请说吧,我不会反对的。”
格位菲特:“好,我怎么想就怎么说……首先,你们应该建立工会,这是必须要做的。”
摩根注意地听他说下去。
格拉菲特的声音(画面外):“你们单独干是不堪一击的。联合起来——就有力量。”
银幕上掠过一张张全神贯注的脸——他们是扬托、戴维、欧恩和格维林。
格拉菲特的声音(画面外):“不过请记住,力量应当来自对他人和对自己的责任感。绝对不能用加倍的非正义来战胜非正义!只有正义才能取得胜利。”
坐在一只大壶旁边的恩哈拉神情紧张地听着,她双唇半张开,两眼射出光芒。
屋内一片寂静。看来格拉菲特的话给摩根和他的儿子们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唯有巴里抿紧嘴唇。
巴里:“格拉菲特先生,您谈的问题已超出您的职责之外了。您的事业是纯粹心灵方面的。”
格拉菲特(平静地):“凡是人与圣灵之间发生的事情都与我有关。”
巴里(恶狠狠地):“教会监护者们知道您在宣扬社会主义……”
此时,易怒好斗的扬托逼近巴里。
扬托:“巴里先生……”
格维林走到他们跟前。
格维林(愤激地):“喂,砸掉这老鬼的牙!”
摩根迅速站到双方的中间。他将扬托与格维林从巴里身边推开。
摩根(对扬托):“他是我们的客人!”
说着便挽起巴里的胳膊,向蓓丝打了个手势。
摩根(含笑):““蓓丝,给巴里先生倒一品脱(注3)咱家酿造的啤洒,再给他抽一袋道地的烟吧。”
蓓丝(威风凜凛地):“我最好拿煎锅揍他一顿。”
巴里狼狈不堪,拿不准主意是否再争论下去。格拉菲特笑笑便走开了。摩根和他的儿子们互相注视。
扬托:“怎么样,父亲,你跟你的住客在刚才听到的那番争论上意见一致罗?”
摩根(干脆地):“我没有住客——只有儿子。”
他两只手分别搂住扬托和戴维的肩膀,朝詹金斯小妞做了个手势。
摩根:“詹金斯小姐,现在请您演奏《战友们》这支曲子好么?”
响起愉快的乐声。众人唱歌。
巴里直摇头,离去。
恩哈拉面露幸福的笑容,走进厨房。她手里捧着一叠脏盘子,放入水槽内。格拉菲特透过敞开的门望着她。
他看见恩哈拉捅了一下炉子,然后提起满满的一桶煤块,准备倒入炉内,格拉菲特随即向厨房走去。

厨房。
歌声飘进来,恩哈拉正为那满满一桶煤张罗着。格拉菲特走近她。姑娘含笑地瞅着他。
恩哈拉:“噢,格拉菲特先生,我们一定要世世代代报答您,今天您又便咱全家团圆和好了。”
格拉菲特(微笑):“请允许我……”
他从恩哈拉手中接过那桶煤,麻利地倒入炉内。恩哈拉目不转晴地盯着他。他将煤捅放回原处,站起身来,也盯着她。姑娘发现格拉菲特手上沾了不少煤灰。
恩哈拉:“瞧您的两只手……真对不起您……”
格拉菲特(微笑):“没关系。”
向她出示自己的手掌。
特写:格拉罪特的一双手。只见手掌心里有好多条黑色纹路,这通常只有在矿工的手上才能见到的。恩哈拉爱抚地接过他的手,瞧了瞧手掌心,然后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恩哈拉:“您在矿上干过活?”
格拉菲特:“十年了——当我还是学生的时候。”
恩哈拉(激动地):“十年……”
话还没说完,她又恢复了庄重的表情,朝水槽走去。
恩哈拉:“请用肥皂。”
格拉菲特:“别麻烦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开始擦手。恩哈拉转向他。
恩哈拉:“您怎么搞的,把蛮好的一块手帕弄脏了。”
格拉菲特不答,仪向她微笑。恩哈拉拿着一块肥皂和归布。
恩哈拉:“请等一等!您是教堂之皇,而我是厨房的女皇。”
说着走向他,给他洗掉手上的煤灰。格拉菲特的表情骤变,目光显得严肃。他一直等到她洗完。突然,仿佛违背自己的意愿似地说道:“您不论在哪儿,都是女皇。”
恩哈拉迅速向她投以一瞥。这目光里倾注了她的全部情意。
紧张的沉默。
恩哈拉(悄声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格拉菲特(目不转睛):“我本来不应该这么说的。”
恩哈拉:“为什么?”
格拉菲特:“我没有权利对您这么说的。”
恩哈拉仍望着他,露出一丝笑意。
恩哈拉:“如果我能给这个权利的话——您是当之无愧的。”
两人心里十分激动,相视良久。
正在这时,布朗恩手捧一叠盘子走进厨房。一看到他俩这般情景,深感自己碍事,便收住脚步。过会儿,她才走向水槽。
格拉菲特对恩哈拉笑笑,走出厨房。恩哈拉目光紧随着他。
布朗恩注视着她。目光里充满同情。恩哈拉转向布朗恩,不觉有点发火。
恩哈拉:“你干么死盯着我?”
布朗恩(笑):“姑娘,请允许我随便看看吧。(将手放到恩哈拉肩上)要是我还没出嫁,我一定想法子嫁给格拉菲特先生,虽然说这话我觉得挺害臊的。”

第三章

天将破晓,残月挂在空中。镇上各家窗户都已亮起灯光。
矿工们去上班。路上,他们唱着《加列赫的小伙子》一歌。
一系列镜头迅速交替——
蓓丝在准备早餐,包成一份份……
休挥手向父亲和哥哥们告别,他还躺在床上……
矿场的生锈大铁门开启……
矿工们排队等着,门警逐个检查后放行……
矿工们哼着歌儿下矿井……
久停的升降罐茏的轮子嘎吱地转动起来。通风道里又冒出一团团蒸汽。
传送带不停地移动……
矿工们在行进中,随着歌声的节拍,矿灯来回晃动。
休的旁白:“由于格拉菲特先生和我父亲的幹旋,罢工结束,劳资纠纷暂吋调解了。结果矿工们的工资都减了,但起码得到了今后再也不减薪的保证。这并不算获胜……母亲又开始为父亲和哥哥们准备一份份早餐,每当看到她那慈样的面容时,我总觉得很高兴。矿工们一大早就去矿井。那时天色很暗,气温也很低,但只有我是全镇唯一没起床的人。罐笼生锈的轮子重新转动起来。罢工期间咱家那个储钱匣几乎空空如冼。现在又开始积钱了……由于上班,那无所事事和饥肠辘辘的日子渐渐淡忘。在复工的那天早晨,人们上山时都喜气洋洋,但并非所有的人都这样。要求干活的人很多,但后来不少人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在故乡干活了……”

大门口。
经理拿着一份名单来到矿场门口,那里警卫森严。矿工们逐个地被放进来,经理一面盯着他们,而按照名单逐个加以核对。没多时,警卫突然关上大门。剩下的不少矿工也竭力想挤进矿场。但都被凶狠的警卫推出去。
……在关闭的大门外留下被解雇的工人。其中有欧恩和格维林。他俩脸色阴沉,默默地跟其余的矿工们站在一起,目光十分严峻。

摩根家的餐厅、摩根、艾沃尔、扬托,戴维、欧恩与格维林在一起召开“军事”会议。屋内深处是休睡的床。
欧恩:“在南威尔士,到处都是这样的。在卡迪夫,人们排成长蛇阵领取政府发给的一点点面包(直腰头),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等储蓄的那份钱拿到后就走。”
摩根:“上哪儿?”
欧恩(轻声地):“美国。”
摩根双肩无力地耷拉着。他徐徐转向壁炉,端起储钱匣放到桌上。打开盖子,朝里看了一下。儿子们站在四周。摩根慢慢掏出两叠金币,将一叠放到欧恩面前,另一叠则给格维林。不料,扬托忽又提出一个建议。
扬托(轻声地):“欧恩,把我的一份也拿去吧。”
戴维(迅速地):“还有我的一份。”
欧恩:“不,只拿属于咱俩的份额。咱俩不要恩赐。”
扬托(粗暴地):“这不是恩赐,傻瓜,这是应该拿的。”
格维林(固执地):“不,只要咱俩自己的。”
欧恩点点头表示赞同。摩根啪地一声关上储钱匣,转向欧恩与格维林。
摩根:“别告诉你的母亲。今天让她安静些吧。”
突然传来蓓丝的声音。
蓓丝(画外音):“别怕,请说吧。”
众人回首。只见蓓丝缓步前来。刚才她一直待在厨房门旁。
蓓丝:“我全听到了。”
她走近欧恩与格维林。热相盈眶。紧紧拥抱这两个儿子。
蓓丝(断断绫续的声音):“美国……美国,我的孩子们……”
摩根搂住妻子,轻轻地将她跟儿子们拉开,然后温存地贴在自己身上。他的目光对着已长大成人的儿子们。
蓓丝再也支持不住了,她挨近休,坐在床沿上抽泣起来。休极力安慰她。
蓓丝(悲恸地):“这只是开始。欧恩与袼维林算第一批……接着走的是你们所有的人——一个接一个都离开家。”
休(坚決地):“妈,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蓓丝握住休的双肩,专注地看着他……。
蓓丝:“对,休。要是你以后也离开我,那我就会后悔自己有孩子了。”
休(诧异地):“你究竟为什么需要孩子呢?”
蓓丝:“仁慈的上帝,我的孩子!”

第四章

教堂。祈祷仪式结束。格拉菲特跟教徒们一起唱歌。男人们拿起自己的帽子。
格拉菲特(平静地):“请大家留下。今天长老们要开今会。”
教徒们互相低语,分头坐好,长老们——其中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人——傲慢地走向高台。摩根走在他们中间。
格拉菲特将讲台后面的位置让给了巴里先生,然后低下头,缓慢地穿过长凳之间的走道。他从恩哈拉旁边走过。
长老代表巴里先生走到台前。
巴里(语气严厉):“曼琳·路易斯,到前面来。”
一位我们尚未见过的姑娘磕磕绊绊地从恩哈拉旁边走过。她嚎啕着,用手帕掩住脸,走近长老们。
巴里(傲然地俯视曼琳):“你犯有罪孽,现在要象所有不贞的女人那样赎罪。你违反天诫,私生了一个孩子。”
画面上是恩哈拉。她两眼睁大,脸色苍白。浑身直打哆嗦,显得十分可怜。
格拉菲特坐在后排凳子上。他尽管不露声色,但依然看得出,他实际上很窘困。
长老们的脸色十分冷酷。只有摩根一个人看上去心灰意懒,好象蒙受了不幸似的。
巴里(继续说道):“对于象你这样的人,忏悔是没有用的。你应该关进地狱,直到你赎完罪为止。曼琳·路易斯,你承认自己有罪么?”
曼琳啜泣,喃喃说出似“是”的声音。
恩哈拉慢慢站起身来。巴里目光严峻地瞅着曼琳·路易斯。
巴里:“那么你应该受罚……”
冷不防恩哈拉开腔说话了。
恩哈拉:“住口!住口!你们这些伪君子,不准干涉她!”
她的话如晴天霹雳,使全场一惊。曼琳·路易斯张开嘴又哭起来了,一面注视着恩哈拉。长老们一齐转向她。他们大为惊讶,恼羞成怒。
摩根霍地站起。他气得脸色发白,朝恩哈拉走去。
摩根(盛怒):“恩哈拉,你……”
格拉菲特迅速插到父女俩中间。他将手按在摩根的肩头。
格拉菲特(望着恩哈拉):“摩根先生,现在不该这样。”
说着,从容不迫地领恩哈拉走向出口。
摩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俩离去。格拉菲特和恩哈拉走出教堂。教徒们目送他俩。

格拉菲特和恩哈拉来到教堂前的台阶上。恩哈拉心有余悸,脸色更加苍白;格拉菲特安详地望着她。
离他们不远,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妪,她是曼琳·路易斯的母亲。只见她怀抱一个婴儿。老妪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恩哈拉愤懑地抬起头看着格拉菲特。
恩哈拉(激昂地):“您怎么能干站在那儿泰然自若地听他们说呢?那些老顽固唠唠叨叨,目的要让这姑娘蒙受更大的痛苦。这哪里象上帝的告诫。耶稣说过——‘去吧,勿再施恶。’”
格拉菲特(忧伤地):“您对圣经了解得太多,而对生活了解得太少。”
恩哈拉(愤激地):“我非常了解生活,而且知道曼琳·路易斯并不比我坏!”
格拉菲特:“恩哈拉!”
恩哈拉:“那些老头知道什么?!(握紧拳头)一个贫穷姑娘要是非常爱自己的心上人,一秒钟不见他也觉难受,那她会干出什么来,您难道不清楚吗?”
恩哈拉两眼直盯他。现时她正在向他倾诉衷肠。可是,格拉菲特面对她的挑战无以回答。
格拉菲特:“这的确是很残忍的。但您要明白,乡亲们在山谷里建立了自己的家园,活着和死去,他们从未得到过大家推举的政府的帮助,他们只承认圣经的权威。”
恩哈拉:“今天,他们多象一群魔鬼啊!我的父亲也是魔鬼。(责备地)您袖手旁观,纵容他们横行霸道。”
格拉菲特蹙眉。其实他心里也象恩哈拉那样激动,似他很难向她解释清楚自己现在面临的困难处境。
格拉菲特:“教堂是属于他们的。我不过是教堂的仆人。如果我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会马上赶走我的。那时候,我只能象麻雀一样在露天布道说教。”
恩哈拉:“您准备什么时候捍卫自己的信念呢?”
格拉菲特(阴郁地点点头):“当时机一到,条件成熟的时候。相信我吧。”
恩哈拉转为温和。她跟格拉菲特的目光又遇上了:两人对视良久。
这时候,在他们身后,教堂门打开了。两人回头一看:曼琳·路易斯蹒跚地从教堂里出来。她哭着奔向母亲。
人们开始成群出来。
曼琳抱过婴儿,吻了吻,挨着母亲慢慢离去。
恩哈拉和格拉菲特同情地望着她们的背影。两人激动之下,不约而同地去追这对母女俩。
恩哈拉(轻声地):““曼琳……”

第五章

摩根家的餐厅。休躺在床上读书。蓓丝正在收拾房间。
屋门打开。明亮的阳光照在休的身上,他的目光从书本移开,门口站着格拉菲特,他全身披着金灿灿的阳光。休容光焕发。格拉菲特外表洒脱俊逸,但脸部表情颇为严肃。
蓓丝为格拉菲特的来临感到惊奇。
蓓丝:“早安,亲爱的格拉菲特先生。见到您很高兴。恩哈拉到市场去了。”
格拉菲特站着不动。他注视休。
格泣菲特:“我是来找休的。”
蓓丝(诧异地):“找休?”
她看看休。休微笑,他明白格拉菲特来的目的。不过,男孩的微笑显得有点惊慌与胆怯。
休:“妈妈,水仙花开了。”
蓓丝(万分激动):“噢,休……”
她走近休,不由自主地用手揉槎自己的围裙。
格拉菲特仍然望着休,朝他的床挪近几步。
格拉菲特:“休,你的衣服在哪儿?”
休:“先生,在枕头下面。”
蓓丝:“在你的枕头下面?”
休:“好几个月来我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格拉菲特(笑):“那咱们走吧……你回来时要给勇敢的母亲带一束最美的花。”
休(目光炯炯):“我一定带回来。”
蓓丝惊愕得一动不动。格拉菲特帮助休起床,又从枕头下取出衣服。

山坡。
春天的早晨格外明媚。一片面积不大的水仙花丛。黄色的花穗被风吹得低下了决。远处出现格拉菲特。他背上驮着休。两人的身影在地平线上清晰地勾勒出来。他们走近那片水仙花丛。格拉菲特小心翼翼地将休放到地上站好,双手扶着他。两人望望鲜花,互相微笑。
格拉菲特放开休,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向他伸出双手。
格拉菲特:“喂,现在——朝我迮过来……”
休强忍疼痛,缓缓地迈出第一步,接着又是一步。他身子摇晃,差点跌倒。格拉菲特迅速走近他,想扶住他,但是休一笑,制止了他。
休(有点发喘):“我觉得很好……”
他又走了两步,终于跟格拉菲持并排了。他俩会心地笑着。格拉菲特搀扶休。
格拉菲特:“今天练够了。(仔细打量休,然后严肃地)休,你真走运。受一阵子罪是好事。在艰难的日子里你卧床休养,这是上帝赐给你的良机,使你获得了精神力量。你父亲为使灯光明亮,天天擦净矿灯,同样你也应该使自己的心灵保持纯洁。”
休:“怎么办呢,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我的孩子,祈祷吧。我不认为,人必须唠叨喊叫个没完,或者象猪啃土那样沉溺于宗教心境。祈祷,这不过是美好、纯洁、正确思考的另一种叫法。当你祈祷的时候,应该想一想自己所说的话,并且将自己的思想引导到崇高的事业中去。那样你的祈祷就会产生力量,而这力量将与你的智慧、肉体和精神合成一个整体。”
休闻之极为感动,他直瞅格拉菲恃。
格拉菲特(笑):“你那双痊愈的脚第一件义务便是下礼拜天把你带到敎堂去。”

早晨。教堂。
摩根一家人出现在教堂附近,但没看到摩根和蓓丝两人。仅恩哈拉、扬托、戴维和休围成一小圈。休由戴维搀着,勉强走动。
……在教堂入口处附近的一片草地上,有位举止傲慢的年轻人,穿着时髦,在山区看来是过于耀眼了。他名叫叶司金·埃文斯。这位纨袴子弟当看到恩哈拉时,举相行礼,向她走上几步。
叶司金:“哈罗,恩哈拉。”
扬托与戴维挡住自己的姐姐。
扬托(平静但轻蔑地):“你跟谁说话?”
叶司金(随便地):“恩哈拉。她大概是你姐姐吧。”
蓦然,扬托挥起一拳,将叶司金揍倒。后者没料到对方的进攻,给重重地摔在教堂门前的台阶上,颓然横倒。在他倒下的时候,随手把当天一张题为《彼此相爱》讲道的布告也扯下来了。
扬托、他的兄弟们以及恩哈拉齐视叶司金。恩哈拉捏紧拳头,走向扬托。
恩哈拉:“你这魔鬼!”
戴维将恩哈拉与扬托拉开。扬托先是注视自己手指的关节,然后转向躺在地上的叶司金看。
扬托(平静地):“我不容许对我姐姐说话象对街头女郎那样。他的父亲说不定是煤矿老板,然而他要想跟你说话,应该征得同意。咱们是有家的,他完全知道咱家的地址。”
这时,教徒们都围住了叶司金。他的父亲克里斯麦士·埃文斯和摩根也赶到,忙将他扶起。大家走近扬托。
埃文斯:“是你打我的儿子?”
扬托:“是的。”
摩根:“在这儿,教堂的前面?”
扬托(看叶司金):“在他站的那儿。我这还算是对他客气呢!”
埃文斯:“年轻人,我要把你送交法庭。”
叶司金站不稳脚。
叶司金(对扬托,挑衅地):“当然罗。完全有理由对你这么做!”
扬托:“当然罗。要是我还有理由的话,一定拧断你的脖子。”
摩根:“你为什么要打他?”
扬托:“让他自己说吧。”
摩根以询问的目光看叶司金。
叶司金(短暂犹豫之后):“先生,刚才我跟您女儿攀谈。”
埃文斯(扬起眉毛):“你跟她攀谈?”
叶司金(拘谨地):“是的,先生。”
埃文斯转向扬托,伸出了手。
埃文斯:“扬托,我收回刚才说的话。(目光严历地看着叶司金)如果有哪个男子跟叶司金的姐姐攀谈的话,那他是要丧命的。”
埃文斯将叶司金带到扬托跟前。
埃文斯:“呶,现在你俩握握手吧。彼此之间不要再有怨恨。”
这一对青年如同交战后的拳击手那样,毫无热情地握了握手,接着,叶司金向摩根鞠了一躬。
叶司金:“摩根先生,明晚我来征求您的许可。”
摩根:“好,我恭候您。”
风琴的乐声起。司祭从教堂里出来。
教徒们冋到教堂。
扬托和叶司金一起走入教堂的大门口,尽管并排走着,但彼比不看对方一眼。
在他们身后跟着克里斯麦士·埃文斯,再往后是戴维和休。最后是蓓丝和摩根。

当蓓丝和摩根走近时,我们看到蓓丝眼里闪着泪花。丈夫发觉她在哭。
摩根(低声地):“你怎么啦,亲爱的?”
蓓丝(呜咽):“她年纪太小了——结婚还嫌早呷……”
摩根(狡黠地眨眨眼):“你那时有多大年纪?”
蓓丝(擦泪):“我那时比她现在大多了,老来少。”
摩根:“得啦,亲爱的。你那时比恩哈拉还年轻。”
恩哈拉跟在双亲后面走。没料到跟格拉菲特遇上了,刹那间,她犹豫地停下,顷刻又步入教堂。

晚上。摩根家的厨房。
门朝餐厅半开着。恩哈拉警觉地朝那里面张望。听到格拉菲特先生的说话声,她脸上露出窘困与不安。
格拉菲特的声音(画外):“贮水池的容量是100加仑。A处每分钟流入20加仑;B处每分钟流入10加仑。”
在餐厅里,有格拉菲特、摩根、布朗恩。休坐在一张堆满书本和练习簿的桌子旁。蓓丝紧挨他,做着针线活。格拉菲特正向休口授作业,休将算术题目的已知条件记下。
格拉菲特:“C处是个漏洞,每分钟从池内流出5加仑。写好了吗?”
休点点头。
格拉菲特:“问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灌满水池?”
蓓丝不以为然地弹了一飞舌头,声音是那么响,以致大家都扭头朝着她看。
蓓丝:“真是胡扯!既然水池有漏洞,怎么能灌得满呢?”
摩根:“亲爱的,这是算术,是练脑筋的题目,下个月入学考试要用的。”
蓓丝(固执地):“这蹩脚的公立学校,尽出歪题。谁会去灌那又旧又漏的池子?有这种人吗?除非是疯子!”
摩根(两眼朝天):“这不过是考考咱们的孩子,看看他是不是会算了。多少加仑,多少时间,不过是些数字罢了。”
蓓丝:“给一个有许多漏洞的水池……”
她把手里的活计扔进针线篮里,但没有全扔掉,气呼呼地又把活计拿出来。
摩根按捺火气,朝她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对着微笑的格拉菲特。
摩根:“现在我懂了,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些儿子。都是因为有你,全靠你蓓丝·摩根。喂,格拉菲特先生,还剩多少?”
格拉菲特:“就只剩算十进位小数的难题了,摩根先生。”
摩根:“十进位小数的难题……(望蓓拉)等这教完咱家就太平罗。”
蓓丝(平静地):“尽会乱说……”
她搁下活计站起。格拉菲特也站了起来。
格拉菲特(微笑):“不早了,我该走了。(把手放在休的肩上)明晚咱俩再来解决十进位小数的难题。(向摩根和蓓丝致意)晚安!”
摩根、蓓丝(齐声):“晚安!”
摩根从桌上拿起灯,向楼梯走去。
房内半明半暗,只有一盏小灯在休的床边点亮着。
摩根和蓓丝一起走上楼梯。
格拉菲特走近门口时,向休作了个“跟着”的手势,休一瘸一瘸地跟了上去。

格拉菲特和休从屋里出来。格拉菲特从衣兜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铅笔盒,递给休。
格拉菲特:“这是我的铅笔盒,原先是我父亲的。”
休(极其兴奋地):“好漂亮的铅笔盒!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的手一会儿将铅笔盒打开,一会儿又合上。
格拉菲特:“瞧,这盖子多光滑,还雕有树呐。是劳动和爱才使它这样美啊!(把盒于交給休)现在,这是你的啦……你带着它去上学吧!”
休(虔敬而轻声地):“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要爱护它……”
休(激动):“嗯,我一定爱护,先生……谢谢您……”
格拉菲特:“你得到了你哥哥们从未有的好机会,能在一个好学校里接受正规教育。这盒子该是你的,休。”
休:“我一定努力,先生。”
格拉菲特:“那好,明天来吗?我已经答应你父亲,咱俩要给艾沃尔做一个镜框,那相片还是维多利亚女皇给的哩。”
休:“我来的,先生。”
格位菲特(微笑):“喏,晚安,上帝保佑。”
休:“晚安,先生。”
格拉菲特上了路。休回到屋里,关上门。
休蹒跚地走到自己床边,双手捧着先生给的礼物,两眼始终不离铅笔盒。他把它放在床上,开始脱衣服。

深夜。蓓丝与摩根的卧室。
蓓丝穿着老式睡裙。在双人床躺下,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
摩根穿着老式睡衬衣,走近床。他把手里一支点燃的蜡烛放在床边。
蓓丝(微微皱眉):“格维尔,这十进位小数的难题干啥用的?”
摩根(抱怨地):“喂,蓓丝,我的宝贝,别管它了,要不然,咱俩明早要上疯人院去啦。”
蓓丝:“是谁想出这个难题的?”
摩根:“不知道。也许是法国人吧。”
蓓丝:“那也没什么希奇的。法国佬我最恨!”
摩根(躺下):“唉,你呀,老美人,快睡吧,再不睡我可要赶你下床了。”
蓓丝(边嘟哝,边翻身朝墙):“这些法国佬和破水池,跟我的孩子有什么相干?还有,跟我们这地方有什么相干?”
摩根:“对不起,还是让温莎堡的老皇上来操这份心吧!”
看来,这会儿蓓丝才放心了。她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便合上了眼。摩根靠向蜡烛,刚要吹灭它,蓓丝突然又睁开眼发话了。
蓓丝:“格维尔……”
摩根(不耐烦):“干吗,亲爱的。”
蓓丝(以懒洋洋的声调):“真有趣,女皇知道十进位这个难题吗?”
摩根:“嘿,见你的鬼去吧!”
蜡烛被吹灭了。

深夜。格拉菲特的房间。它同时当作书房、卧室和细木工作坊。格拉菲恃的作品——一件马头形木雕饰物。屋里黑糊糊的。
格拉菲特进屋走到桌前,点亮了灯。他一怔……。眼前站着恩哈拉。她强作镇静。几秒钟内,两人沉默。
格拉菲特(轻声地):“你不该上这儿来。”
恩哈拉:“我再也忍不了啦。今天晚上,我不知道……(她以充满痛楚的目光看着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这么糟糕吗?”
格拉菲特:“糟糕?”
恩哈拉:“这您还不明白。您对我的态度为什么变了?为什么您现在对我另眼相看?我有什么过错?”
格拉菲特:“不,错在我身上。有一次你母亲做完祷告后对我说,她感到幸福,因为你将要到富人家去过日子了。”
恩哈拉(以轻蔑的口吻):“叶司金·埃文斯。”
格拉菲特(瞅着她):。这对您来说是最好的出路。”
恩眙拉(轻声地):“我不要他,而要您。”
拉格菲特(轻声):“恩哈拉,我也整夜睡不着,一直在惦记这件事。当我着手自己的事业时,我就知道,这多么需要专心一致,需要付出代价呀,我知道,为此要毕生努力,抛弃一切其他东西。这我是心甘情愿的,但要别人跟我共命运……(突然激动起来)您想想,我能让您一辈子受苦吗?能让您靠别人施舍,甚至去讨饭吗?能让我们的孩子穿着别人家扔掉的衣服长大吗?而我们却要感谢上帝让我们建立了这么一个穷透的小家庭?!(坚决地)不,为了我的事业我准备忍受任何困苦,(突然狂怒)要是我看到您二十岁就白了头发,我会成为杀人犯的。”
恩哈拉离他很近,润湿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她理解格拉菲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恩哈拉(轻声):“为什么?”
他不回答。
恩哈拉(坚定地):“您怎么会干杀人的事呢?”
格拉菲特移开目光,恩哈拉更加靠近他。
恩哈拉:“您是圣徒还是人?”
格拉菲特:“我不是圣徒……但我要对您负责,请不要妨碍我完成事业。”
恩哈拉知道,她已经不能动摇他的决心了。
恩哈拉(因哭泣而断断续续地):“难道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听您诉说自己的责任的吗?”
他纹丝不动。恩哈拉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猛然转身走出房间。格拉菲特一动也不动,眼睁睁地看她离去。

恩哈拉从格拉菲特家跑出来,拐进一个角落便号啕大哭起来。

白天。
格拉菲特的房间。
休和格拉菲特俯身看着旋床。他们正在做镜框,休把自己做的活儿给格拉菲特看。
格拉菲特:“好!现在来做装饰件。大约二英尺长。”
休:“好的,先生。”
他找到一块合适的木板,猛地抬眼看着格拉菲特。
休:“我什么时候能富起来啊,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认真地):“你现在已经富起来了,休。”
休:“我?噢,不,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休缄默,他竭力在想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格拉菲特(微笑):“如果你想不出要什么,那你就想想,一旦你失去了现有的一切,你感觉怎样。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家,如果失去了这些,你感到空荡荡吗?(休点点头)这就是说,你有了这些,你是富人。这是真正的财富,休,因为它是通过爱而获得的。”
格拉菲待的话深深打动了休,然而,一想到格拉菲特和恩哈拉的关系,他重又迷惘了。他迟疑了一会儿,突然放“炮”了。
休:“您不会有这个财富的!您娶不了恩哈拉,因为您没有钱。”
休的话刺痛了格拉菲特。但面对休怀疑的目光,他回答时的神态十分安详与温和。
格拉菲特:“这是谁跟你说的?休。”
休:“是布朗(注4)……还有旁人说的。”
格拉菲特的脸色刷地变得严峻起来,他苦笑了下,然后抚爱地把一只手放在休的肩上。稍停,他转身慢慢走近窗子。
他临窗不语。在房间深处,休注视着他。格拉菲特终于开口了,与其说是对休,不如说是对他自己。
格拉菲特(平静但又不乏痛苦地):“也许,还有第三种财富……也许,能为上帝效劳的人是应当知足的。”

春光明媚的一天。教堂,透过敞开的门扉可以看到里面有许多人,全山区的人都来了,眼下,正象当年布朗恩和艾沃尔举行婚礼时那徉。不时传来祝贺声。新郎新娘出现在门口,人们向他俩撒谷粒。
画面的前景:一辆盛装的敞篷马车。在赶车的座位上坐着马车夫。我们看不清新郎新娘的脸,因为四周撒来的谷粒把他俩遮住了。
赶车人从座位上霍地跳下,搀扶这对新婚夫妇坐上马车。原来是叶司金和恩哈拉。叶司金高傲地笑着。恩哈拉的脸色十分苍白。叶司金扶她坚下,自己则坐在她身旁,叶司金以占有者的神态捏住她的手。
叶司金:“我亲爱的……你将得到世上的一切。”
他吻新娘,而她随和着,但冷冰冰的,她的注意力并不在叶司金身上,而是对着教堂。
周围是送行人的一片欢笑声和祝贺声。
车夫挥鞭……马车震动了一下就出发了。
客人们向离去的马车挥手告别。过会儿,人群散开,走到街上。
教堂前只剩下摩根、蓓丝和休。他们三人终于缓步离开了教堂。蓓丝在哭泣,摩根搂着她的肩头。休看看母亲,然后扭头注视教堂打开的大门,他的脸上笼罩着愁云……
……画面内:教堂打开的大门。
格拉菲特正在收拾书本。他吹熄了蜡烛,接着往讲坛上铺桌布。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最后,他慢慢走向出口。当他走近大门时,我们可以看到他呆滞而阴郁的脸。
他走出教堂,关上身后的大门,走到拐弯处后便消失了身影。

第六章

白天。学校。课间休息后,孩子们跑进教室。
镜头前,一群孩子围着一张课桌。他们当中有班上最调皮捣蛋的麦尔文·菲利浦斯。他们正在观看什么。
课桌上放着休的课本和格拉菲特先生送给他的铅笔盒。孩子们互递眼色,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麦尔文·菲利浦斯拿起休的铅笔盒朝课桌上敲得砰砰响,别的孩子把休的课本统统撕破,再泼上墨水。其中一个男孩在望风。
男孩:“瞧,他来了。”
大家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座位。休走近课桌,看着自己的东西……他目瞪口呆,不由地握紧双拳,眼里噙着泪水。他抬起头看着大家。
休:“我要跟你们拼了!”
孩子们有的放声大笑,有的发出轻蔑的嗤鼻声。
麦尔文·菲利浦斯:“臭矿仔!”
休:“看我先收拾你。”
休强忍着不放声痛哭,但还是呜咽起来。他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铅笔盒,又揩揩眼睛,脸上留有媒灰的黑痕。
休紧握拳头朝菲利浦斯走去。突然,一个男孩警觉地叫道:“有人。”
大家立刻分散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随着开门声,教师乔纳斯走进教室。这是个叫人讨厌的年轻人。一个胖胖的、迂腐的、高傲的人。吐字故意拖着英格兰腔的长音。他环视了一下教室,发现头发蓬松正在哭泣的休。乔纳斯慢馒走近休,在他面前停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休慢慢站起来,挑战似地望着教师。
乔纳斯:“你是新来的?(冷笑)一个扫烟囱的脏鬼。”
说着,他从休的口袋里抽出手帕,厌恶地用两个手指头拎着,以不满的目光看着它。
休(傲然地):“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手帕是干净的……”
乔纳斯脸上的笑容象显妖术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纳斯:“今后,你对我只能叫‘先生’。不然就让你尝尝我的棍子。现在坐下。如果你还想待在这儿的话,就要多学点礼貌。”
休满腔怒火,愤愤地盯着乔纳斯。乔纳斯转身向讲桌走去。

学校的院落。孩子们推推搡搡、喧喧嚷嚷地从学校里涌出来。眼下是午休的时间。
休与麦尔文面对面走来。两人相遇。
麦尔文:“你想跟我打架?”
他一挥拳,朝休用力打过去。休回击,但因比麦尔文瘦弱得多,在雨点般的打击下,他跌倒了。他费劲地想站起来。鼻孔和嘴角里流出了鲜血。他又被打倒。麦尔文跳到休身上又不停地打他,孩子们围住他们,为麦尔文叫好。他们拼命尖叫着,为他加油。麦尔文继续打休。

摩根家。夜幕降临。
被打得浑身是脏的休,步子蹒跚地走回家,他手里拿着被打坏的铅笔食和洒上墨水的课本及练习簿。衣服脏了,也撕破了。他整个脸变了样:一只眼睛肿起,鼻孔淌血。额头与脸颊满是伤痕。
休看了看家门,然后转身绕过屋子,想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去。冷不防响起戴维的喊声:
“这不就是他吗?”
休站住。
棚檐下,正在洗澡的扬托和其他几个哥哥纷纷走了出来。扬托瞥见休的脸,吹了一声口哨,随后又托起休的下巴。休竭力在想一个能自圆其说的谎话。
休:“我……我从山上摔下来。”
扬托(阴沉地):“你胜了?”
休(诚实地):“没有。”
扬托瞅着戴维。
扬托:“上哪儿去找迪伊·庞多?”
戴维:“准在‘三铃’酒吧那儿。”
扬托:“我们走吧!”
他们走了。休向屋子走去。在门口出现了蓓丝,她拎着一桶脏水,看到儿子这副样子,惊呆了。她放下水桶,跑近休,抱着他,热泪盈眶。
蓓丝:“喔,休,他们把你怎么啦?!……”
摩根从屋里出来,也走到休跟前,严厉地看着儿子,然后拉着他的手。
摩根:“跟我来。”
他牵着孩子走进屋里。蓓丝担心摩根会罚儿子,紧跟在后。
蓓丝:“格维林,格维林……”

摩根的餐厅。
摩根和休走进来。焦急不安的蓓丝也跟着跑进来。摩根一言不发,走到壁炉前,拿起钱匣放到桌上。他从钱匣里取出一些硬币后,望着休。
摩根:“明天你还想到学校去?”
休:“是的,爸爸。”
摩根:“那好,从今天起,你脸上有多少块瘀青,你就能得到多少个便士。你鼻子出血能得六便士。眼打伤能得一先令。鼻子打坏能得两便士。”
说着,把一些钱给了休。蓓丝在一旁越听越气。
蓓丝:“够了,格维林(对休)你可以再去打架,但你回家别想听到我有一句可怜你的话,我连看都不要看你。(忿怒地)砸自个儿的鼻子吧,你天天到外面打架,刺伤妈妈的心好了!”
摩根:“蓓丝,小孩子总要打架的。”
蓓丝:“这叫打架?这种打架再来一次就没命了。”
摩根(微笑):“他不是在打架。是自卫而不是打架。他没开始打架,就挨人家打了,是吗?”
父母两人怒目相视。这样的争吵,在他俩之间还是第一次。
门开了。迪伊·庞多随扬托和戴维走进餐厅。迪伊是职业角力士,矮个子,宽肩膀,他有一双长长的手,嘴里露出剩下的一、两颗牙齿。他满脸伤疤,一只眼睛蒙上了绷带,另一只眼在那青紫色的肿脸下眯成了一条细缝。
摩根和蓓丝转过身来。一看到迪伊,摩根高兴根了,蓓丝面露不悦,但迪伊并不在乎,他象角力士那样迈着可笑的碎步,脸上堆起傻笑,这时,他的样子活象一条温顺的大狗。迪伊后面是西法塔,一个模样瘦削的男人,身上穿着别扭的方格子呢服,手拿一个大弯烟斗。他是迪伊的经纪人、朋友,也是他的影子,但神气却象个长官或教授。
迪伊(衷心地):“晚上好,摩根先生。(对摩根)晚上好,先生。”
西法塔(对大家):“晚上好。”
摩根面带亲切笑容,跟他们一一握手,蓓丝冷冷地瞅着迪伊。扬托把休推到迪伊跟前。
扬托(对休):“迪伊要教你拳击。”
迪伊(纠正他的话):“首先教你如何格斗,很多人自称拳击家,尽管他们连角力士也不是。(感慨地)拳击,这可是一门艺术,对吗?”
西法塔点头表示赞同,并挥拳演示了一下拳击动作。
蓓丝煞有表情地嗤鼻,以示自己的不满。摩根想制止她这种无礼的举止。
摩根:“行啦,亲爱的!你怎么不给迪伊和西法塔沏茶?”
西法塔(急忙地):“不,不,不要什么茶,摩根太太,他最近在练习,准备跟比克·肖尼比赛。他只喝啤酒,费神给他一品脱啤酒吧,摩根太太,可以吗?”
他意味深长地向上伸出两个手指。
迪伊马上开始履行白己的职责。
迪伊(对休):“呶,现在将衣服脱了,孩子。”
休解开衬衣。
蓓丝愠怒地走进厨房。在门口摩根叫住了她。
摩根(低声):“怎么啦,亲爱的。”
蓓丝(轻声埋怨):“法国佬,有破洞的旧水池,而现在却又冒出个角力士来了!”
她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后,进了厨房。摩根摇摇头,回到客人那边去了。
休将上身的衣服全脱了。迪伊让休的肌肉活动了一下,开始揉擦,又摸了摸他的肋骨。
迪伊(锁眉):“两肩收紧,下臂靠拢,双脚要尽置叉开,这样的姿势就标准了。”
扬托(急忙):“他是受欺侮的,迪伊。”
迪伊:“哦,我忘了。”
他歉意地笑了笑,露出仅有的一颗牙。他拍了拍休的背部。西法塔也照样拍了一下休。
迪伊:“孩子,现在朝我这儿打。”
他伸出自己的下巴,用短壮的食指触了触它。休有点犹豫不决,迪伊又急不可待地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迪伊:“打呀!孩子,死劲打呀!”
西法塔(吸着烟斗):“如果你能把他打倒,就给你一金镑。”
胆怯的休一点也不想打迪伊,但还是用拳头打了他一下。
孩子突然紧紧抓住角力士,可后者任其捶打,不眨一眼。
迪伊:“哼!他能使唤那肩膀吗?……嗳,西法塔!”
西法塔:“将来会露头角的。”
说着,他朝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
迪伊为使自己的个子与休一样高,蹲下来,摆好姿势。
迪伊:“现在,瞧,(用颇有说服力的手势打比方)你没候到机会,就不要乱打。左手一直要放在前面,就这样。脚尖稍微踮一点,右手靠近下巴……”
迪伊边讲边示范,休则一直在模仿他的动作。他俩开始打了起来。
在画面后景:西法塔兴高采烈地重复他们的一举一动。
蓓丝拿来了啤酒,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休和麦尔文正在格斗。休摆出正确的拳击架势。两个都打赤膊。开始麦尔文占上风,他一拳接一拳地打在休身上。但是挨打的休,护着自己的头部,站稳脚根,他看准了一个机会,用左手朝麦尔文没有防备的鼻子上打去,麦尔文抬手挡脸。就在这时,休用右手猛地一下朝他的上肋部打了一拳。麦尔文被打得弯下了身子。休同时用左右拳快速揍过去,麦尔文一下子裁倒在地。他的鼻孔血流如注。
休惊奇地看着麦尔文,他睁大了眼细看自己那双创造了“奇迹”的拳头。麦尔文的妹妹盖恩雯——一个与休同年,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推开人群,跪在哥哥身旁。
盖恩雯(哭):“喔,麦尔文,麦尔文!”
她取出手帕,想堵他鼻孔里的流血。过会儿,站起身来,火冒金星地怒视着休。
盖恩雯:“你打死了他!你这小野种!你打死了我的哥哥!”
休遭到一连串痛骂,他叫后退去,躲闪着她。这时,不知是谁的手按在盖恩雯的肩上,她停住,吃惊地抬头看。
乔纳斯的声音:“安静!”
乔纳斯站在盖恩雯跟前,扶着她的肩,他瞅着休,嘴角露出阴险的笑意。
乔纳斯:“是啊,又是我们的朋友黑小鬼在耍野蛮。(急促,象抽鞭似的)快,到我讲台前等候发落。”

在教室里,休和麦尔文站在讲桌边上。但看不见乔纳斯。
麦尔文(喃喃快):“把小书塞到裤裆里,不然他要把你打出血的。”
全班同学惶恐地注视着乔纳斯,他正走近桌子,手里摆动着一根带象牙镶头、可伸缩的手杖。女孩们紧张得交头接耳。
课桌的第一排中坐着盖恩雯。她手里拿着一块沾有哥哥鼻血的手帕。她看着休,得意地朝他笑笑。休遇到她的目光,忧愁地闭紧双唇。乔纳斯走近林和麦尔文。
乔纳斯(亲切地,对麦尔文):“请把背低下来。”
麦尔文顺从地弯下腰。
乔纳斯(以甜滋滋的口吻):“谢谢你。(转身对休)请吧,趴在他背上。”
休勉强服从。
忽见乔纳斯举起手杖,猛烈朝休的背部抽打下去。休挨了第一下,他双唇微闭,眼睛灼热发光。
可以听到手杖第二次抽打的唿哨声。乔纳斯的脸因疯狂而变了形。他越来越用力地抨舞着手杖。
……孩子们一张张惊恐万分的脸。传来一次又一次抽打的唿哨声。
反映在孩子们脸上的表情,是不断增长的恐惧和悯恤。
盖恩雯脸上得意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两眼盯在乔纳斯的手杖上,随着它的起落而上下。
盖恩雯开始下意识地拉扯那块沾血的手帕。
乔纳斯的抽打越来越猛。“啪!”手杖终于打断了。象牙镶头一飞,滚到地上。乔纳斯气喘吁吁地朝后退去。
休忍住疼痛,慢慢挺起腰板,麦尔文也直起身子,怀着佩服的目光看着休。
乔纳斯(上气不接下气,尖声尖气地):“现在你还敢?这不过是开头……我要好好教训你。”
乔纳断摆摆手,勒令休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休看着他的脸,但乔纳斯回避了他的目光。休转过身,慢慢向自己的课桌走去。
由于疼痛,休步蹑艰难,但还是挺直腰板走着。同学们以钦佩、同情的目光齐视他。
当休走到盖恩雯的课桌时,他停了一下,瞧了瞧她。小姑娘扬起她那双大眼。在她面前摊着一堆撕裂了的手帕碎片。
休缓慢而费力地挺直身子走到自己课桌前,坐下。

学校附近。
孩子们从校门口跑出来,各自回家,出现了麦尔文和盖恩雯。盖恩雯环顾四周,想看到休。
兄妹俩站住。从他们身旁涌过一群群学生。
盖恩雯转脸对哥哥说:“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就来。”
她回到学校,沿着走廊走入教室。
……休一个人坐在课桌后面。盖恩雯挨近他,用充满同情的目光望着他。
盖恩雯:“你不走了?”
休:“待一会儿……”
盖恩雯:“不吃午饭吗?”
休:“不吃。”
盖恩雯:“我可以带点什么给尔吗?我家离学校不远。”
休摇摇头。
盖恩雯看着他,眼里噙满泪水。
盖恩雯(一时冲动):“休·摩根……我要吻吻你!”
她热吻他,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肩膀,休轻轻地哆嗦了一下。
盖恩雯(后悔地):“我弄疼你了吗?”
休(傲然):“没有。”
盖恩雯:“他们说,你背上蒙了好几块毯子?”
休:“你自己看吧。”
盖恩雯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他的背。休克制不住,战栗了一下。
盖恩雯(哭):“我多可怜你呀……根本没有毯子。”
在困惑中他们相视片刻。
盖恩雯(轻声):“我有一个知更鸟蛋。你要,我就给你。”
休:“我有许多。”
盖恩雯:“这不可能吧!……”
休:“还有夜莺蛋呢……”
盖恩雯:“你有会唱歌的夜莺吗?”
休:“说大话有一千只哩。”
盖恩雯:“从前我们这儿也有许多会唱歌的夜莺,后来新建的炼铁厂烧光了所有的树。(嫣然一笑)能让我到你那里听夜莺唱歌吗?”
休:“能的。”
盖恩雯(高兴地):“什么时候?”
休(语气相当刺耳):“姑娘,明年夏天,到夜莺再唱的时候。”
这句话使盖恩雯有些发窘。但她立刻控制了自己,腼腆地望着休。
盖恩雯:“休,你爱过什么人吗?”
休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费力地站起来,挺直身子,拎起盛早饭的篮子。
休:“我要回家了。”
盖恩雯(担心地):“过山岗吗?我父亲可以用两轮马车送你回去。”
休(不客气地):“不要……”
盖恩雯:“请吧,休。”
休(坚决地):“不!”
他向门口走去。盖恩雯感到失望,心里十分难过。她的嘴唇微微打战。
到门边,休站住。他回头看了看盖恩雯,接着断断续续说。
休:“明天我给你带夜驾蛋来。”
休走了。盖恩雯容光焕发,目送着他离去。

天色渐暗。矿工住宅区的街道。在通向山上的路上,休蹒跚而行,他勉强迈着步子,但一双眼睛由于欣喜而在闪烁。当他走过“三铃”酒吧的门前时,艾沃尔、扬托、戴维、迪伊·庞多和西法塔从里面走出来。
艾沃尔:“啊,有学问的!”
他拍拍休的背,休一颤,痛得差一点晕过去。艾沃尔一把挟住他。
戴维:“他怎么啦?”
戴维拉下休背上的衬衫,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休的背部。
扬托(低声):“是在学抆里搞成这样的?”
戴维:“狼心狗肺的。小伙子,这是谁干的?”
休不回答。
扬托(轻声):“是乔纳斯先生?”
休仍不吭声。扬托慢慢环视四周。
扬托:“我们要跟乔纳斯先生谈一谈。”
大家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休抬起头。
休:“不!戴维,扬托,请不要那样。我打架了,但不是给尺打的。”
戴维(指着休的背):“这还不是用尺打的?”
休(含泪):“他只是警告我。”
戴维:“孩子,你真糊涂……”
扬托把手放在戴维肩上。
扬托:“等等,戴维,这是休的事,由他自个决定吧。(对休)你就跟乔纳斯说,我们要剥他的皮。”
休:“你们不要管他了。”
扬托缓缓点头,他时而看看休,时而看看哥哥们,嘴上露出笑意。
扬托(柔情地):“我看,这孩子象个男子汉了。”
说着,拉住休的手就走了。其他几位哥哥跟在后面,迪伊和西法塔目送他们。迪伊的独眼闪出凶险的目光。
西法塔(低声):“呶,他一定会找我们的。这是千真万确的,到时候我们决不袖手旁观。”
他俩回进酒吧间。

休走进教室,向自己的课桌走去。在盖恩雯桌旁,他停顿了一下,但我们看不到他在干什么。接着他走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先前的冤家对头——同班同学们都朝他微笑。显然,现在他们把他当作自己人了。休什么人也不看,但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盖恩雯的课桌。
不一会,盖恩雯奔进教室,当走到自己的课桌前时,她脸上泛出满意的笑容。
在盖恩雯的课桌上放着一个夜莺蛋。她转脸望休,捕捉他的目光。休为她看到了蛋而高兴,但他竭力回避她的视线。
特写镜头:乔纳斯的一把尺。
乔纳斯走近黑板,用一小段粉笔开始划图线。这时,门打开了,迪伊·庞多和西法塔出现在门坎上。他俩静悄悄地站了一会儿,目光紧盯着乔纳斯。乔纳斯没有看见他俩。
迪伊身穿节日服装,头戴礼帽,手拿一根轻便手杖。
休看到迪伊和西法塔,惊讶得张大了嘴。他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事了。
乔纳斯用惯有的傲慢的声调开始讲课。
乔纳斯:“昨天的课有了一些收获,不错,一点点收获,就是在直线的测量方面。”
趁乔纳斯在说话的时候,迪伊以拳击家特有的步伐走了过去。乔纳斯一惊,赶紧转过身。
迪伊(和蔼地):“早上好,先生是……”
乔纳斯:“乔纳斯。”
迪伊(喜滋滋地):“乔纳斯先生,(对西法塔)那么就是说,我们找到地方罗。”
迪伊表面上彬彬有礼,但目光却象冰一样冷酷。西法塔点点头。
乔纳斯:“有何贵干?”
迪伊:“乔纳斯先生,学一点东西,任何时候都不嫌晚,您说是吗?”
乔纳斯(谎乱地):“是。”
迪伊上前几步。乔纳斯向后倒退。
迪伊:“我也曾念过书,可是那会儿还是个小不点儿,也不太用功。”
他用手指叩乔纳斯的胸部,乔的斯又向后退缩。
迪伊:“不过,今天是另外一回事……今天我要好好学一学。”
他们步步逼近乔纳斯的讲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迪伊的笑脸跟乔纳斯的脸相距不到一英寸。
乔纳斯(惊慌地):“你们要干什么。”
迪伊:“学问!您是怎样测量棍棒的,乔纳斯先生?”
乔纳斯(浑身哆嗦):“当然是按长度。”
迪伊:“那您在测量个儿比你小三倍的小小孩时,怎么可以用棍棒毒打他?”
乔纳斯呼吸急促,嗓子已完全干涸。
迪伊(象交谈那样):“瞧,您的功夫是用棍棒,而我的行当是拳击,按照尊敬的库因斯别里侯爵发明的规则。”
西法塔(插话):“上帝啊!让他的灵魂安息吧!”
迪伊:“我很幸运,能把我的学问传授给您。那么,开始吧。”
他脱下上衣,摘掉礼帽,把它们交给西法塔。西法塔拿在手上,煞有介事地弹掉帽上的灰尘,还仔细地整了整西装。
迪伊:“谁要是左手的功夫不到家,那无论如何不能称作拳击家……”
乔纳斯(尖叫):“救命!救命……”
迪伊朝乔纳斯脸上揍去。他的出击象闪电般迅猛。
迪伊:“这是叫你不要伤害人,懂吗?!(出击。重新揍乔纳斯)不要伤害人,可你就是不让人太平……”
乔纳斯:“救命!警察!”
教师偶尔用手成功地挡住了迪伊的一击。
迪伊(称赞):“好……漂亮的阻挡,刮刮叫!但您不要老是防卫,要用右手反击。”
他现身说法地向乔纳斯耳部着实地揍了一拳,要不是迪伊揪住了他的衣领,后者差点倒下。
迪伊:“您应该学会随便用哪只手来打……要这样来对付对手……”
他用左右拳头夹击来说明自己的话……。
迪伊:“整个肩膀……打的时侯要不断改变拳路。瞧,这样,这样……”
乔纳斯懦弱地大叫起来。
迪伊:“坚持。朋友,您的防卫还要加强!在您下巴的地方,要这样!注意您的对手,不要让他的右手打腹腔丛。”
乔纳斯的肋部被狠狠挨了一拳。发出一声无力的“哎哟”便垂下了头。
迪伊(继续给拳):“这让您脑袋搭住了,而对手又打您下巴。”
他又一个左下拳,把乔纳斯的头打得向上一扬。这位教师的脸变了样,他只是呻吟着,两脚勉强站着。
迪伊:“瞧,这下……”
他打在乔纳斯的鼻子上。乔纳斯瘫倒在地上。
迪伊:“……犯规……这样打不允许的。您要打伤对方的鼻子。”
他一本正经地察看自己的一双手。乔纳斯呻吟着想站起来。迪伊抖了抖他,当他看到教师重又倒下时,舒了一口气。
拳击手扫视了一下鸦雀无声的教室。
迪伊:“噢,我的天。我怕他永远也学不会,啊,西法塔?”
西法塔阴沉地点点头。迪伊拎起乔纳斯的衣领和裤子,把他扔进壁炉边的煤箱里。砰的一声,合上了盖。
这时,教室的门打开了。校长莫特希尔和青年教师梯泽尔跑了进来。全班学生起立,默默地站在课桌旁。
莫特希尔(大怒):“嘿,你这恶棍!我要把你送交法庭。”
迪伊不理他,从西法塔手里拿过自己的上装穿起来。
迪伊:“为什么?这不过是在上课,(戴礼帽)现在该下课了,回家去喝一品脱啤酒。你们这里光线太暗,灰尘又太多。”
西法塔:“的确灰尘是太多。喝一品脱啤酒,那真惬意……”
迪伊(颇有礼貌地扬了扬礼帽):“再见,先生。”
西法塔也照样稍微扬了扬帽子。他俩走出教室。莫特希尔望着他们的背影。乔纳斯从煤箱里爬出来,浑身黑灰,呜呜咽咽,血迹斑斑。
莫特希尔(透过牙缝):“梯泽尔先生,劳驾送乔纳斯先生回家。”
梯泽尔把乔纳斯带走。
莫特希尔转向学生们;他们都还站着。
莫特希尔:“坐下。”
除了休以外,大家都坐下。休很怕,等待着惩罚。
莫特希尔(严厉地):“摩根,坐下。”
休坐下。
莫特希尔的脸色还是那么严肃,然而在他的嘴边上隐约可见一丝微笑。
莫特希尔:“现在打开《凯撒(注5)言论集》……”

第七章

白天。
裁缝铺。休只身穿内衣站着。裁缝赫法和他的助手老头图英在给休量尺寸,摩根注视着赫法。赫法把尺咔嚓一声折拢,然后看着摩根。
赫法:“做上装再好不过了。现在要做裤子,是长裤,还是短裤,摩根先生?”
休看着父亲,目光里充满强烈的恳求,长裤是他向往已久的。
摩根摸摸下巴,似乎犹豫不决地沉默着,终于,笑了笑。
摩根:“当然,是长裤。”
休自豪地挺直身子,他迅速穿好短外套和短裤,赫法匆匆收拾好尺、大头针和其他杂具。
赫法:“好,做长裤。星期三,四点半来拿。保证式样时髦,烫得笔挺。”
摩根:“咱们走吧。(对赫法)到时候他来取。”
父子俩离去。

煤矿镇的街上。男人和女人们纷纷向矿井跑去。
急促的警报声,宣告着大难临头。
格拉菲特和休加入了人流。

矿井旁。
升降机的轮子慢慢转动着。它停往……出现一只罐笼,里面挤着几个矿工,其中有扬托和戴维。
罐笼地上不知放着什么,用帆布盖着。扬托和戴维脸色阴沉。格拉菲待和休跑向罐笼,看到扬托和戴维,他们明白,遭到不幸了。
扬托:“艾沃尔……”
休目瞪口呆。
戴维:“他滑倒在斗车底下。”
大家下坡向艾沃尔家走去。

煤矿镇的街道。
扬托、戴维、格拉菲特和休走近艾沃尔家。
布明恩从家里出来,慢慢地朝他们走去。从她脸部感情来看,她已猜到不幸了。她刚迎上他们,便紧紧握住扬托的手,但后者哑然,无法告诉她不幸的事故。
布朗恩(喘吁吁):“艾沃尔?”
扬托和戴维默默点点头。
布朗恩睁大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突然,她合上眼睛,两腿发软,失去知觉晕倒了。扬托赶紧扶住她。
格拉菲特(对休):“快去叫理查兹医生!”
休跑去。扬托和戴维将布朗恩抬进屋里。

深夜。布朗恩家的餐厅。寂静,只有壁炉上的钟嘀嗒作响。此时已半夜三点钟。
屋里有格拉菲特、摩根、休、扬托和戴维。他们在等待着,大家的目光都望着楼梯。由于熬夜和焦虑,他们显得疲惫不堪。
蓓丝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衣袖卷起。看上去她也同样疲倦和沮丧,但她控制住了自己。
蓓丝径直走向摩根。
蓓丝(轻轻咬了咬嘴唇):“格维尔……我们有了第一个孙子!”
摩根(庄重地鞠躬):“上帝要了一个去,又另外给了一个。”
蓓丝眼冒金星,她回驳丈夫时,气得连声音也微微颤抖。
蓓丝:“你上楼跟她说这个去吧,她知道怎么回答你!”
摩根:“别说丫,蓓丝,可别生上帝的气呀。”
蓓丝:“让这怨气见鬼去吧!(抬起眼睛)但愿上帝能听到这句话。”

第八章

摩根家的餐厅。
特写:摩根手中拿着休的毕业证书。
摩根和蓓丝细看证书。远处坐着怀抱婴儿的布朗恩。
摩根(审视证书):“哦,受到奖励哩!(笑)我们的儿子成了有学问的人啦。”
蓓丝从丈夫手里拿过证书,好奇地看着。
蓓丝:“这写的什么,休?我一点也看不懂。”
摩根(自豪地):“这是拉丁文。”
蓓丝放下证书,用手搂着休的头,疼爱地看着他。
蓓丝:“我可怜的孩子,这么说,他们往你的脑子里装满了拉丁文?”
她用手抚摸休的头,仿佛要证实一下有没有因为装满了学问而在脑袋上长出了疙瘩。
摩根(对休):“喂,你现在打算干什么?到卡迪夫去吗?想进大学,当律师还是做医生?”
布朗恩(使眼色):“‘休·摩根医生’……这不错呀……”
蓓丝(赞许地):“是啊,真是不错,添置一匹好马和一辆有弹簧座椅的马车,一套好呢子的黑西装和硬领衬衫,嘿,多棒呀,我的小定贝。(活跃起来)哎,为你,为你的那些学问喝一杯鲜奶。”
休(笑):“好,妈妈……(睨视布朗恩)就是还要一点布朗恩烤的酥饼。”
正要去拿鲜奶的蓓丝听到此话便站住了。她双手支在腰上,问休。
蓓丝:“是不是要把我的酥饼去喂猪,啊?”
休:“不,那我咋天就吃了。今天轮到吃布朗恩的。”
布朗恩苦笑,望着休。
布朗恩:“休,可惜我今天只烤了葡萄干面包,我想不会有人喜欢我烤的酥饼了。”
大家都沉默了,布朗恩眼里闪着泪花,站起身向房门走去,到门口她停住了,额头靠在门框上,抱着孩子站在那里。
布朗恩:“啊,妈妈,您该知道,他不在,我是多么孤单哪!……每天晚上我擦他的皮鞋,整好他的上装。到早上,它们还是原样放着。(痛哭使她呼吸困堆)我是多么孤单啊”!
她走了出去。摩根、蓓丝和休神情悲哀地望着她的背影……。蓓丝走进厨房。回来时,拿着一个杯子和一罐鲜奶,摩根和休仍目送布朗恩。蓓丝倒牛奶,递了一杯给休。
蓓丝:“格维尔,要是布朗愿意,就让她住咱们这儿吧。”
摩根(摇摇头):“不,家里应该只有一个当家女人。”
休一边叹气,一边用证书敲打桌面。
摩根:“休,你究竟想干什么呐?”
休还是看着门口。布朗恩已不见了。父亲的提问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转向父亲。
休:“爸爸,我想跟你一起下矿井。”
摩根:“别瞎想,休。矿井不是你去的地方,为什么不能找个更合适的工作?”
蓓丝(生气):“合适的工作?那么说,你和他的哥哥们就是不体面的人,或者是犯人啦?”
摩根:“别说了,蓓丝。我是要孩子更有出息。”
蓓丝(固执地):“要是他能象你和他哥哥那样好好的,我死也安心了。”
摩根:“蓓丝!我想的是孩子的前途。我们小的时候是另外一种情况,那时要还一大笔债,到处托人情。(把证书在桌上一敲)它证明休是有学问的。为什么偏要把自己的聪明葬送在矿井里呢?”
休:“我想到矿井去做工。”
摩根无力地摊开双手。
摩根:“你自己决定吧,将来倒霉的是你自己。”
休:“我要到矿井去。”
摩根:“好啊!那你决定……到矿井去……”
蓓丝:“那太好了!”
摩根(冷冷地):“好……那我就去喝个醉。”
他转身便离开房间。蓓缒和休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
休(断断续续):“妈妈!我想到布朗恩家里去住。”
起先蓓丝害怕了。
蓓丝:“休……”
休知道妈妈怕再失去一个儿子。
休:“妈妈,你知道我就住在附近……同一条街上……”
蓓丝出声地自言自语。
蓓丝(大声):“是啊,她一个人挺难过,(肯定地点点头)行。去吧,休!眼下她还不会嫁人。你就住她那儿吧。”
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惊奇地望着母亲,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母亲会答应的。
休:“布朗要嫁人吗?”
蓓丝:“当然,孩子!她还年轻,再过几年也不难看。可家里没钱……她当然还要嫁人的,大概很快吧。”
休考虑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
休:“我去跟她谈谈。”
他离去。

第九章

白天。布朗恩家。
布朗恩坐在摇椅上悠悠晃动。她手里抱着婴儿,温柔地抚摩着他的头发。
布朗恩蓦地回身。一双眼睛灼灼发光,似乎看到艾沃尔走进来了,但过了一会,她的脸又显现悲哀。
布朗恩:“是你?”
休轻轻走进屋里。他挨近布朗恩,看着她。
休:“我下矿井做工了,布朗。”
布朗恩嘴唇动了动,微微一笑。
布朗恩:“呶……到矿井去,把煤老头脸上所有的皱纹都抖一抖。”
然而休还是那么认真。
休:“布朗……我住到你家来,你愿意吗?”
布朗恩睁大眼睛盯着他。
休:“我要把我的薪金全交给你。”
布朗恩(不赞成地摇头):“你该住你妈那儿。”
休:“是她自己让我来的。”
布朗恩:“为了可怜我?”
休:“不!是诚心诚意的。你照常早晚准备衣服,就给我穿吧!”
布朗恩(淡淡一笑):“你是个好小伙子。”
休:“行还是不行,布朗?”
布朗恩:“行。”
休:“好,我去搬床铺。”
他匆匆跑了出去。

街上。
休从布朗恩家跑出来,径直向自己家跑去。

在矿区院子里。
日班工人正去上工,其中有扬托和休。

罐笼向下滑动,迅速闪过凹凸不平的井壁,里面挤满了矿工,除了休,其中还有两、三个比他大一点的小孩。

工作面。
扬托和休正在干活。扬托有节奏地挥动丁字镐,一凿一凿地扎入煤层。休匆忙将煤块扒到工作面尽头,装入斗车,他们向更深的煤层挖。休把煤块垛成一堆堆。
休的旁白(画外):“为你所爱的人、为她的生存去做工,那自己就得在潮湿的地下糟蹋自己的健康。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一个月又一个月地在黑暗中忍受煎熬。煤灰轻轻洒下来,碰到身上,那微妙的感觉,就象十指触摸大地一样。这是在警告你:你反正会掉在它的手心里,早晚要得到报应的……”

白天。矿井入口附近。
地面上出现了上升的罐笼。只见从里面走出一群沾满黑灰的矿工,他们当中有休和扬托。休眯缝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环视四周,他仿佛要把灿烂的阳光吞了似的。扬托熄灭了小灯,向大门口走去,休跟在他后面。

出纳处的窗口。
矿工排队领工资。其中有扬托、戴维和休。休自豪地站着。
休、扬托和戴维终于挨近了出纳处的小窗口。
轮到休,他拿了钱离开窗口。扬托和戴维在小窗前停住。出纳员除了钱,还给了他俩证件。
休站住,转身向后。他明白怎么回事了。哥哥们神情忧郁地向他显示了一下证件。
休的旁白(画外):“鸣笛收工的时刻是多么轻松愉快,疲乏的肌肉终于可以放松休息了,而主要的是我们重新见到了光明!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在好天气的日子里,矿工们那么喜欢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当我走在矿工们的行列里,跟他们一样疲惫不堪,被煤灰熏黑,眯着眼睛迎接阳光的时候,我感到自己是真正的男子汉,我跟矿工们同呼吸共命运,思想感情打成一片。我是男子汉中间的一个。命运把我跟矿山连在一起。矿上最卖力的工人是扬托和戴维,似给他俩的报酬不过是比其他工资少得可怜的工人们略高一些罢了。”

白天。摩根家。
扬托和戴维头戴鸭舌帽,手拿包袱从家里走出来。
在他们后面出现了摩根、蓓丝、布朗恩和休,他们停在门口,用忧郁的眼光目送扬托和戴维。
兄弟俩上了小道。
他俩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挥手告别。
他俩在街上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山岗后面。
休的旁白(画外):“现在全家只剩下父亲和我两个人挣钱了。”

入夜。摩根家的餐厅。
特写:休的地图册——翻在世界地图上。
休用尺测量威尔士与美国、新西兰、加拿大及开普敦(注6)之间的距离。
蓓丝和摩根出现。他们从休背后看地图。
蓓丝:“这个蜘蛛网是什么?”
休(笑):“这根线把我们带到欧恩和格维林那儿。(手指沿线移动)往下,到开普敦,恩哈拉在那儿。往上到扬托去的加拿大。这是到戴维去的新西兰。”
休把手指放在各条线分散开来的始点上,笑着对母亲说。
休:“而你是一颗星,在咱家上空照耀着,照亮了所有的路,有海洋和陆地的路。”
蓓丝(不乏讥讽):“所有的路?(有点悲切)要是你把所有东西都放进这张小纸里头,那么我的光还有啥用!”
摩根:“这是地图,蓓丝!我亲爱的!是世界地图……你该知道,他们在哪里。”
蓓丝(阴阳怪气地):“我不用这些旧图和铅笔画的蜘蛛网,也知道他们在哪里!”
她慢慢离开桌子,停下瞅着丈夫。
蓓丝(坚决地):“他们永远在家里——跟我在一起。”
说着转身走向厨房。
休和摩根一声不响地看着她离去。

第十章

布朗恩家。
路上出现一群矿工,休从人群中出来,他穿着弄赃了的工作服匆匆回家,转眼便不见人影了。
休匆忙走进餐厅,但看到梅特·哈里斯——一位身材痩削,衣着华丽但举止轻浮的年轻人——时,他突然站住了。
哈里斯身着上等西装,显得又肥又大。
桌上放着几支普通的鲜花。哈里斯显示出一副笨拙求婚者的高傲姿态。休冷漠地看着他。
休:“哦……(不满地)你好!”
梅特渐渐收敛笑容,向休伸出手。
梅特:“你好,休。”
休勉强握了一下梅特的手,专注而怀疑地打量着他。
梅特:“我是顺便来找布朗。见到你很高兴。”
休并不看他,而只注意那束花,不以为然地皱眉。这时从楼上传来布朗恩的声音。
布朗恩的声音:“是你吗,休?”
休(转身):“是的。”
休走到楼梯口,向楼上走了几级。
在楼梯栏杆边上站着布朗恩。休在下面。
布朗恩:“我在给小孩穿衣服,你是不是请哈里斯先生喝茶了?”
休(不悦地):“要招待他喝茶吗?”
布朗恩:“是的。”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休转向哈里斯。
休(轻声地):“梅特……”
梅特:“嗯,孩子……。”
休:“我想告诉您一件事……。”
梅特:“是么?”
看休的神态,似乎还没有下决心要与他交谈,最后,他坚决地摇了摇头。
休:“不……这不关我的事……”
休离开了梅特,但后者紧跟着,拉住他的手。
梅特:“什么事啊,孩子?”
休:“让布朗恩自己对您说吧……”
梅特:“这有关……(讷讷)布朗恩……还是有关我?”
休(轻声):“是……有关艾沃尔……。”
梅特(一惊):“艾沃尔?”
休:“布朗永远不会把他忘记。”
梅特(尴尬地):“当然,不会的……。”
休(自信地):“她永远不会再嫁给别的男人的。”
梅特完全惊呆了。
梅特:“她跟你讲过这事吗,孩子?”
休:“好多次了。”
梅特:“她可从来没对我讲过。”
休:“当然,她不想伤您的心,但她对我说过,您这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梅特(喃喃):“她真的那样说了?”
休尽管不善于说谎,但这番话对头脑迟钝的梅特起了作用。休肯定地点点头,接着说下去。
休:“她对我说,她很可怜您。”
看得出梅特很痛苦,但他仍强笑着。
梅特:“呶,孩子……我……我很高兴你对我实说了。我……(绊了一下)好吧,我现在就走。”
休(礼貌地):“那您不等一会儿,跟布朗见个面?”但实际上并不希望梅特再待下去。
梅特:“不(喘吁吁)不……我最好还是走。”
休点点头。梅特拿起自己的帽子,向花束投去一瞥,走了。休得意地望着他离去,忽而听到布朗恩下楼的声音,他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布朗恩在楼梯上通过开着的门看到梅特正好走出去。
布朗恩:“梅特上哪去了?”
休:“他没有说。”
布朗恩:“那为什么……”
休:“他请求原谅他。”
休转过身去,布朗恩产生了怀疑。
布朗恩:“休……”
休:“嗯?……”
布朗恩:“你对他说了什么?”
休(天真地):“跟谁?”
布朗恩:“梅特·哈里斯。还会有谁?”
休固执地不作言语,布朗恩轻轻摇晃他的肩膀。
布朗恩:“你对他说了什么,休?”
休(勉强地):“我对他编了些谎话,他听了马上就走了。”
布朗恩(平静地):“快去把他叫来,对他说,你觉得抱歉。”
休霍地转身背对着她。
休:“这事我不觉得抱歉……我不愿意他到这儿来。”
布朗恩:“休……。”
看来,布朗恩很生气。然而,在休的嫉妒里包含某种感情,布朗恩不得不宽容他了。
布朗恩:“他是好人,可以做我的好丈夫,那我为什么不嫁给他呢?”
休:“因为你不爱他。”
布朗恩:“这点他明白。爱情并不等于有了一切,善良也同样如此,此外还少不了面包和房子。我不能向你和你亲爱的爸爸要更多的钱,你愿意我的小艾沃尔挨饿吗?如果没有一个能关心他的男人,这种情况就会发生的。”
休:“那么,我来做这样的男人。我来关心小艾沃尔。”
布朗恩:“不,休。等你长大成人了,你的工资早已不归我了。”
休:“只要我活着,我的工资永远归你。”
布朗恩(微笑):“你是个好小伙子,你总会有妻子的。她一定很幸福……还有孩子……是这样吗?”
休(目光坚毅地望着她):“不,布朗。”
布朗恩:“是的,休。”
她笑起来,抚摸他的头,他还总那么刚强地望着她。
布朗恩:“今天就不要再提梅特了,咱们俩坐下来喝点茶吧。”
布朗恩走出房间,休的视线一直跟着她。休的眼里渐渐涌出泪水,这已经不是孩子的眼泪,这是男子痛苦的眼泪!
休的旁白(画外):“布朗错了,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一直爱着她,直到今天。虽然在那些日子里我还是以孩子的眼光看待一切的,但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个成年人的未来。我的预感得到了证实。我始终是光棍,这点没有改变。而我的山乡却变了,煤堆越来越多,它们在扩展的道路上吞没了一切。
我的山乡几乎没有一块绿地了!……”

山谷全景。
眼下是影片开头时的景色。
煤堆急剧上升,枯萎了的树木有一半被埋在煤块下面,一条曾是欢快的小河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长满绿苔的泥潭。
矿井的房子倒塌了,一半陷在乱石之中。
休的旁白(画外):“想不到恩哈拉回来了。她一个人回来的。她没有住在我家里,而是到埃文斯的大宅去了。”

埃文斯府邸。这是山区最大的房子。
休沿着一条小路向这座府邸走去。在门口站住,敲了敲门锤。他摘下便帽,整了一下领带和衣袖。
开门的是爱妮特,一位年轻的农村姑娘。
在她身后出现了尼古拉斯太太——一个肥胖、令人讨厌的女管家。她一身丧服。
休(礼貌地):“能见见埃文斯太太吗?”
爱妮特:“您是谁?”
休:“休·摩根。”

埃文斯府邸的前厅。尼古拉斯太太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
尼古拉斯太太:“您是她的弟弟,对吗?”
休点了点头以示回答,步入。爱妮特关上门。尼古拉斯太太傲慢地打量他。
尼古拉斯太太:“往这儿走,请。”
她打开客厅的门。

客厅深处,恩哈拉靠窗站着。
休慢慢走进来,尼古拉斯太太仍站在门槛处。
恩哈拉苍老了许多。她衣着简朴,但很时新,这些年月里,她的变化比摩根家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变化都大。看到休,恩哈拉迅速走近他,露出亲切的笑容。
恩哈拉:“休,真的是你呀?!”
她吻了吻他的面颊。休感到惊讶,这位高贵的夫人竟是他的姐姐。恩哈拉对尼古拉斯太太投去一瞥。
恩哈拉:“尼古拉斯太太,请端茶。”
尼古拉斯太太屈膝行礼后,走出客厅,但没关上门。
恩哈拉从休手里接过帽子,把它放在窗台上。
恩哈拉:“坐吧,休。”
休坐下。姐姐拉着他的手,温存地对他笑着。
恩哈拉:“你完全成了大人了……变多了……”
休:“你也一样……”
恩哈拉笑了笑,但那是带有一丝苦楚的笑。
恩哈拉:“到我家来的人都说我气色不好,要我注意自己的身体。你一定也会这么说的。好,别说它了吧。(想改变话题)最好还是跟我谈谈这里的新闻吧。我们过去的朋友——小伙子和姑娘们,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休:“詹金斯姐妹俩都出嫁了。马文·修格斯去学医了。里斯·豪威尔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他每星期给家里寄十先令钱。(故意看着姐姐)而格拉菲特先生象从前一样,比谁都起得早睡得晚。”
恩哈拉的目光流露出激动的神情,她紧握休的手。
恩哈拉:“他怎么啦,休?”
休:“他不象从前那样了。”
恩哈拉:“他是不是病了?”
休:“就是眼神和说话象你一样。”
恩哈拉目不转睛地望着休,慢慢站起身。顿时,她脸色苍白,眼露愠色。
恩哈拉:“你走吧!”
休慢馒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帽子。
姐弟俩齐视门口,尼古拉斯太太站在那儿。端着茶盘的爱妮特站在她后而。显然,尼古拉斯太太听到了他俩的谈话。她觉察到自己已被发现,随即走进室内。
尼古拉斯太太:“埃文斯太太,茶沏好了。”
恩哈拉:“等一等,休。”
爱妮特把茶盘放在桌上。尼古拉斯太太忙碌地分放茶具……
恩哈拉:“放着吧,尼古拉斯太太。我自己倒。”
尼古拉斯太太(扬起眉毛):“不过,我过去一直为叶司金先生已故的可怜的母亲冲茶的。”
这时,爱妮特用自己的钥匙轻轻敲打手指。
尼古拉斯太太:“爱妮特,把手指从碟上拿开。”
恩哈拉(冷淡地):“够了,不要摇晃钥匙了。我要从您手里拿走罗。我自己倒茶。”
尼古拉斯太太(行屈膝礼):“遵命,埃文斯太太。(堆起油滑的假笑)新太太,真象少见的乡巴佬……脾气有点犟,到头来还要自己洗衣服啦。”
她向爱妮特做了个手势,叫她跟去,然后离开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休和恩哈拉默默看着她们离去。
休:“为什么你留她在这儿?”
恩哈拉:“她在这个家已待了三十六年,或许差不多这些时间吧。大不了让她一天唠叨一百遍。要喝茶吗,休?”
她叹了一口气,坐在小茶桌旁。休严肃地望着她。
休:“你不是说,要我走吗?”
但恩哈拉对刚才的发火已由衷感到懊悔。
恩哈拉:“不。不要走!”
她示意让他跟自己并排坐在小沙发上。休坐下,恩哈拉拉住他的手。
恩哈拉:“休,原谅我,我刚才那么无礼。”
休:“这没什么,好姐姐。”
恩哈拉看着他,然后又转过脸去,她眼里溢满泪水。她掏出手帕,按在眼角上。
恩哈拉:“喂,小弟弟,其实我还是个孩子。哦,休,我的小弟弟,我真想把一切都告诉妈妈——可我不能呀。”
突然,恩哈拉失去自制,开始号啕起来。休搂住她。她伏在他肩上痛哭。休极力安慰她。

白天。埃文斯家的厨房。
在炊桌旁站着尼古拉斯太太和爱妮特。靠门有两个农民,他们是一对夫妻,来卖鸡蛋的。
厨房深处,一个小孩在炉边往煤箱里装煤。尼古拉斯太太似乎是受到了不公正待遇而在大发牢骚。她一面拣鸡蛋,一面嘟哝着。
尼古拉斯太太(一本正经):“别跟我讲这些。我不过是女管家。可我在这个家住了三十七年,哪一天不受气挨骂。”
农妇(诧异地):“啊,哪会这么可怕哩……”
尼古拉斯太太(在亮光下审视鸡蛋):“要是啥时看到老东家从棺材里爬出来,我才无所谓呢。那地方只有墓砖拦着他。这我可以发誓……”
爱妮特:“可怕,可怕……(慌乱起来)真的吗……”
尼古拉斯太太俯身在爱妮特耳边说了什么。
爱妮特(震惊):“离婚?”
农民夫妇激怒了。
农妇:“什么?”
尼古拉斯太太:“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可她就是这个心眼。(对农妇)我要一打蛋……可讨价要一先令——真是强盗!(接着说)她在这里没丈夫,不是吗?为啥?因为她跟一个牧师相好……”
农妇(惊奇):“不会吧……”
尼古拉斯太太:“事实正是如此。不过这事我还没对任何人说哩。”
农妇:“喔,我不会去乱说的,尼古拉斯太太……。”
尼古拉斯太太(暗示):“哦,当然,不,不会的,除非你们觉得这是应该说的。”
她掏出手帕开始拭鼻涕。
尼古拉斯太太:“我们可怜的叶司金老爷,这矿工婊子败坏了他家的名声,可他离这儿有一千英里远呢!”
农民夫妇同情地点点头,离去。
爱妮特在他们身后关上门,转身面对尼古拉斯太太,显得张惶失措。
爱妮特(胆怯地):“可是格拉菲特先生连这府上的门也没跨进来过……。”
尼古拉斯太太(轻蔑地):“这有什么关系,姑娘?(尖刻地)你少管闲事。”
她的同情心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她在我们的面前现出了原形。

休狠揍一个比自己年龄大些的青年。休眼冒怒火,破裂的嘴唇流出鲜血。他毫不留情地给那人一击又一击。最后,把对手逼到坑壁,又接二连三地揍他。
来了几个矿工。他们把休拉开。休还想拼命抓住那青年。

白天,煤矿镇的街道。
休沿山岗慢慢往下走。只见他垂头丧气,双拳紧握。
休穿过人群。那些人三三两两地站在各处,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他,有几个人在他背后窃窃私语。休却谁也不看,径直走向布朗恩家。他站在园门外面,眼睛却朝自己家的方向看。
我们看到,摩根家的门关着。
休向自己家走去,拐过一条路,走近家门。
这时,一片乌云掠过,在休身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休看了看天空,走进屋里。
休的旁白(画外):“无聊的闲话比刀更伤人。摩根家袓祖辈辈住在山区,只是现在,诽谤第一次玷污了我们的名誉。恶毒的谰言束缚了人们的头脑,正如岩石覆盖了我们的山林一样。我觉得咱家反常了,大白天紧闭大门,这还是头一次哩。我理解这是为什么,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我想起了那一天还有别的原因。我的父亲——以及投在咱家门上的那块云影……。如果我那时就知道的话……。”

摩根家的餐厅。
穿着工作服的摩根,正在系高帮鞋。蓓丝站在一旁。
门开了,从门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在摩根身上。休进屋,摩根站起。
摩根(看着休):“怎么啦,休?……又眼那些造谣的家伙怄气啦?”
蓓丝走近休。
蓓丝:“喔,休,你怎么啦?看看自己的手。”
休:“埃万·约翰……(委屈而不安地)他他讲了恩哈拉和格拉菲特先生的坏话。”
蓓丝(对摩根):“真是孩子脾气……。”
摩根:“你做得对,我的儿子。(对蓓丝)我回家吃晚饭。”
蓓丝:“你不去教堂了?”
摩根:“不,(坚决地)要是他们这么做,我在没死以前,再也不会跨进那地方的。”
他转身准备走了。
蓓丝:“我给你准备白兰地,再把被子暧和--下。”
摩根:“你真是我的老相好。”
摩根的活里流露出惯有的幽默感。
蓓丝(低声):“老来少,去打架吧。”
摩根离去。蓓丝和休目送着他。过会儿,休转身对母亲。
休:“教堂发牛什么事了,妈妈?”
蓓丝(眼望别处):“今晚做好祈祷后,长老们开会,谈论恩哈拉的事。”
休(震惊):“恩哈拉!她没做过什么坏事呀。”
蓓丝(阴沉):“‘没做过什么’,可已经到处传开啦。人们就喜欢捕风捉影(眼泪夺眶而出),喔,休,我的孩子,我打心里望你长大后,不要学那种伤人的恶嘴。”
休:“要恩哈拉去参加这个会吗?”
蓓丝:“不,我们谁也不去。可冤枉气照受呀。”
休:“我要去,妈妈。”

休从家里出来,走向布朗恩家。

矿井附近。
摩根和几个同班矿工走到升上来的罐笼前。他们走进罐笼。摩根对开机的给了个信号,罐笼便飞快下去了。

晚上。教堂里挤满了人。大家衣冠楚楚,俨然一副遵守教规的正人君子样子。在教民们中间,坐在前排的巴里和其他儿个长老引人瞩目。尼古拉斯太太跟他们在一起。教堂深处出现了休。他已经冼过澡,换了衣服。
休消悄走到后面的长凳坐下。边上的人好奇地打量他。
教民们的头都转了过去——格拉菲特走进教堂,他从容地走到前面去,登上了讲坛上自己的位子。
头几秒钟,格拉菲特目光忧郁地望着教民们,然后平静而坚定地开始发言。
格拉菲特:“我在这个讲坛讲话,是最后一次了,(极度悲伤)我将要离开山区。对于这里曾帮助过我和敢于帮助我的人,我深表歉意。但你们中间……(以几乎蔑视的口吻)有人竟说,我在这里是浪费时间,对于他们,我想说儿句……”
教民们等待着。休想到马上要跟自己的挚友分别而觉得难过。
格拉菲特的声音:“你们当中没人敢于跟我对证,指出我的罪孽。如果你们发现我犯存罪孽,就应当象对叛逆者那样加以痛斥。请问,有谁能站出来告发我?”
格拉菲特等待着。他环视教民。没有人回答。他继续以轻蔑的口吻说道。
格拉菲特:“怎么没有!这就是说,你们不仅是伪君子,而且还是胆小鬼!(改变声调)我不责备你们,我的过错并不比你们少。你们废话连篇,思想空虛,这表明我没能教给你们应该教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教民们:
“当我年轻的时候,曾想要用真理征服世界。想要率领一支军队,它比亚历山大幻想的还要庞大,它应该拯救人类,而不是征服别的民族。真理!这是一个金光灿烂的字眼……但你们没有几个人听我讲过它,也很少有人能理解它。大多数人只知道穿黑衣坐教堂。(他的语词变得尖刻起来)你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穿黑衣服,假仁假义地做礼拜,装样子给上帝看?是出于爱吗?……不!……你们自身已经表明,你们的心灵已完全枯竭,又无法汲取上帝的圣爱……。一个又一个的礼拜天,每当我站在你们面前时,从你们的脸上我就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是恐惧,讨厌和迷信的恐惧把你们带到这里来的。你们害怕上帝的惩罚——害怕天上的雷霆。”
格拉菲特的脸色越来越严厉,他的话斩钉截铁。
格拉菲特:“你们害怕上帝的报应,你们把死亡、恐惧、地狱、灾祸还有黑衣服这一切都留给了自己!”
格拉菲特两手撑着讲坛。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格拉菲特:“现在,让长老的裁判会开始吧。不过,要知道,既然你们是在神圣的地方,而且以上帝的名义这样做的,那你们就是亵渎神灵,就是污辱上帝和他的教义。”
他离开讲坛,慢慢走到长凳之间的过道上,教民们的头部跟着他而转动。休望着自己的朋友,眼噙热泪。他站起来跟着格拉菲特走出去。
教民们交头接耳,面而相觑。摩根的几个朋友也站起来,走了出去。这时,巴里走向讲坛。
巴里:“等一等。现在开会。”
又有几个人起立离去。有个男教民打算离席,但他的妻子强拉他的衣襟迫使他坐下,他挣脱,用手势盼咐她一起走。大半数教民从教堂里出来,剩下的只是那些最虔诚的,他们以蔑视的眼光看着离去的人。

矿井工作面。三四个矿工用丁字镐凿煤。一个孩子推着满载煤的斗车。
摩根出现。他止步抬头。惊慌的神色。
摩根(粗暴地):“停止干活。”
矿工们立即停止工作,不解地看着摩根。而他伫立,低垂着头,似乎在倾听什么。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继续侧耳细听。他推开一个想打量他脸的矿工。
摩根(平静地):“拿几根撑柱来。(坚决地)快些,小伙子们。”
一个矿工跑去拿撑柱。矿工们的脸色阴沉。

夜。格拉菲特的家。孤灯淡光。一只陈旧的格雷德式背包和白铁皮箱放在门边。穿着旅行服的格拉菲特,正在用绳子捆扎铁箱。
休步入。格拉菲特抬起头看。孩子的脸色非常严肃,但神情显然很沮丧。
格拉菲特:“啊,休!你来了,我很高兴。”
休:“谢谢您,先生,(踌躇)也许,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格拉菲特:“是的,你能给我很大帮助。”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交给休。
格拉菲特:“在我当教士的时候,父亲给了我这块表。拿着吧,休,它能绐咱俩计算幸福的时辰。”
休(热泪盈眶,喃喃地):“不,格拉菲特先生。”
格拉菲特(严肃地):“我说过,你能用它帮助我的。”
休小心翼翼接过表,细看,然后抬起头瞅着格拉菲特,泪水沿着两颊潸然而下。
格拉菲特(把休领到门口我们):“不需要握手,你我彼此都在对方的心里活着。”
休走到门口站住,回头望着格拉菲特,眼里充满泪水。
休:“您走之前,不想见一见恩哈拉?”
格拉菲特沉默不语,他的脸因痛苦而变了形。过一会,他语气温和地回答。
格拉菲特:“不,休。”
休:“她要您……”
格拉菲特对休凝视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向他解释原因。
格拉菲特:“是的,过去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但我们一直是朋友。(轻声)要是我看到她,我是没法再拋下她的,(沉默片刻)再见,我的孩子,亲爱的……”
他们相视良久。
倏然,响起急促的报警的汽笛声。第一声刚响,并没有引起他俩的注意;当第二次响起汽笛声时,他俩朝矿井那边望望,便向街上跑去。

急促的汽笛声断断续续地响着。人们从家里纷纷出来。男人和女人们沿着山坡向矿井奔去。
格拉菲特和休惊慌地互视,加入了奔跑的人流之中。

煤矿镇的街道。
格拉菲特和休穿过街道,拼命朝矿井奔去。蓓丝加入他们的行列。从自己家里奔出的布朗恩也加了进来。

“三铃”酒吧间。庞多·迪伊同其他几个村民从酒吧间里出来。他苍老多了。在拳场上度过的这些年月,使他几乎失去了视力。他手里拿着一杯啤酒,人完全醉了。西法塔也拿着一杯酒,跟在他后面。
迪伊(嘟哝):“什么事……火灾,水灾……是吗?”
西法塔:“他们说,是塌方。”
迪伊:“啊……啊……我要抱着一大桶啤酒喝,喝到醉死方休。”
他喝干啤酒,把杯子扔到一边。
迪伊(对西法嗒):“过来,扶我一起去那儿。”
矿工:“你去有啥用?……反正你什么也看不见。”
迪伊:“我还是可以用镐凿,凿起来比谁都深……走吧……”
他杷手搁在西法塔肩上,两人匆匆到矿井去。

在矿井大院子里聚集着镇上一大群居民。
前景是缓缓转动的升降机轮子。罐笼出观。矿工们扶着因塌方而负伤的人走出罐笼。另有些人奔入罐笼,抬出重伤员和死亡者。
妇女们都往前拥,她们惶惶不安地注视着幸存者和死亡者的每一张脸。有一个妇女高兴得叫起来,她紧紧依偎在只受轻伤的丈夫身上。
另一个妇女跪下号啕大哭,她在死者当中找到了自己的丈夫。
几个矿工急忙回入罐笼。手拿一份名册的领班做了个手势,罐笼很快地下去。
领班从死亡者和重伤者中走过,记下他们的名字。
休、蓓丝、布朗恩和格拉菲特跑向矿井大门。摩根一家万分焦急,他们察看正被带走的每一个受伤矿工的脸。
蓓丝从一个矿工走句另一个矿工,恐慌地察看他们的脸。她为丈夫提心吊胆。格拉菲特和休挤过骚动不安的人群,径直走向罐笼。他们走近领班。
格拉菲特:“格维尔·摩根呢?”
领班:“还没有找到。”

矿井院子大门外。
煤矿镇上的人们源源不断奔来。
一辆四轮马车驰进院子。恩哈拉走下马车,她的衣服虽与矿工家属有明显不同,但她脸上的神情跟她们一样,因为她是她们中的一分子。她走近蓓丝和布朗恩,迅速扫视了一下她们的脸。
蓓丝的目光盯在回升上来的罐笼。她忧郁地直摇头。布朗恩抱住恩哈拉。
罐笼上来了。领班、格拉菲特和其他所有的人都跑上前去帮忙。从罐笼里出来几个刚下井的矿工。他们带上来三个受重伤的伙伴。
受伤者咳嗽不停,气喘吁吁,眼神里充满痛苦和恐惧。
蓓丝、布朗恩和恩哈拉注视着从她们身边抬过去的受伤者。
格拉菲特和休走了过来。格拉菲特一看到恩哈拉,猛地站住了。刹那间,他俩的目光遇上了。格拉菲特转向蓓丝。
格拉菲特:“关于他的情况一无所知。我马上亲自下井。”
蓓丝点头。
休(喊):“我跟您一块下去。”
格拉菲特不同意地摇摇头,推开了他。
格拉菲特:“留在妈妈身边,休。”
他看了一眼恩哈拉,便走开了。眼泪汪汪的恩哈拉目送他,她的两只拳头痉挛地紧握着。突然,她跟着他跑了过去。

罐笼外。
矿工们走进罐笼,准备下井。恩哈拉奔到格拉菲特跟前,他转过身子。
恩哈拉和格拉菲特不顾身边还有许多人,彼此相望,恩哈拉的眼里充满着难以表达的爱抚和担忧之情。
恩哈拉:“您要回来。”
格拉菲特:“一定。”
他又看了她一会,然后转身走向罐笼。恩哈拉目送着他。
休突然甩开母亲、冲向罐笼,罐笼已开始下降,他猛地蹿了过去。蓓丝惊骇地看着儿子,想要拉住他,但恩哈拉和布朗恩制止了她。

正在下降的罐笼里。
前景:休和格拉菲特。格拉菲特对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手放在他的肩头。在他们后面响起了迪伊的说话声。
迪伊的声音:“瞧我把‘三铃’的一大桶啤酒连着喝光,可裤子的扣子一敉也不用解开。”
休扭头看到他后面穿着矿工服的迪伊。
休:“迪伊……”
迪伊:“这是淮啊?”
休:“摩根·休。”
迪伊(得意地微笑):“休,是你?(鼓励地)不用怕,我们一定尽力找到你父亲。要知道,我跟他是骨肉相连的。”

在水平坑道里。
罐笼停住。水随即“哗啦”淹没了罐笼的地板。坑道一半已被水淹了。格拉菲特、迪伊、休和矿工们走进激流中。大家同时咳起来,眼睛被瓦斯熏得直淌泪水。
休(看着水):“已经淹到膝盖了……”
格拉菲特:“马上要用抽水机了。走吧。”
矿工:“空气不好,注竟矿灯。”
只见矿灯里的火苗抖动起来。
格拉菲特并不留意矿工们的警告,他径直往前走。后面几个人默默跟着他,神情紧张。大家咳嗽不此,用手捂着鼻子和嘴巴。
这一小群人高高举着矿灯,被窒闷的瓦斯呛得直咳,沿坑道向下走去。
他们到了一段不长的上坡。众人往上走。矿灯火苗稳些了。
迪伊(大声喘气):“这里空气好多了。”
突然,格拉菲特停住了,他杷矿灯举得很高,在他们面前有一堆带粘土的岩片和岩屑。这里的顶部已经塌下。迪伊用手摸摸崩塌处。
迪伊(低声地):“也许他们在这里?(摸到一把丁字镐)不用多看了,给我丁字镐。”
格拉菲特:“需要几根撑柱。”
一个矿工绐迪伊丁字镐。迪伊推开矿工,开始刨起来。
格拉菲特和几个矿工仔细扒开岩块,休不停地帮助他们。两个矿工拿来撑柱竖起来。迪伊继续在刨。

山谷全景。
矿山后面露出了朝霞。矿井院子里站满了男人,女人和孩子们,大家都在等待着。令人难堪的沉默。有些人靠墙睡着了。
蓓丝、布朗恩和恩哈拉也在这里坐着。恩哈拉把头搁在布朗恩的膝盖上,布朗恩温柔地抚摩她的头发。

矿井里。
营救队有了些成绩。格拉菲特用丁字镐挖,他的确不如迪伊那样有力量,但他会用了。他显得十分疲惫,满身污泥。突然,他站住了,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回顾矿工们。
格拉菲特(轻声):“这里有了一个。”
矿工们推开大漂石,从岩石下面拉出一具躯体。格拉菲特跪在受难者跟前,指望他有活的一线希望。但他随即摇了摇头。
一个矿工(俯视):“埃文·路易斯。主啊,让他的灵魂安息吧。”
迪伊:“你们快让开。”
他重新又开始猛掘起来。

早晨。矿井院子。
恩哈拉、蓓丝和布朗恩依然等待着。
恩哈拉笔挺地有坐着。矿工领班和两个年轻姑娘送来吃的和喝的,其中一个姑娘询问蓓丝要不要吃一点。蓓丝摇摇头,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升降机。

在水平坑道里。
迪伊和格拉菲持从塌石底下拖出第二个矿工。他还活着,但已非常虚弱。
迪伊、格拉菲恃和休俯身看他。
迪伊:“格维尔·摩根呢?”
矿工微微动了一下。
矿工:“他就在我的前头……”
他又失去知觉。格拉菲特向两个矿工做手势。
格拉菲特:“把他送上去。”
迪伊重新拿起丁字镐刨起来。他疲惫不堪,呼吸急促,但精神似乎很振作。
……在迪伊被煤灰弄黑的脸上闪烁着汗水。
他呼吸沉重。当他把大块漂石沿坑道推滚下去吋,只见他手臂上的大块肌肉震颤着。后来,他在黑暗中摸到什么东四,一下子怔住了。
迪伊:“休!”
休和格拉菲特奔到他那里。迪伊摸到了一顶湿而赃的便帽。
迪伊:“这是他的帽子吗?”
休一把抢过帽子,仔细看着,默默点了点头。格拉菲特指了指坑道的另一面岩壁。
格拉菲特:“往上,在那个工作面。”
迪伊无可奈何地摊开他那双大手。
迪伊:“在主坑道还是侧坑道里?”
休痛苦的脸上显示出惘然若失的神情。
格拉菲特:“谁知道呢?……”
然而,格拉菲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迪伊便抓住了他的手。
迪伊:“听!”
从远处什么地方传来勉强能听到的丁字镐敲击声。格拉菲特和迪伊侧耳谛听,他们朝上层工作面的方向看去。迪伊振作精神,扬起丁字镐。
迪伊:“走开。”
他用足力气,竟使坑壁都震颤起来。
一个矿工粗声粗气地说道。
矿工:“当心塌顶,迪伊!”
迪伊(大口喘气):“让顶见鬼去吧。上帝保佑我们。”
这时坑壁震颤起来,休和格拉菲特在刨除被迪伊凿下来的泥土和石块。
突然,拳击家用嘴倒吸了一口空气,便倒下了。他的头象喝醉似地耷拉下来,由于劳累,他完全衰竭了。格拉菲特抓起他的镐子,赶忙开始凿壁。冷不防,镐子从格拉菲特的手中飞出去。他凿了一个空。
他们终于在塌方里发现了一个口子。休望了望洞里面,拿起矿灯,爬进隙口去了,格拉菲特跟着他。
休和格拉菲特沿着狭窄的过道挪动着,身子弯得很低,矿灯拿在前面。为了向前移动,他们一直在清除碎石,有时他们停下来听一听。格拉菲特用镐子敲岩壁,然后倾听,但没有回答。格拉菲特又敲了敲,忽而传来两声细微的敲打声。休和格拉菲特转身向敲打的方向费力地爬过去,他们爬到了另一个塌陷地区。格拉菲特用镐凿,休扒石块,终于凿开一个狭小洞口,他俩爬进去后,停住了。
他们看见了摩根。他人被压住了,半个身子埋在倒塌的岩壁下,休和格拉菲待迅速爬近他。岩石象钳子一样夹住摩根、他一动也不能动,只剩一只手能自由活动,边上是他的丁字镐。
摩根看着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父亲。格拉菲特看了看他们头上的岩顶,然后小心翼翼地想将几块压在摩根身上的岩石搬开,岩壁不祥地震动起来。只听得一下沉闷的轰隆声。格拉菲特大吃一惊,顿时停手,赶紧用双手抱住岩块。他回头看着摩根,摩根说不动活,只是微微摇头,好象在警告格拉菲特,不要去碰那块岩块。
……矿工们陆续爬进洞。他们提着矿灯。休没看他们便说话了。
休:“克里斯,快去拿几根撑柱。”
克里斯:“你们找到了他?”
休(克制痛苦):“是的。”
克里斯惊骇得睁大眼睛,爬出洞口。
休小心地弯着腰,回到父亲身边。父亲的额头被砸伤了,休拨开额前一团混乱的头发,将父亲的头放在自己的手掌上。
摩根对儿子微笑。隐约听见合唱声——它开始唱起威尔士民歌。
休的旁白(画外):“那时我知道,只要移动一块石头,整个岩壁就会压在父亲身上……。那时,被埋的不仅是父亲……大地惊动了,眼看就要压下来了。……而在那上面,大地呈现着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我想到家家户户窗子里泻进的阳光。人们住在屋里,孩子在街上戏要,妇女们这时正在洗餐具,咱家厨房里啧啧喷香。父亲也想到了这些。这一切,使父亲觉得身上的岩石似乎更沉重了……。正是承受着这一重担的父亲躺在我面前,嘴角带着笑意……这笑里蕴含着巨大的精神力量,象灯塔的光芒,冲破了周围的黑暗。我悲伤的心里充满了自豪感。瞧,我的父亲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啊!……死亡已降临在他头上,但他还在搏斗,心里没有一丝恐惧……我突然感到,他身子一挺……跟我们永别了……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矿工们的声音,他们念完了‘阿门’。”

……摩根微微动了一下头,睁开眼睛,朝远处什么地方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休一动也不动地跪在他身边,他抱着父亲,凝视着他。
渐渐响起了歌声,曲调庄严而动人。

白天。
矿井院子。
蓓丝、布朗恩和恩哈拉还在等待着。传来了微弱的歌声。蓓丝仔细听着,抬起了头,然后轻声地说。
蓓丝:“他刚到我这儿来过,是跟艾沃尔一起来的……”
布朗恩转身望着她。
蓓丝:“他俩跟我说话了。光荣属于他俩。”
恩哈拉望着母亲,然后目光朝罐笼那边扫去。在她眼里流露出对不幸的预感。

罐笼迅速上升。前景是格拉菲特,他高高扬起头,眼里充满了渴望见到恩哈拉的神情。
疲惫不堪、满身乌黑的迪伊·庞多和其他矿工站在格拉菲特后面。
在罐笼地面上坐着休,父亲的头安详地躺在他膝上,休仰首往上看。罐笼渐渐接近她面。光线透入,起初只是照在格拉菲特身上,后来照到了矿工们的头和肩上,照到了休和他的父亲。
休的旁白(画外):“我母亲说得对,象我父亲那祥的人是不会死的,他们的形象活在我们心里,就象他们活着的时候那样——永远热爱人和受人爱戴。”

翡翠谷全景。象当初那样——一片郁郁葱葱,晚霞给大地抹上一层玫瑰色。
休的旁白(画外):“当所有朋友的声音响彻耳际的时候,我怎么能相信,他们跟我永别了呢?不!……我一遍又一遍地说:‘不!’……我生活中的一切现实都在说:‘不!’因为朋友们活在我的记忆里,活在我的心坎里。”

特写:蓓丝坐在火炉旁,正象我们在片头看到的那样。她对着坐在桌子周围的一家人微笑。以这些画面为背景,响起了休的旁白。
休的旁白(画外):“难道我母亲死了吗?难道懂得大家庭的意义同时又教育我们懂得这点的母亲会死吗?”
……摩根兄弟的特写。他们也如片头看到的那样:走进屋里,把挣来的金镑扔进母亲的围裙里。
休的旁白(画外):“我的充满勇气和力量的兄弟们,是真正的男子汉。他们使我感到自豪,跟他们在一起我也成了男子汉。”
艾沃尔结婚的那天。门廊上坐着恩哈拉,她瞅着格拉菲特。
格拉菲特与客人们一起唱歌。恩哈拉和休微笑。
休的旁白(画外):“恩哈拉真的死了吗?格拉菲特先生呢?他不正是一个象岩壁和火焰般的人,一个教导我珍惜并懂得友谊的人吗?”
布朗恩手提篮子爬上山岗。象休当初看到的那样。
休的旁白(画外):“布朗恩真的死了吗?不正是她向我证实了女人的爱情和意志要比男人的拳头、肌肉、叫喊更强有力吗?”
摩根戴着眼镜,手拿报纸,正在向全家读关于休因书法出众而获奖的消息。
场面一换:休在学校挨打以后,父亲在给儿子钱。
休的旁白(画外):“我父亲真的被煤压死了吗?不,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为我练字的进步而自豪。现在我又看到,就在我惶恐不安的时候,父亲满腔热情地对待我,给了我许多忠告,它们从来不是虚伪或无益的。”
……摩根和休爬上山岗,情景就象片头看到的那样。
……两人在山顶上走着。休紧跟着父亲的步伐。
特写:在金灿灿阳光照耀下的翡翠谷背景前,摩根和休的身影被清晰地衬托出来。习习微风吹拂着他俩的头发。
休的旁白(画外):“父亲难道死了吗?如果他死了,意味着我也死了,意味着我们都死了。要是那样的话,就谈不上有什么情感了。我的山谷,亲人们长眠地下的山谷啊,你是那么郁郁葱葱,生机蓬勃……”
响起歌声……合唱声越来越强有力地响起来。

(全剧终)

据苏联艺术出版社1960年版《Сценарии Американского Кино》译出

注释:
注1:摩根家第四个儿子与父亲同名。
注2:格维尔是摩根名字(格维林)的爱称。
注3:品脱为英、美的容积量名,一品脱在英国相当于0.568升。
注4:布朗恩的爱称。
注5:尤里·凯撒(公元前100—前40):古罗马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兼作家。
注6:南非联邦一城市,位于好望角。

关于《青山翠谷》
《青山翠谷》以十九世纪末英国威尔士一偏僻山谷为舞台。那里原是一片绿野,自从开采媒矿以后,大自然景色遭到破坏,居民们的生活越来越困苦。主人公休的一家是世袭的煤矿工人家庭。老父亲和五位哥哥都跟煤打交道。资本家只顾赚钱,拼命榨取工人的血汗。减薪、失业、事故、罢工……象久留不散的煤灰一样笼罩这个小镇。休的大哥被瓦斯熏死,其他两位哥哥被解雇后去美国谋生。一位青年牧师企图用宗教来调和劳资关系,结果遭封奚落,自己也被流言蜚语逼得怏怏离开。误信资本家发善心的老摩根最后被岩石埋葬。休自小学毕业后即下矿井干活,他尝尽了贫困与大人们的苦楚,只好离开家乡,在无限惆怅中怀念曾使他向往的翡翠谷。影片通过摩根一家的遭遇,真实而动人地揭示了在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工人阶级的悲惨命运,同时也指出改良主义无法解决劳资矛盾。
《青山翠谷》在艺术方面也有不少特点。首先是近于新现实主义风格的写实性。该片展示的大量矿工家庭日常生活的细节,都非常准确、详尽,給人亲切感。但着重点还在于人物的内心活动,揭示旷工们的内心美。煤灰、汗水、旧衫、陋室……这一切都掩没不了劳动人民高尚的情操。动作,言语、情景描写十分简炼,但人物的喜怒哀乐刻画得惟妙惟肖。
其次,人物与事件虽众多,但结构完整、谨严。全片分十章(即十大段落),每一章都有一个中心,但纵观全片,毫不觉得凌乱庞杂。主人公休的旁白在每一章出现数次,形式上似是回忆,实际上是从主人公的角度来评论事件,阐述事件与人物行为的涵义,而且赋予影片以丰富的感情色彩。我们听到休时而欢乐,时而悲哀,时而愤慨……。由于成功地运用了画外音,便《青山翠谷》这部长篇小说式结构的作品具有了叙事诗的宽广度与完整性。
剧本由美国著名剧作家菲利普·唐根据英国作家R·列维林的同名小说改编,同时也是专为导演约输·福特写的。约翰·福特是美囯很有成就的著名导演,曾因《告密者》、《怒火之花》及《青山翠谷》而接连三次获得奧斯卡最佳导演奖。
(严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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