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草

评分：

6.0 还行

原名：浮草又名：Drifting Weeds / Floating Weeds / Ukikusa / Ukigusa

分类：剧情 / 地区：日本年份：1959

简介：歌舞伎艺人岚驹十郎（中村雁治郎饰）率领他的剧团来到志摩半岛的小镇，早年间他曾来

查看详情

更新时间:2020-04-04

浮草影评：一首男人的悲歌——关于剧中团长的多角度分析

【原文链接：[影/《浮草》：一首男人的悲歌]
《浮草》似乎是一部不太小津的小津电影。在很多人看来，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多数讲述了“屋檐下一家人”的故事，比如《麦秋》，是个父母兄长“催婚”的故事。比如《晚春》，是个父女相依为命的故事。再比如《东京物语》，虽然其拍摄场景并不完全在同一个屋檐下，但片中一对老夫妻与几个孩子间的种种，显然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家庭故事。
《浮草》则跳脱出这样的故事构架，它讲述了一个剧团团长的大半生。团长年轻时候的一次驻地演出，播种下一个私生子。若干年后，儿子已经成人，他又回到昔日驻地演出。但这几乎是一个滑铁卢似的转折，剧团生意每况愈下，终而解散。他想留下来与儿子一起生活，但儿子不愿与自己相认，最后，又不得不再次踏上漂泊的旅途。
但其实，这还是一个家庭故事。只不过这个家庭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夫一妻和父母子女的相亲相爱。一个出走的父亲，不断地回来，然后继续出走。这个父亲的形象，多少有点像《东京暮色》里那个出走又回来的母亲。但《浮草》中父亲角色的张力，显然要大于那个母亲。而且，在《东京暮色》中，母亲对于女儿的态度，以及自己对于过去的“反思”，多只是侧面描述，因此，主角并不是母亲。但《浮草》中的父亲，则是实打实的主角。
假如知道《浮草》是对《浮草物语》的重拍（故事细节上有稍许改良，最大的不同在于之前是黑白，现在是彩色），而且《浮草物语》要早于前面提到的几部作品，那对于这种看上去非典型的小津电影，就完全没有纠结的必要了。早期的小津，可能就是这样的。后来的小津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二战，才会更着眼于“眼前”的细碎生活，对于很多东西的表达，也会更加克制，故而戏剧性的冲突也就相对较少。（暂时还没有看过他更早期的电影，没有对比过他的战前战后作品，也没有研究过战争对他所造成的影响，只能”不负责任地“估此一说。）
欣赏小津，好像是有“门槛”的，这个“门槛”，不是你有多懂艺术，或者多懂日本，而是能够“沉静”。要沉下心来，要静下心来。对于早已适应快节奏生活的现代人而言，他的电影节奏确实是太慢了。絮絮叨叨，反反复复。演员说一句话，可能要配合好几个似动未动的动作；镜头转过去，可能要穿插好几段有景又无景的风景。而且，他的电影，从风格到故事，几乎没有太大变化。
其实，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一旦进入他的电影，就很容易生出一种亲近感。东方人特有的那种含蓄内敛和欲说还休，总会触动某根神经，使人不禁与其共同深沉。
此外，欣赏小津，可能还需要一些生活的阅历。不一定是亲身经历的，但一定是成长过程中所看到听到感悟到的。太过于年少，可能不太容易理解他电影中的“怜悯”，甚至是“包容”。就像《东京暮色》中的母亲，抛弃了两个幼女与情人私奔，又因想念她们而跟现任丈夫回到东京工作。结果，小女儿意外死掉，大女儿说她是凶手，她只能又跟着丈夫离开东京，临行前一直期待着大女儿过来送行，就连前夫都劝大女儿过去，但最终还是成空。这样的弃女之母，很是惹人唏嘘。
再说回《浮草》，假如放在十年前，我应该不会觉得团长是个值得同情的角色。
试想有这样一个男人:
一时风流，搞了个私生子出来，抛弃情人和儿子，远走他乡。坚决不认儿子，又以自己有个好儿子为骄傲，每每以叔叔的身份出现。若干年后，带着自己现在的情人重回旧日驻地，却还要享受旧情人的体贴和儿子的陪伴。当情人发现“秘密”，就对她恶语相加，甚至动手。最后事业落败，无处可投，竟然想与旧情人和儿子重组家庭，尽享天伦。
妥妥一枚老渣男。
但如今，我竟然想要试着去理解他。当然，不是替他洗白。只是学会从更多元的角度，去看待人性，去理解一种“浮草”的人生。

男主人公岚驹十郎是一个歌舞伎剧团的团长，有一天率领剧团来到曾经驻足过的小镇。稍作安顿后，团长就满心欢喜地匆匆跑到一个小店，也就是他的旧情人阿芳家里，并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但他是以叔叔的身份自居，而且不打算说出真相。这个时候，身为观众，或许已经开始认定他是个负心汉了。有苦衷吗？不好说。
与他的兴高采烈形成对比的是剧团的遭遇。镜头回到小镇的第一场演出。剧院里的观众并没有爆满，而且以老年人居多，人们的反应似乎也不是很热烈。这其实也是说明，时代变了，年轻人已不太接受传统的艺术。在电影开篇的几个路人对话中，我们也知道，人们不再对这种老套的演出感兴趣。战后的人们更喜欢可以直接刺激感官的表演。团长的儿子也去看了演出，他后来对团长说，这个表演缺乏社会性，跟人们的现实生活没有关系。团长回道，本来演的就是古代的。儿子认为他古板，他不以为然，而且不愿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之后的每场演出，观众更加稀稀朗朗。
然而，团长对于剧院的“衰败”似乎并不是很上心，反而常常外出。现任情人澄子发现他的端倪，竭力向剧团的老人寻求真相。她得知团长在这里有个旧情人，还有个儿子，便直接冲到“虎穴”（团长旧情人的家）挑衅。团长自然是火冒三丈，硬把她拖出屋子，然后对骂。
这场屋檐对面的骂战真是精彩，小津电影中少有的一种激烈，足足对骂了三分钟。之后，在得知澄子支使年轻的女演员去勾引自己的儿子时，团长与澄子之间又展开了一场更为激烈的交战，也是有三分钟之久。
这个时候，身为观众，对他是同情不起来的，甚至会觉得他可恶。有个儿子就了不起了吗？就有资本去嘲笑枕边人了吗？竟然还动手打她？他不过是自私的，沉醉于儿子的优秀所带给自己的虚荣。而且，即便澄子已经撕破秘密，但他依然不愿对儿子坦陈自己的父亲身份。
这里还有一个悬念，那就是已经跟儿子相爱的年轻女演员佳代与团长之间究竟有没有瓜葛？如果按照他的过往风流，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这里面会有《雷雨》般的伦常纠葛吗？不知道。但确实让人揪心。
生活处处皆是狼藉，剧团也终而解散。团长拿着行李来到旧情人阿芳的家里。在阿芳的劝说下，他决定留下来，以后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然而，幸福的憧憬还不到一秒，儿子就把佳代带回家中，想要跟她结婚。父子之间的戏剧冲突终于达到高潮。儿子根本不愿意认这个父亲，还让他走开。父亲则几乎是沉默的，只有母亲阿芳在不断“解释”。阿芳的一番话竟然让人动容，使人不禁重新打量这样一位父亲：
他不想让儿子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浪迹天涯的艺人，这样会让儿子蒙羞。他一直努力赚钱，给儿子交学费。他希望儿子能够好好读书，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然而，这个一直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父亲，却得不到儿子的理解。认儿失败后，他还是决定以叔叔的身份离开。他决心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一个能让儿子感到骄傲的父亲。
直到此时，我们也才知道，团长与佳代之间并无瓜葛。
联想到电影的诸多情节，并回头去重新捕捉细节，才恍然这个人的本质并不坏，甚至在艺术上还有点成就。
比如，电影开篇，那个去张贴演出海报的人说，他们是真正的歌舞伎传人，他们的节目一度很受欢迎，如今也一直在做全国巡演。比如，儿子一开始想去看他的演出，他说没什么好看的，他们不演很好的戏，因为现在的客人看不懂好戏。比如，剧团快要散伙时，一些老员工对他依然很是尊敬，非常不舍。就连最后，他黯然离开，重新踏上流浪之路，情人澄子还坐在车站等他，要陪他继续走下去。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个懂他的女人，含辛茹苦地抚养着他的儿子，却始终没有任何一句怨言。
小津对于团长的刻画，无疑倾注了大量心血。而且，从故事结尾看，他对团长也是非常宽容，并且存有很多偏爱。
网上关于小津的生平介绍显示，在他很小的时候，其父就常年在外经商，极少回家。他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甚至终生未娶。母亲去世的第二年，他也跟着走了。这样的人，对于父母，会有怎样的观察和思考呢？至少从他的一系列作品看，他的确擅长刻画父母关系，擅长在无声之中表达出父母对于子女，或者子女对于父母的复杂情感和态度。那里总是有一种矛盾，但最后又都欣然地接受、理解和放手。
赞美小津，多少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毕竟他曾经参加过侵华战争。但承认他的电影艺术，则是另外一回事。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局限性。就像《浮草》中的团长，还有他电影中的各种小人物。以及，生活于世的，每一个你我他她。
欢迎关注个人公号：非正式文艺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