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小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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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にっぽん泥棒物語又名:日本小偷传奇 / The Burglar Story / Tale of Japanese Burglars

分类:剧情 /  日本  1965 

简介:

更新时间:2019-04-12

日本小偷故事影评:《日本小偷传奇》电影剧本


《日本小偷传奇》电影剧本

编剧/高岩肇

导演/山本萨夫

译/李正伦

1.平坦而一望无垠的国营公路

深夜……公路旁的一个小镇沉睡于夜色之中,寂然无声。一辆卡车紧贴着高高的树篱墙根停下。隔着树篱墙可以看到仓库的屋顼。

字幕:一九四八年冬,东北地区某镇

2.库房后边

暗淡的月光中,一眼就看得出这仓库的墙很坚固。

忽然……那墙的正中,被捅开了一个正好能钻进一个人的方洞。随后,一捆衣物从洞里扔了出来。一只手从仓库的背阴处伸过来接过那捆衣物。这时,我们看到那洞里的一个男人(林田义助)的脸。义助把头缩回去,又扔出一捆衣物。一捆捆的衣物,就这样经过隐藏在黑暗中的三、四个人的手,接力般地装上卡车。谁也不说话,简直象传送带一样运送这些衣物和米袋……

义助的画外音:(以独特的东北方言)一九四八年就是昭和二十三年,也就是太平洋战争战败以后的第三年……整个世道翻了个个儿,一片混乱……干脆说吧,钱就根本不值钱啦,粮食和穿的主宰了天下。

3.国营公路A

奔驰的卡车。

4.国营公路B

孤零零的一间检查站小屋矗立在暗夜的路旁。

划破寂静的发动机声越来越近了。

警察A、B从检查站跑出来,使劲摇晃提灯。

卡车停下。

警察表情严峻地走近卡车,不由得一愣。

在提灯的亮光下,同司机(川上)并排坐着一位羞涩地低着头,蒙着新娘头纱的新娘(实际上是大庭男扮女装)。

坐在车厢穿着带有家徽的和服裤裙的义助,连忙打招呼。

义助:(醉态)晚上好。

警察A:噢……娶亲哪?

义助:哎……本人虽然不够格儿,可是凑合着当了媒人。

警察B:去哪儿?

义助:仙台。

警察A:这么冷的天,开到仙台,新娘子可够受啊。

义助:可是这么多的嫁妆,只好请她忍耐一下啦。

警察A绕到车后。

警察A:可也是。嫁妆还真不少。

长方形大箱子和印着蔓藤花的大包袱堆得满车厢,义助和另外两个人(都穿着带家徽的和服)守着许多醪酒酒瓶。

警察B也绕过来。

就在他的脚前,大米顺着车厢缝哗哗地洒下来,然而他的视线却被那醪酒吸引过去了。

警察B:嗬,吃喝真足啊。

义助:当媒人的便宜嘛,嘿,嘿,嘿……

警察A:这么好的嫁妆,你这媒人也扬眉吐气了啊。

义助:托福……老总,为婚礼干一杯吧。

说着,他把大碗递给警察B。

警察B:很遗憾,值勤哪。

义助:一杯醪酒,总不至误什么大事吧。

警察A:走吧,荒郊野外有小偷强盗,多加小心哪。

义助:哎,谢谢了……喂。

说着,敲了敲司机台的后窗。

卡车起动。

警察B:等等!

站在车前挡住去路。

义助吃了一惊,不由得抄起醪酒瓶子。

警察B:可不准司机喝酒啊。

义助:(松了口气)是。

卡车开走了。

警察A:代我们向新郎表示祝贺!

他摇晃了一下提灯表示欢送,可是立刻吃了一惊。

地面上堆了冒尖的一堆大米,卡车上还继续漏米。

警察A:喂,等等!等等,等等!

他拼命追上去,但眼看着卡车越来越远了。

字幕:日本小偷传奇

5.沿着公路奔驰的卡车

在充满速度感的画面上叠印片头字幕的过程中,表现天渐渐亮了。

6.仙台的市街

卡车开进依然沉睡的繁华街。

7.繁华街

卡车开过来,减低速度,从门面高大的“龟屋绸锻店”门前徐徐开过去,然后绕到它的后面。

8.龟屋绸缎店后门

卡车开来。

义助从车厢上跳下,撩起带有家徽的和服后大襟。

9.同上·厨房

古里古怪的男男女女,有的喝酒,有的在大口吃饭团。

川上和男扮女装的大庭进来。

川上:噢,好冷,好冷。

大庭盘腿大坐之后,“哎”地一下子摘下女人假发,双手使劲高高地举起来。

大庭:啊,真痛快,真痛快。喂,来酒,来酒。

他说着把大碗使劲递过去。

10.同上·二楼的大屋子

成捆衣物一堆堆地摆了一大排。

每堆的物主——小偷都各自站在衣物堆旁守着。

义助在最显眼的一大堆旁等着。

龟屋绸缎店主人手拿算盘和木牌捆站在义助的堆前。

老板:林田君,你干了这行以来,这是很少见的一次成功啊。

义助:两年的监狱总算没白蹲哪。

老板:(笑嘻嘻地)这么说,该给你个最高军功章啦。

说着,他从衣服堆的一头开始敏捷地点货。

老板:这是哪儿搞来的?

义助:郡山的财神绸缎店。

老板:郡山?那,是东京喽。(说着把写着“发往东京”的木牌放在上面)一件三百块。

义助:正好两百件。

老板:两百件(噼哩啪啦地打了一下算盘)六万块……行吗?

义助:老板,再提提价吧。

老板:这个是最高价钱了。好价钱呀,林田君。

义助:那,没办法,反正是白来的。哈哈。

老板:嘿嘿嘿。

他狡猾地笑了笑,便从怀里掏出个特大的钱夹。

票面十元、每捆一千元的纸市,把钱包撑得满满的。

老板利索地点了点票子之后递给义助,便挪到下一个衣料堆旁。

老板:这是哪儿来的?

男C:青森的泽田当铺。

老板:宇都宫。

啪地一下把牌子放在上面。

11.农村小路

一辆老掉牙的汽车摇摇晃晃地前进。

12.行驶中的汽车里

义助象是很小心地搂着一个提包坐在车里。

13.一个老乡家·里边

打开的提包里有牙科大夫用的工具和药等等。

穿着白大褂的义助转了转脚踏式的锉,给一个老太婆磨牙。过了一会儿,让她漱了口,上好药。

义助:今天就这样吧。

老太婆:怎么?已经行啦?……义助,你真行。

义助:别给我戴高帽儿了,戴也白搭。

老太婆:不是戴高帽儿,要到街上的牙科大夫那儿去,比你弄得痛多了,而且还要三倍的钱,还得搭上一天的工。

义助笑嘻嘻地收拾工具。

老太婆:义助,你什么时候学的牙科呀?

义助:你问什么时候学的?也就是三年之前吧。

老太婆:噢,就是忽然见不着你的那阵子学的?

义助:嗯,嗯……就是那时候。您的老邻居那位大爷还硬实吗?

老太婆:哪里,前年就死了。

义助:是吗……现在,他家还有什么人哪?

老太婆:儿子和媳妇加上两个孩子,此外就是离了婚回娘家的妹妹。

义助:那就是五个人了吧……

14.附近农村小路

义助走来,停下脚步。

高高的树篱墙围着一座漂亮的农舍。

可以看到篱笆墙后面仓库的墙壁。

义助环顾四周,又从篱笆缝向里窥视了一番,便麻利地捡起一块小石头扔进去。

里边的狗狂吠起来。

义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悠悠自得地走了。

15.义助的家·里边(夜)

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空荡荡的两间屋子。

中间安个暖炉,川上一伙八个人放射状地围炉躺着。有的看色情画报,有的往嘴里扔盐豌豆,咯吧咯吧地嚼着,有的张着大嘴睡着了……只有义助一人把纸撕成小块伏在暖炉台子上写些什么之后揉成小团。

义助:起来。

川上等八人心神不定地坐起来。

义助:我是一,大庭是二,长谷川是三。喏,抓吧。

说着把手伸过去。

他手里有六个小纸团。川上他们一个个地抓走。

川上:我是一。

其他人也都自报数字。

义助:知道分的组了吧。(环视大家)下一步就是目标啦。(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三张纸)这就是大庭、长谷川去的仓库。

把那两张纸递给他俩。

人们按分在的组,各自看着纸上的仓库位置。

义助:哪处都没有狗,不过为防备万一,别忘了带面包。还有,也许是罗嗦,不管碰到多大的油水,必须是两点钟一到准时住手。老想再多弄点儿,多弄点儿,贪得无厌,这是倒霉的根本原因。知道了吧?

有拉格子门的声音。

川上他们慌忙藏起手里的纸。

女人的画外音:义助在吗?

义助:我母亲。

说完出去。

人们松了一口气。

16.同上·门厅

义助的母亲和妹妹福子来了。

义助:是吗,福子快当新娘啦。太好了。

福子笑眯眯地点点头。

母亲:我高兴啊,高兴得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义助:怎么,妈妈,简直好象您要当新娘子似的。

三个人都开心地笑了。

义助:啊,先上来吧。

母亲:不了,新田的源造先生还在等我们哪。想跟你说一声,才跑来的。

义助:知道了,知道了,福子,你的嫁妆决不比别人差,我一定好好地给你准备准备。

母亲:义助,那么说,你还要……

义助:放心吧,万事就交给我好了。

17.一个仓库的墙边

寒风呼啸。

川上借着一束细细的光线用锯在锯墙壁……呼出的气都是白的。

义助用黑布把手电筒整个蒙起来,从黑布上的小窟窿射出一束光给他照亮。

旁边,一条狗紧挨着他摇尾巴。

义助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取出面包,撕了一半喂狗。

义助:快点儿,面包已经没多少了。

川上:手冻僵了,不听使唤。

义助:这可当不了够格的掏洞的。

川上朝双手哈了哈气,又拉起锯来。

义助:锯要不直着使,那窟窿就成了研钵,进不去人了。

手电忽然灭了。

义助赶快打开盖子扔掉坏灯泡,伸手到西装裤的带子上摸。

带子上缝着一大串小灯泡。

义助一下子揪下一只灯泡装进手电。

手电亮了。

18.同上·里边

一块四四方方的厚墙壁被取下来,义助匍匍着钻进来,然后给外面打个信号……川上也以同样方式钻进来。

义助靠近板门,蹲在那儿。

冒着热气的液体从板门的门槛流下来。

义助伸手拉门。

门毫无声响地打开了,射出微弱的灯光。

义助一愣。

一对年轻的夫妇睡在两旁,他们中间睡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站在他身后窥视的川上,不由得“啊!”地叫了一声。

义助一下子捂住川上的嘴,用眼神示意“你就呆在这儿”,随后又见那对夫妇并没有动静,便进去了。

义助靠近年轻夫妇枕旁的柜橱,毫无声响地拉开了抽斗。

抽斗里装着好衣服。义助暗自得意地把值钱的东西一件件递给川上。

义助瞥了年轻夫妇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

孩子突然睁开眼睛望着义助。

川上也发现了,拼命地招手。

义助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那块面包,轻轻地递给那小孩。

孩子笑眯眯地大口吃起来。

义助松了一口气,朝门口移动。

孩子吃完了,伸出双手还要。

义助伸手去掏,可是没面包了。

他对孩子做了个笑脸。

可孩子就象火烫了似地大哭起来。

年轻的夫妇坐起。

义助他们一溜烟地跑了。

19.阿武隈河的土堤

警钟响彻夜空。

义助等三个人跌跌撞撞地跑来。

义助紧抱着包赃物的大包袱。

十几个警防队员拿着棍棒式鹰嘴钩追来。

被紧紧追赶的义助他们找了个浅滩下了河。

忽然,川上的衣角被鹰嘴钩钩住,跌倒了。

义助依然抱着大包袱,他用另一只手拽起川上,不管三七二十一趟过河去。

警防队员本想追过河去,但看着冰冷的河水发怵了。

警钟仍然晌个不停。

20.同上·对岸

义助和川上气喘吁吁地穿过河滩,上了土堤。

21.同上·土堤

他们咬着牙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警钟声渐渐听不到了。

义助:(喘着气)川上啊,忍耐着吧,要是把你抬到这一带的医生那儿,咱们可就暴露了。

川上: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可是,仓库里居然有人睡觉,真把我的魂儿吓掉了。

义助:事先查看的时候也知道这儿住的人家不少,可是万万没料到仓库里也住着人。

这时响起嘎叭嘎叭的奇怪声音。

川上:大哥,什么响动?

义助:裤子冻住啦……他妈的,好象穿上了玻璃裤子,简直不贴身了。

另一个人:大哥可真够了不起啊,那种紧要关头包袱也没撒手……

义助:我从小跳远就没尝过输的滋味……况且这包袱非同寻常,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撒手啊。

22.义助父母的家·一室

义助扛着大包袱得意洋洋地进来,对跟在后面的妈妈说话。

义助:先跟您说,看了可别背过气去呀。

说着打开包袱。

礼服以至各种各样的衣服装得满满的。

义助:怎么样,了不起吧。

母亲:……(阴沉着脸)

义助:(没注意到)喂,福子,快来呀,福子!

母亲:把它给我拿回去!

义助:怎么了?

母亲:亲事又吹了。

义助:又吹了?

福子进来。

母亲:我看福子真可怜,好不容易提了门亲,又完了。

义助:是因为我的缘故?

母亲:不会是别的缘故,可是福子从没发过一次牢骚,让人觉得可怜也就在这儿。

福子:妈,别再说了,我早就死了这份儿心了。

母亲:那么说也……

福子:算了!说多少遍哥哥也不会明白。

义助:什么!你再说一遍!

福子:说几遍都可以,就是因为哥哥,全家人脸上都不光彩。

义助:少废话!

说着要打她。

母亲:咳!(插到他俩中间)别这样!求你们啦。

义助:哎,福子,你这家伙难道忘了父亲死的时候啦……尽管我是老五,可上边的四个哥哥都远走高飞了,全家的重担就落在我一个人身上。跟着父亲学会了手艺,才当了这么个没有营业执照的牙科大夫。刚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战争爆发了,药和材料全都实行配给制,这让我怎么养活十一口人哪。

福子:……

义助:要是没有我,你们早就饿死了。

福子:饿死倒好了!

义助:什么!

他气得浑身直哆嗦。

义助:该死的!

把拿来的衣服一脚踢飞,扬长而去。

23.温泉小镇(夜)

廉价的霓虹灯闪着刺眼的光。

24.温泉旅馆·一室

义助坐在正中,大庭、长谷川、川上、山口等人和三、四个艺妓边喝酒边喧闹着。

艺妓桃子紧紧地依偎着喝醉的义助。

桃子:哎,你做什么买卖?

义助:你管我做什么买卖呢?

桃子:心眼儿真坏……好,我猜猜看好吧?

义助:行,可是你猜不着。

桃子:我说啦。

一下子坐到他对面。

桃子:不是职员……也不是商人(握着他的手)啊,我知道了,是靠手赚钱的吧?

义助:嗯?……可也是啊。

坐在义助旁边的川上顺口插话。

川上:靠手头赚钱的活儿,这家伙可行了。

说着,他拍了拍义助的肩膀,哄笑起来。

桃子:那,猜对啦?

川上:猜得真准:靠手赚钱的活儿,赚得又多的买卖,你猜是干什么的吧。

桃子:靠手的活儿,赚的又多……等一会儿。

说着,盯着自己的手,弯着指头。

义助:(急忙按住她的手)是牙科大夫,牙科大夫。

桃子:啊,是看牙的先生!(睁大眼睛)

义助使劲点点头。

桃子:(尊敬的目光)那,是院长?

义助:不挂牌子,只是给那些来请的病人出出门诊。

桃子:出诊一次赚多少钱哪?

义助:(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碰上油水大的地方,一个晚上能捞它五、六万。

刚说出口,立刻噤口不语了。

桃子:(没有发觉)啊,五六万,真了不起啊。

出神地仰脸看着他。

25.同上

昏暗的台灯。

和桃子盖着一床被子,头挨头睡着的义助忽然睁大眼睛,看看手表,随后蹑手蹑脚地起来,从叠着的西服里取出钱包走出去。

26.同上·厕所

义助走进厕所,拔开窗子的插销,慢慢地打开窗户。

他盯着漆黑的外面,过了一会儿,把钱包扔出去。

那方向的一束手电光明灭了两三下。

义助转身走了。

27.同上·一室(早晨)

便衣刑警站在穿着西服的义助面前。

两三个警察在采指纹。

旅馆的女老板和掌柜悄悄坐在那里。

刑警:对不起,您钱包里大约有多少钱?

义助:我记不清了,有六七千块钱吧。

女老板和掌柜吃惊地抬起头。

刑警:六七千块……〔说着,记在本子上)连帐房的钱算上,被偷金额大约有三万五千块钱吧。(转向女老板)让你们关好门窗,嘴皮子早都磨破了,还不事先注意点儿。

女老板:真抱歉。

义助:咱们都受损失了,关好门就不至于出问题……好,没我的事了吧?

刑警:给您添麻烦了。

义助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大摇大摆地走了。

28.义助自己家里

义助把一本评词《太阁记》捂在脸上睡午觉。

俨然是个良家妇女模样的桃子从厨房里出来。

桃子:我说这么安静呢,原来又睡了……

她自言自语,从壁橱里取出被子,轻轻地给他盖上。

她刚要关壁橱,忽然看到那个皮包,便拿出来打开。

里边有钻头、铁撬子、丝锯、螺丝刀等特制的工具。

桃子觉得挺新奇便拿出来。

手电筒叽哩咕噜地滚出来。

义助迷迷糊糊睁开眼,立刻吃惊地坐起。

义助:(按捺不住)别动!

他大喝一声,抢过皮包合上盖子。

桃子:那是看牙的工具?

义助:对……对。外行一摆弄就坏。绝对不能动啊。

桃子:对不起。

义助把皮包放到壁橱里边。

桃子:哎,我跟你说……

义助:嗯?

桃子:我……有个请求。

义助:什么?

桃子:不好意思张口。

义助:说吧,夫妻之间还担心什么。

桃子:咱们到乡下去一趟好吗?

义助:乡下?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和我成亲之后还没回过娘家呢。

桃子:让我出来干艺妓的娘家吗,冲这一点我根本就没想过回去,只是因为找了你这么个有名望的牙科大夫,我想炫耀炫耀。

义助:我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桃子:因为大家在背地里都说,这一带还没有哪个女人找到象样的丈夫。哎,行吗?

义助:(毫无恶意地)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办吧。

这时,有开格子拉门的声音。

画外音:对不起……林田君在吗?

桃子:在。

随后站起来。

义助:我去。

桃子:那……

义助:好了,好了。

向门厅走去。

桃子坐在镜子前正要打扮。

义助回来了。

义助:一个少见的朋友来了,你跑一趟给买升酒来(说着把小钱包递给她)哎,快去!

硬把她推到厨房去,然后慌慌张张地去了门厅。不一会儿……义助带着扛了个大包袱的菊池浩一进来。

菊池:真对不起,我要知道你娶了媳妇就不来打扰了。没有办法,让警察闻着味儿了,毫无办法……

义助:唉,有话等会儿再说。快点儿,扔进去。

说着,蹬着矮饭桌,把天棚的一块板子推开。

菊池打开包袱。

高级衣服、双层斗蓬、防寒大衣等装得满满的。

义助:嗬,都是上等货啊。

菊池:嗯。

他顺手麻利地挑出七八件。

菊池:算不上是什么礼物,你拿去吧。

义助:咱们彼此之间就别费心了。

菊池:不必客气。

义助:也好,没花本钱嘛。

两人互相看着,大笑起来。

义助把那几件衣服团了团包起来,扔进壁橱,然后又蹬上矮饭桌。

义助:来。

他伸手接包袱。

菊池把衣服捆递给他。

义助“嘿”地一下扔进天棚。

他俩飞快地传递,一大堆衣服转眼之间都扔到天棚里了。

29.同上(夜)

桃子打开包揪惊呆了。

桃子:哎呀,真漂亮,这么多都是给我的?

义助:(得意地)因为来不及定做,只好买成衣了,你就将就一下吧。

桃子:这么高级的东西,真不敢当啊。

义助:哪里,没什么了不起的。

桃子:谢谢,(恭恭敬敬地行礼)我真幸福啊。

说完,紧紧依偎着义助。

30.同上(白天)

川上从厕所出来,把厕所里吊着的洗手器弄得唏哩哗啦地响,可一滴水也没有,便用手去接淅淅沥沥的雨水。

川上:雨下这么大还去呀?

说着转过脸来。

义助正在换西服。

义助:米在这个柜里,酒在那个壁橱里。

川上:(点点头)大约几天回来?

义助:嗯,可能一两天,我看哪,只要给了钱事情就算妥了。

川上:不过,你不去看个究竟也很难说。

义助:哪里,就是给钱的问题。赎身的时候,我再三问过,借的债真的就这些?可还是没有跟我提欠款,这一定是敲竹杠……妓院的老板娘全都是冷酷无情的家伙。

引擎声由远而近,停在门前,随后是拉格子门的声音。

画外音:您好。

川上出去,立刻面无血色、慌慌张张地回来。

川上:(小声地)是警察。坐吉普来的。

义助:(咂咂舌头)出事儿了,到底把警察引来了。

他一边嘟哝一边走出去。

31.同上·门厅

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那儿。

义助出来,感到有些异样。

义助: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警察:你是林田义助先生吗?

义助:是的。

警察:为您太太的事想问问您,请二位一起来吧。

义助:您特意来一趟,真抱歉。其实,我正要去呢,这不,我已经穿戴好了。

32.警察局外面(夜)

33.同上·一室

义助坐在那里。

桌子上有个大包袱。

桃子被一个年轻的刑警带进来,她看到义助立刻叫喊。

桃子:哎呀!

她一下子扑过来,呜呜地大哭。

义助:胡闹,哭什么……我来了你就放心吧。钱我都准备好了。

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瞟了刑警一眼,难为情似的让她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义助:我早就想别出岔子,所以当时我就再三问你,欠的债就这些?可你始终没说。

门开了,警察拿着一捆衣服进来,放在桌子上。

义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

刑警:(细心地观察他)看起来你该认识吧。

义助有些惊慌。

桃子:那是你送我的礼品呀。

义助:嗯,嗯。

桃子:(对刑警)你看,我的确没撒谎吧?

刑警:行啦,行啦!(制止她,对义助^这些都是你的?

义助:(吞吞吐吐地)嗯,啊。

刑警:真的?

义助:(对桃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桃子:你让我拿它当礼品送给娘家人,可我想,用不着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娘家。所以我打算把礼品卖了,买些羊羹送送就行啦。

义助:卖了?

桃子:(点点头)我想,这样能贴补一下我们的生活更好。

义助:(不由得)浑蛋!

刑警:等等,等等……你太太恐怕作梦也没想到这是赃物吧。

义助:(被触到痛处)嗯,赃物?

刑警:(点点头)对,你太太要的价钱还不到市价的一半,转眼就卖光了……买主都说这是近来难得的便宜,就得意地在这附近给大家看,可是看东西的人之中,有一位正是那件和服外套的失主。

义助:(吓了一跳)……

刑警:(恫吓他)说!这些真的是你的吗?

义助:是的,其实我也是买人家的。

刑警:买人家的?卖主姓甚名谁?哪里人?

义助:郅可不知道,提着个大皮箱,象个经纪人……

34.义助的家屋内(白天)

川上缩着脖子呆在屋子的一角。

警察在乱翻壁橱,忽然他的视线停在一点上。

刑警丙瞪大眼睛盯着四周,忽然他的视线也停住了。

天花板有一处被手垢弄黑了。

刑警丙搬过矮桌子,蹬上去,拉开天花板。

许多衣服立刻哗啦一下掉下来。

35.警察局会议室

刑警丙和两三个警察站在大桌子旁,把衣服一件件摆好。

36.同上·另一室

义助面对着年轻的刑警。

桃子不在。

刑警:没想到,你还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哪,天花板里掉下来五十多件东西,可你还不招供。

义助:那些,都是买的。

刑警:撤谎!失主马上就来,立刻就弄清楚。我先问你,为什么要把买来的东西藏在天花板上?

义助:我的东西放哪儿你还管得着?

刑警:什么?!你小子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跟警察捣乱可没你的便宜。

义助:别那么大声叫嚷,判刑之前我还不是犯人。我也是戴了两三个军功勋章的人哪。(满不在乎的微笑)象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刑警我还没放在眼里,你未免太妄自尊大了吧。

刑警被他气得嘴唇颤抖。

这时,门开了,安东副警长(穿着便服)进来。

安东:(十分世故的样子)喂。

义助:啊,安东先生。

刑警赶忙敬礼。

安东:(微微点点头)他是鬼见愁林田义助君哪,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啊。哈哈哈。

刑警涨红着脸。

安东:我来处理这案子,就凭我们的老交情,你就和盘托出吧。

说着,他一边愜意地笑笑,一边打开失主报案的卷宗。

旁边房间里吵嚷起来。

安东把门拉开条缝,向义助示意。

义助站起来朝里边窥视。

37.同上·会议室

十几个失主都红了眼,高声喊叫着抢东西。

A:哎,有啦!

B:哎呀,这是我的衣服呀。

A:什么?这件确实是我家丢的。

两人争夺那件衣服。

刑警丙:喂,喂,东西跑不了,冷静点儿慢慢看准了才拿。

尽管刑警制止他们争抢,可是人们仍然吵得象捅了马蜂窝似的。

38.同上·一室

窥视的安东扭过头来。

安东:一件衣服有两个失主。

义助:那就是说,其中准有一个撒谎了。

安东:你去给他们分清是非吧。偷东西的人作证是最准的了。

义助:危险,危险,我可不敢。安东先生不愧是诱导审讯的名人哪。

安东:坚决不承认是你干的吗?

义助:嗯,绝对不是我……

安东:现在,东西不是从你家弄出来的吗?一个号称鬼见愁的家伙,居然从一个不认识的掮客手里买东西,你看,这话说不过去吧?

警察敲敲门进来,跟安东耳语了一阵。

安东:带到这儿来……啊,没关系,没关系。

警察出去,把菊池带进来。

菊池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可是义助却不动声色。

安东细心地观察他俩的表情。

安东:(对义助)这人你认识吗?

义助:(若无其事地)不认识。

安东:他叫菊池……

义助:菊池(嘟哝着)啊,你果然(说着又看了看菊池)给警察添麻烦了,你这人不细心,啊,在监狱里见过你。

菊池要说什么,但没有张开口,只是点了几下头。

安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然后给警察递了个眼色。

警察把菊池带走。

菊池向义助微微递个眼色,走出去。

义助毫无反应。

安东:唉,这就难办了。

义助:?……

安东:你太太的事啊。

义助:我太太怎么了?

安东:销赃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吧。

义助:啊,我太太什么也不知道。

安东:警察可不这么看。

义助:那您看怎么办呢?

安东:我正在考虑哪,因为现在还没办送检察厅的手续,所以想趁这个时候帮你一下忙……

他边说边悄悄窥探义助的表情。

39.同上

义助吃完盖浇饭。

安东坐在他旁边。给他倒了碗茶,然后拿起调查记录念起来。

义助对安东所念的都一一点头。

安东让义助吸烟,并给他擦燃火柴,然后打开失主报案表,把仓库被盗现场的照片一张一张地拿给他看。义助使劲地摇头……然而安东却笑眯眯地坚持。

义助的画外音:我一心想帮助妻子,所以就认输了……可是同伙的问题就是撕了我的嘴也不能讲,这可是我们的义气。菊池的事我一点儿也没讲,安东提到的那些我都承担下来……可是,安东这个老狐狸会看透我的心思,他千方百计地想让我把许多无头案中的重要案件都让我承认下来,……这个畜生,让你见识见识吧!

40.拘留所里

看守带着一个人(马场库吉)从阴冷昏暗的走廊走过来,库吉提着往下滑的裤子,无精打采。

41.拘留所的一个房间

门开了,库吉摇摇晃晃地进来。

房门咣地关上了。

义助坐在墙根处。

库吉鞠了个躬便提心吊胆地坐下了。

义助:干什么了?

库吉:(吓了一跳)那个……自行车。

义助:自行车……几辆?

库吉:(越发不知所措)六辆。

义助:哈哈哈……瞧你那哭丧的脸,简直象杀了六个人似的。

库吉:(更慌了神)……

义助:在这个拘留所里啊,主要是杀了人的、打人的,此外触犯各种刑法的都有,要是一宣判,判死刑的当然不用说了,判无期的,判十来年的,有的是。至于偷自行车的小偷小摸啦,如果不用显微镜简直都看不出来,多得数不胜数啦。哈哈哈……

库吉张着嘴呆呆地看义助。

义助将手伸进被子的叠缝中间,取出一支香烟。库吉看了大吃一惊。

义助从被套的棉絮揪下一团棉花,又从草席上扯下一根稻草,塞到棉花中间,然后放到地板上用木板搓。

库吉不眨眼地看着。

不一会儿,义助轻轻一吹,棉花立刻着了。

义助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两三口,随后递给在一旁瞠目结舌的库吉。

义助:吸吧。

库吉:谢谢……

他接过来赶忙吸了一口,但呛了一下。

义助:你是头一回进监狱?

库吉:是的……我叫马场库吉,请多关照。

义助:我叫林田义助……你现在知道了吧,这儿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啊,说起来嘛,这儿就算是盗窃研究所吧。反正你已经到这儿来了,那就好好学习,免得第二次再进来。

库吉认真地点点头。

库吉:太哥,你是放火还是打架斗殴了……?

义助:浑蛋!你这不是小看人了吗?

库吉:(吓了一跳)哎。

义助:我是掏洞的。你记住,放火啦,打架斗殴啦,无论傻瓜,或糊涂虫,只要有胆子谁都干得了。可掏洞的就不同了,需要这个(指指头)和这个(啪啪地打打手腕)的功夫。正因为如此,连警察对我们也另眼相看哪。

库吉:啊,是吗?

义助:掏洞的刑期最长就是证明。

库吉:那倒是。

他以尊敬的自光看着义助。

突然,义助从库吉手里夺过香烟掐灭,把烟雾扇了扇,又吹了吹。

门上的小窗户打开了。

看守的画外音:五三八号,家属送东西了。

一个小盒子递了进来。

义助:谢谢。

小窗口立刻关上。

义助打开小盒子。

里面装得满满的煮面条。

义助不加思索地伸进手去,微微一笑,随后取出个胶皮袋子。

库吉:哎,大哥,那是,嘿嘿嘿……

那是一个鼓鼓囊囊的避孕套。

义助解开,往外一抖。

噼哩叭啦掉出来的全是香烟。

42.拘留所院内

尚未判刑的人们出来活动。义助和库吉边走边聊。

库吉:大哥还不知道吧,最近,外边可出了几次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呢。一个叫下山的国营铁路总裁被杀;无人驾驶的电车突然跑出来撞死了人。说什么快要革命了。

义助:哼,这么说,警察净为这些事大忙特忙了,这可是他们大把捞钱的绝好机会啊。

库吉:是啊。

义助:凡是从这儿出去的都发誓再也不回这儿了。虽然都发誓,可内容却有两种。一种是悔过自新,再不干任何坏事了;一种是今后要干得巧妙些,决不再被逮进来。你属于哪种?(微笑着)

库吉停下来,仿佛大事当头,下了决心似的表情。

库吉:(十分激动的语气)大哥!

义助:怎么,这种腔调?

库吉:收我做大哥的徒弟吧,我一定拼命干,当个好样的掏洞者。

说完,恭恭敬敬地施礼。

义助:(并不推辞)我的脾气是有求必应。啊,好吧。那么,你先出去,先找个油水大的地方,我最近也可能被保释出去。

43.拘留所门外

义助提着小包袱走出来,象是等待着什么四处张望。

他的目光忽然停住了。

他的母亲慢慢走过来。

母亲:义助!(抱住他)你挺好的啊?

义助:噢,没事儿……(四处看看)妈,桃子呢?

母亲:桃子跑啦。

义助:跑啦?

母亲:你关进来之后没多久跑的。

义助板着脸一声不吭。

母亲:(跟在他后面)听人说她在北海道又当艺妓了。

义助:……

母亲:你还是把那种坏女人忘了吧……呶,义助。从今以后你要悔过自新,好好干活儿,正好你那些坏伙伴也都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如果能好好干活儿,好媳妇多着呢。……

义助:(打断她)妈,当那起早贪黑地干也不过挣七石米的农民么?见鬼去吧。

母亲:农民不种稻,谁种?

义助:反正我不干。况且我还没判刑哪……如果经过法院判了刑,还得蹲三、四年监狱……倒不如判刑之前干脆干他一场,让妈过几天好日子。

44.杉山车站前

列车起动的声音。

提着皮包的义助从车站走出来。

他东张西望,象是不知去向,这时,库吉跑到他身旁。

义助:噢,你辛苦了。

库吉:到那个食堂休息一下吧。

义助:(摇摇头)先查看一下。

45.小山坡的半山腰(白天)

眼下的铁路和国营公路相接,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公路前边的小学、大泷绸缎店。

义助和库吉坐在草丛中。

库吉:那儿(指着前方)是大泷绸缎店,从树荫能看到的是库房墙壁。配给的衣料、胶鞋全都装在里面。照我看,至少有五万块钱的货。

义助:(点点头)这铺子的人口呢?

库吉:嗯,这一点,也照您在监狱里教的那样事先都搞清楚了。主人夫妇俩和一个老爷子,没小孩儿。

义助:狗呢?

库吉:没养。

义助:东西怎么运呢?

库吉:自行车准备好了。

义助:(微笑着)自行车得专用的才行。(看看表)好,十二点开始动手。

46.大泷绸缎店库房(夜)

库吉打着手电筒,手电光透过一个小窟窿射在墙壁上,义助用钻头打眼。

他俩都穿着带颜色的衬衫和帆布球鞋,一身轻装。

手电光微微摇晃起来,同时,库吉的喘息声也呼哧、呼哧地格外响。

义助回过头,嘘了一声之后,喘气声静下来,但立刻又比刚才更响了。

义助:你到那边去把风。

库吉几乎象爬行似的离开原地。

义助以熟练的技巧操作钻头。窟窿眼看着增多,墙壁以小窟窿画出个正方形。

义助从皮包里取出丝锯,把窟窿之间切断。以点连成的正方形,变成以线连成的正方形,突然开了一个大窟窿。

义助:喂。

他小声招呼一下库吉,便麻利地钻进洞去。

库吉爬到洞旁。

各种衣料,胶鞋捆不停地扔了出来。

库吉不声不响地堆成一堆。

义助:赶快装上自行车啊。

库吉:怎么拿过去啊?

义助:那边不是有绳子么。

他刚说完,就把头缩回去。

库吉四处望望。

不远的地方有一摞苹果箱子,下边吊着根绳子。

库吉靠过去,使劲拽绳子。

只听得嘎啦啦一阵可怕的巨响,苹果箱子塌了下来。

库吉吓得一溜烟跑了。从洞里跳出来的义助夹着皮包也象离弦的箭似地逃走了。

套窗拉开,穿着睡衣的主人跑出来。

47.丘陵处的一间小棚子(白天)

义助大口吃饭团。

库吉递给他水壶。

义助:(喝了一口)反正自行车是偷来的,丢了就丢了吧,可是你把工具也忘了带走,那可太差劲儿了。

库吉:我们留下什么线索了么?

义助:他们很可能去报案了。

从远处传来象波涛一样的歌声。

义助:怎么回事,那么热闹?

库吉:附近的工厂罢工哪。

义助:嗯,没事了,因为警察正忙于处理罢工呢。

库吉:今天夜里再去干一下?

义助:你这家伙喘气简直象吹笛子。

库吉:今天夜里能行……除这家之外,有两三家,我已经预先查看好了。

48.小村落A(夜)

三四家农舍已经沉睡在寂静之中。

突然一阵狗叫。

义助和库吉从黑暗中跑出来。

义助还是提着他那只皮包。

49.小村落B

义助和库吉走来。

库吉停步,指了一下前方。

黑暗中隐隐约约露出仓库的白墙。

义助拾起脚下的小石子扔过去。

只听得石子叭哒落地的声音,随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抬脚要走过去,义助又立刻停下来,拽着库吉躲进树丛。

三、四个警防队员手提棍棒和鹰嘴钩走近了。

义助和库吉屏住呼吸。

警防队员走了过去。

义助:安排巡夜的了。(看看表)已经两点多了,算了吧。

库吉:真气人,好不容易先看好的。

义助:等上四五天,稳定一下倒好,得注意巡夜的呀。

说完就朝黑暗里走去。

库吉心犹未甘地朝仓库那边望着。

50.漆黑的路上

提着皮包走去的义助。

51.小村落C

库吉一步步逼近那个仓库。

突然,狗狂吠起来。

52.铁道线上

黑暗中,伸向远方闪闪发亮的钢轨。

义助从铁路旁的土堤上轻轻地跳下来,打开皮包,取出衬衫、裤子和皮鞋,迅速换好。

然后把脱下的裤子、运动鞋装进皮包,象是松了口气似地拔了一把草放在钢轨上坐下来。

他从容地叼上支香烟,用手巾遮着光,擦着火柴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刚刚摆脱了紧张的心情,可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吃惊地望着前方。

三个高个子男人顺着钢轨旁边的小道走来。

义助一下子跳到另一侧的钢轨上坐下。

这时,那三人也发现了义助,停下脚步,但立即又走过来。

义助:糟糕……不该换鞋呀。

他十分警惕地作好预防万一的准备,朝那三人走去。

双方距离慢慢缩短。

义助:晚上好。

男A:(用标准语)晚上好。

双方各自相安无事地走过去。

就在正要松口气的一刹那,义助又被走近的人影吓了一跳。

迎面而来的是六个人,无不体格健壮。

义助仍然百倍小心,作好预防万一的准备。

那六个人也注视着义助走了过来。

义助留神看着对方,并先打招呼。

义助:晚上好。

男B:晚上好。

这人说的也是不带地方口音的标准语。

双方擦肩而过。

义助的心声:不是警防队的……是黑市商人?……可什么也没拿呀。

男B的画外音:饭坂温泉在哪儿呀?

男C的画外音:正好是这个方向。

义助一愣。

义助的心声:从不知道饭坂温泉在哪里这一点来看,这些人不是本地的。

义助赶忙象逃命的兔子似地跑了。

飞跑的义助冲过道口,向山上狂奔。

53.山坡小路

飞跑的义助。

54.丘陸地带的田地

义助跑来,钻进路边洼地上一堆积肥用的麦秸堆里。

55.麦秸中

他用麦秸把自己围在中间。

义助放下皮包擦了擦汗。

56.山路上

库吉走来。

他略微听到一阵脚步声。

库吉一惊,朝黑暗中望去。

一群漆黑的人影走近了。

库吉赶忙跳进旁边的草丛。

一行九人从他面前悄悄地走了过去……

库吉屏住呼吸看着他们走远。

57.麦秸里

义助叼上香烟,用手巾挡着光亮,点上烟。

寂静……一缕青烟飘摇而上。

这时,一列火车的轰鸣划破沉寂,火车由远而近了。

越来越大的火车轰鸣。

突然一声震天巨响。

义助吓了一大跳。

火车声立刻戛然而止。

义助感到莫名其妙,侧耳倾听。

然后依旧是寂静无声。

义助掐灭香烟,闭上眼晴。

58.丘陵地带的田地

东方出现微明。

突然响起一阵警笛。

59.麦秸堆里

义助一下子睁开眼。

吵人的警笛声……就象遥相呼应似地四处响起。

义助从麦秸缝向四周窥望。

黎明的天空没有什么异常现象。

义助的心声:没着火呀……畜生,是搜山哪,这么说,库吉这家伙把事情弄糟了。

义助赶紧把麦秸盖在头上。

警笛声响成一片。

60.同上

天已大亮,笛声也停了。

义助慢慢坐起来,从麦秸缝向外窥探。

各条路上都有跑着的人群……不仅是男人,连女人和孩子也夹杂其中。

义助的心声:奇怪呀,连女人孩子都跟着跑,这是搜山了。

61.丘陵地的田地

义助从麦秸里跳出来,迅速掸掉身上的麦秸屑,向从对面小跑过来的四五个年轻妇女打听。

义助:大姐,出什么事了?

年轻妇女A:火车出轨了!

义助:嗯?火车?

62.铁道线上

义助看到,离他和那九个人相遇处不远的拐弯的地方围了一大群人。

他跟着那几个年轻妇女一起跑过去,从人墙的后面望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机车冲到田地里,横卧朝天。好几节货车、客车脱轨翻了,目不忿睹的场面。

老人:听说,警察刚到的时候,一名副司机还活着呢。

年轻男人:花了三十分钟才从机车里拽出来。

义助:死了几个人?

年轻男人:一个司机和两个副司机。

义助:死了三个人。这可是个大事啊。

老人:把钢轨给拆了,难怪脱轨。

义助:嗯?把钢轨拆了?

老人:瞧,都那样了。

朝他指的地方望去,只见钢轨果然从枕木上拆下来了。

义助:(脱口而出)那帮家伙干的。

老人:嗯?

义助忽然清醒过来,赶忙钻进了人堆。

63.杉山车站前的食堂里

义助和库吉在吃面条。

饭馆的收音机报道新闻。

播音员的声音:昨天,八月十七日上午三点九分,东北线的谷川与杉山两站之间发生了一起列车脱轨颠覆事故,冈田总理府长官在今天的记者招待会上就这一事件发表谈话说:“这起罕见的严重犯罪事件,它和近来在各地屡次发生的各种案件,在思想动机上是相同的……”

义助停下筷子听广播,他一口气把汤喝光。

义助:(嘟哝)那帮家伙难道是赤色分子?

库吉:……(不解其意地看着他)

义助四下里看看便压低嗓音。

义助:昨天晚上和你分手之后,我在火车颠覆的附近碰到一帮鬼鬼祟祟的家伙。

库吉:鬼鬼祟祟的家伙?

义助:一伙九个彪形大汉。肯定是那帮家伙把钢轨拆下来的。

库吉:啊,我也碰上他们了。

义助:在哪儿?

库吉:在山路上。老实说,可能惹大哥生气,因为接连两天都不得手,我火了,想再到那边看看,可还是不行,过了三四十分钟又回来了。一走到山路上(把筷子放倒表示道路)就听到噼通扑通的皮鞋声,吓得我赶忙藏进草丛里,就见七八个家伙从我眼前悄悄地走了过去。

义助:是九个人。

库吉:嗯,那么说,肯定就是那九个人了。

义助用自己的筷子同库吉摆的筷子连起来,做个示意图,用指头指着。

义助:这儿是线路,我在这儿碰到那些家伙,三十分钟之后,你在这儿碰上了。正对。

库吉:(点点头)这可是件大事。大哥,怎么办?

义助:绝对不能说。昨天晚上的事就是撕破嘴也不能说,我们是在保释中。在绸缎商店仓库干的事要是泄露出去,可就不得了啦,懂了吗?

库吉使劲点头。

64.警察局·一室

库吉悄然坐在受审的桌子前。

审讯库吉的安东突然猛拍一下桌子,恶狠狠地吼叫起来。

安东:你还准备支吾搪塞吗?我什么都调查清楚了!

库吉:(吓了一跳)……

安东:列车颠覆那天晚上……你在哪儿,干什么!

库吉面色苍白,瑟缩双肩微微颤抖,呼呼的喘息声都听得到了。

安东:(忽然以温和的口吻)那么重要的事,象你这样的外行,一个人是干不了的。除你之外一定还有同伙。你就象个男子汉大丈夫似的,痛痛快快供出来好不好?

库吉:……

安东:我们是通情达理的,对那些不用费事就老老实实招供的,一定通情达理地对待他,酌情量刑,从轻发落。

库吉:(怯生生地)先生,对不起。

安东:(眼晴一亮)噢,要招?

库吉:(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安东:(往前探了探身子)那么说,都是些专家干的喽。

库吉:(点点头)嗯。

安东:我早就说过嘛。能把铁路的钢轨拆下来,这种事外行是干不了的。一开始我就认为犯人是国营铁路的人,果然没错。

库吉:……

他张着嘴呆呆地注视着安东的脸。

安东:那么,你们怎么干的?

库吉:嗯,用钻头在墙上钻窟窿……

安东:……?

库吉:再用锯把窟窿和窟窿之间锯开,这样墙板就整个下来了,然后就从这儿钻进去……

安东:(大发雷霆)浑蛋!我不是问你掏洞的事!

他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65.鹤冈当铺

它座落在某中等城市繁华街的一条横街上,是一个很殷实的当铺。

66.同上·一室

义助拘谨地坐在这里。

当铺老板在他面前看介绍信。

看上去这个老板和蔼温厚,然而眼睛很敏锐。

他看完之后点上支烟,慢条斯理地吸着。

老板:对不起,问得很不礼貌,你有前科么?

义助:非常惭愧,有三个。加上现在保释中的是第四个。

老板:噢,(微笑着)对不起。因为是龟屋介绍的,我认为都是有本事的人,可为什么要到我这儿来呢?

义助:说实在的,是件意想不到的事件把我牵连上了。

老板:意想不到的事件?

义助:嗯,过去的同伙作为杉山事件的嫌疑犯被捕了,我立刻想到自己也会被捕。

老板:哈哈,不要紧的,你那朋友大概十几天以后就会放出来了。

义助:这是检察官打的虚牌?

老板:(点点头)我过去当过警察,一遇到这种事件的时候,首先要把当地一些品行不端的,作过案的人都一个个抓起来,敲打敲打他们,这已经是惯用手法了。我说的话是有根据的,瞧,又检举了一个。

说着,拿起身旁的报纸给义助看。

义助看报。那标题是:

杉山事件新的嫌疑犯本间被捕,盂兰会时曾预言发生如此事件,嫌疑充分

老板:按我的估计,这个汉子倒霉了,他一定要遭到彻底审讯。

67.报纸标题

本间终于招供,杉山事件进入核心问题

杉山事件进入最后阶段

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的标题反复叠印——

68.鹤冈当铺·一室

义助和库吉之间摆着那些报纸。

义助:真不明白……怎么想也不明白,你没有经过检察厅而只呆了十二天,绸缎店仓库的窟窿还张着口哪……你把我也供出来了吧?

库吉:哪能呢。

义助:真的?

库吉:我呀,就是撕破我的嘴也决不会把大哥的名字说出来呀。我一口咬定,同伙是在冷饮店遇到的不相识的人。

义助:不过也奇怪呀,安东这家伙怎么就相信你的话了呢。

库吉:我也觉得奇怪他只问我,国营铁路有没有认识的人哪。附近的工厂有没有怪人怪事呀。看样子他根本就不关心仓库失盗的事儿。

义助:嗯,好啊,不管怎么说,只要没暴露就最好不过了。

库吉:是啊,是啊……

义助:如果这回就这么完事大吉了,剩下的就是判刑之后蹲几年监狱,那样,当然够便宜的了……

69.拘留所的围墙

义助的画外音:果然如此……法院判了四年,服刑照例到宫城监狱去。由于我要给一个偷牛而被捕的朋友当证人,所以又回到曾经住过的拘留所来了。

70.同上·操场

用铁丝网围起来的一个小广场。寒风呼啸。

义助缩着脖子晒太阳。

七、八名“杉山事件”的被告欢蹦乱跳地跑出来,在操场正中打起自己制作的网球。

这里都是尚来判决的囚犯,他们仍然留着长发,在这些人当中,义助的和尚头特别显眼。

未判决的囚犯C靠近义助。

囚犯C:大哥是判了刑的吧?

义助:(立刻挺胸脯)我戴过四个军功勋章,监狱就象我们家一样。

囚犯C:(用尊敬的目光看着他)噢,前科四次啊。

义助得意地笑笑。“杉山事件”的被告们好象根本就不理睬这位前科四次的大人物,高声叫喊着打网球。

义助:那帮家伙怎么象幼儿园的小鬼似的跳跳蹦蹦?

囚犯C::他们是“杉山事件”的被告。

义助:(有些发火)怎么,是那帮家伙?干了那么大的坏事,还这么高兴,满不在乎?

其中一个人接球失误,天真地笑了。

囚犯C:他就是本间。你瞧,这边一个有点瘸的叫桥本,他旁边那个矮个子叫多田。他们三个人从谷川车站到杉山车站附近,和村山、伊藤他们会合,然后一起扒了铁道。

义助:(诧异地)你说是那个瘸子和矮个子扒的铁道?

囚犯C:别看他们年轻,胆子可大了,满不在乎,简直就象什么坏事也没干过似的。

义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个人。

71.铁道线上(杉山事件发生的当夜的回忆)

义助和三个高个子男人走了个对面,他们隔着钢轨和义助对望着。

义助:晚上好。

男A:(用标准语)晚上好。

义助就在正要松口气的一刹那,他又被走近的人影吓了一跳。

又是六个体格健壮的人。

义助仍然百倍小心,作好准备,走上前去。当时的气氛是紧张的。

那六个人也注视着义助,和他擦肩而过。

72.操场

“杉山事件”的被告本间、桥本、多田天真地玩球。义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义助:(自言自语)不对,不是他们干的。

未判决囚犯莫名其妙地看着义助。

义助认认真真地盯着那三个人。

义助的画外音:不对,那天晚上的人决不会这么矮。而且也不是三个人,的的确确是九个人。

正在思考的义助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吃惊地回过头来。

和蔼可亲面带微笑的木村信站在他面前。

木村:你是四栋八号房的吧?

义助:你是谁?

木村:我是你前面那房间的“杉山事件”的被告木村信,请多关照。

说着伸出手来。义助一惊,但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木村:(笑眯眯地捏着他的手)你不象小偷。

义助:你也不象扒铁道的呀。

木村:哈哈,当然,我们根本没有扒铁道。

义助:嗯,那为什么招认呢?

木村:本间君还年轻啊。再加上事件发生之后那段时间,他因为行为不轨被警察抓住把柄遭到拷打,而且他们威胁他,如果不招供就判死刑,所以他照着警察说的那样胡诌了一通就算自首了。

义助:……(愣愣地俯视地面)

木村:警察根据本间君的供词,就把我们工会的十九个干部抓进来了……

看守喊了声“整队!”木村站起身。

木村:(微笑着)在这里彼此认识了,很好,今后请多关照。

73.同上·澡塘

水泥造的十分简陋的澡塘。

未判决囚犯们被分成两组,一组在浴池里泡着,一组冲洗淋浴,他们在看守的号令下换班。

义助和木村他们一起跳进浴池。

未判决的囚犯甲:一个月才洗一次澡,泡上四分钟,洗上四分钟,再泡四分钟,连擦干身子的工夫都没有。

未判决的囚犯乙:别要求太高啦。以前每次才三分钟,是“杉山事件”的被告跟所长交涉之后才每次延长一分钟。所长在干大事的家伙们面前,不敢不答应,对吧,木村先生。

木村:(苦笑)……

义助:(心平气和地)呶,你们既然没扒铁道,肯定会被释放吧。

木村:(爽朗地)当然,我们相信会这样的。

义助:(满有把握地)是嘛,没干那种危险事的人,警察也不能老是拘留人家嘛。

74.同上·更衣处

义助从浴池出来穿衣服,隔着玻璃窗看到木村在镜子前往脸上擦药,便走到他身旁。

义助:(颇感奇怪)那是什么?

木村:是红蜻蜓粉。

义助:红蜻蜓粉?

木村:自从进了这里,脸上起了白汗斑。

义助:给我看看,我也擦点儿。

他从木村手里接过药,边擦边说。

义助:这东西管事吗?

木村:我妻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是红蜻蜓粉对白汗斑最有效。就把这话跟孩子讲了,后来孩子为了给我治病,每天拼命逮红蜻蜓,这样一来,家里到处都是红蜻蜓了。

义助:你那孩子多大了?

木村:四岁。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效,可是总觉得孩子这番心情浸透到自己皮肤里了……

义助:这么冷,红蜻蜓就快没有了吧?

木村:是啊,听说最近没有红蜻蜓了,孩子直哭,我妻子可大伤脑筋了。

义助:(大为感动)……

这时,未判决的囚犯乙高声叫起来。

未判决的囚犯乙:哎,我的肥皂没了。(对旁边的未判决的囚犯甲)你拿了吗?

未判决的囚犯甲:我不知道。

未判决的囚犯乙:(四下里望望)谁是偷肥皂的小偷!

义助:讨厌,在这儿的人不都是小偷吗!

大家哄堂大笑。

看守探头进来看了看。

看守:八百零六号,来探视了!

义助:嗳。

赶忙穿衣。

75.同上·探视处

义助进来。

站在铁丝网后面的福子跑过来。

福子:哥哥!

叫了一声,便抓住铁丝网哭起来。

义助:福子,怎么一来就哭呢?

福子:(边哭边讲)妈妈……

她泣不成声。

义助:(焦急地)妈妈,怎么啦?

福子:快不行了。

义助:怎么?妈妈快不行了!

他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

福子:两个月以前身体就不行了。可是不干活就吃不上饭,只好去运木炭,我说别干啦,别干啦,可是……

义助:……(茫然若失)

福子:四天前,到了晚上还役回来,大家上山去找,原来倒在雪地里,半边身子都埋在雪里了。

义助:后……后来呢?

福子:得了急性肺炎。医生说已经不行了,最好趁有口气,能见面的人让她都见见……

义助:……

福子:妈一直说胡话,叨叨咕咕地说想见见哥哥。她说,想看一眼义助,义助这样的下场也是自己不中用的缘故。让我见你的时候,一定向你道歉。

义助紧咬牙关,强忍着眼泪。

福子:(从怀里取出张状子)为了哥哥,村里人给拘留所写了张要求让你暂时出所的请愿书,让你交给所长看看,好让你回去见见妈呀,哥哥!

她抓着铁丝网大哭起来。

义助难忍悲痛,转身跑了出去。

75.同上·义助的牢房

义助发疯似地猛敲牢门。

义助:值班老总,值班老总!

看守打开小窗朝里望。

看守:(呵斥)吵什么!讨厌!

义助:(哀求地)我请求暂时出所的事怎么样了?

看守:暂时出所?……那事啊,不行。

义助:(吃惊地)不行?

看守:嗯,不允许。

义助:(缠住不放)老总,求求您。我妈快死了,让我见她一面,哪怕看上一眼也好啊。老总,请您再替我求求所长吧!

看守:不行。只要决定的事,再说也没用。

说完要走。

义助:等一下!那让我见见所长吧!

看守:什么?

义助:我直接求求他。(跪下)值班老总,我给您下跪了,只要在我妈咽气之前让我见上一面,以后怎么处置我都行。刑期延长二年、三年都没关系。呶,你就让我见见所长吧。

他叩头触地恳求着。

这时从对面牢房传来木村的叫声。

木村:林田先生不是在求您吗,让他见见所长吧,我们大家也求您啦。

看守:(冷冷地)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胡作非为,现在给关进来了,这会儿又是母亲死了要见一面啦,这个那个啦,大言不惭地说三道四有这个资格吗?

砰的一声把小窗关上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木村的画外音:(安慰他)林田先生,别泄气,找机会我们跟所长说说,你打起精神来啊。

义助双手拄地一动不动地象个雕塑。

76.同上·义助的牢房(晚上)

义助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用铝碗盛的晚饭从小窗口送进来。

义助连看也不看一眼。同牢房的甲抽抽鼻子。

甲:还没凉。

乙:啊,真想吃热豆腐酱汤啊。

丙:唉,我这碗总是汤多豆腐少,清汤一碗。

甲:(对义助)老兄,别老是部么愁眉苦脸的,吃饭吧。(喝口汤)啊呀,这是什么呀?

用筷子从汤里挑出个黑黑的东西。

乙:蟑螂。

甲:(皱皱眉头)唉。

随手扔掉。接着从汤里又夹起一只。

甲:值班老总,先生。

看守把小窗口打开往里张望。

看守:干什么?

甲:汤里有蟑螂,能不能给我换一碗?

看守:(盛气凌人)什么,你还以为你住进帝国饭店啦?

甲:可也不能吃蟑螂啊。

看守:不能吃就拉倒!让蟑螂一样的家伙吃这种饭都是浪费,别不知道天高地厚啦!

说完,冷笑一声要走。

义助:等等!我们虽然不成材,可到底是人哪!难道就该吃蟑螂?

说完把碗翻扣过来。

甲:啊,别这样。

他刚伸过手去,义助就把他的手使劲拨拉开。

义助:算了,如果你们也是人就别吃这种饭!

同牢房的人们都很佩服义助的气概,也杷自己的碗扣起。

看守气急败坏地跑进来。

看守:你们这帮小子是蹬着鼻子上脸哪!

边说边打甲、乙。义助拉开架势挡住,使看守无法再打。

看守:(气极)好小子,等着收拾你们吧!

他正要跑出去,其他看守也一拥而入,扭住反抗的义助。

77.同上·走廊

义助他们被看守们推搡着出来。

这时从前排房里传出木村的大声叫喊。

木村:看守打人,反对暴力!

旁边牢房的桥本也大喊。

桥本:难道犯人就不是人吗,我们要求人的待遇!

木村:不许看守打人!

各牢房的被告一起呐喊。

被告们:看守必须停止暴力行为!

木村:坚决反对给蟑螂饭!

被告们:坚决反对给蟑螂饭!

人们用碗敲铁栅栏唱起来。

看守们惊惶失措。这时看守长跑来。

看守长:静一静,静一静,不要唱!

义助尽管被强拉着,可还是兴奋地和大家一起大声唱起古老的罢工歌。

甲、乙、丙也涨红脸跟着唱。

78.一块墓地

义助母亲的墓标。

义助的画外音:一九五三年,四年的刑期我被允许提前半年出狱。出狱以来已有三年光景。

义助面对墓标双手合十。

福子站在他身后。

双手合十的义助双肩微微颤抖,突然,双手抓住墓标。

义助:妈妈,饶恕我吧。(跟泪夺眶而出)我也投有办法,我是不孝子啊。都是我不好,您当了一辈子小偷的老娘,直到去世……您死也不瞑目啊。而且我也没能喂您一口送终的水……太对不起您哪,妈妈!……从今天起我坚决洗手不干了。再也不干了……我准备到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去,权当我已经死了。我要拼命地干活儿,一定重新作人……妈妈,您看着我吧。

福子被他的话感动得伤心落泪,连忙劝慰哥哥。

福子:哥哥,你说得对,妈妈也一定高兴了。

义助点点头,擦擦眼泪。

义助:福子,妈妈就托付给你了,不象个人样我决不回来。

福子:这次一定是真的了。

义助:你就瞧我的吧。太阁(注1)老先生当初如果根子扎对了,也不当小偷啊。

79.建筑水库的工地上

炸药爆炸,震耳欲聋的巨响。

义助在成群的工人之中,摇摇晃晃地拾土筐。

伙伴田岛招呼他。

田岛:喂,抬得稳点儿!这不是女学生义务劳动哪。

义助弓着腰撅着屁股走。

田岛:怎么,你那姿势哪行啊,(捂着腮帮子)你看看我,我这是忍着牙痛抬的哪。

义助已经累得支持不住了。

80.工棚里(傍晚)

义助疲惫不堪,坐在角落处。

田岛用湿手巾捂着脸走进来。

打纸牌的工人A招呼田岛。

工人A:田岛,来一把。

田岛:(皱着眉头)哪有闲心哪,牙痛得受不了。

说完躺下。

田岛:啊,好痛啊。

义助走到他跟前。

义助:你把嘴张开我看看。

田岛:啊?

顺从地张开嘴。

义助:(看了看)啊,化脓了,不赶紧治就会得牙床漏脓症,喂,灌壶水来。

田岛:你这家伙硬充内行。啊……好痛。

他龇牙咧嘴,疼痛难忍。

义助:快灌水来!

田岛:……?(慑于他这种气势,无奈站起去提水)

义助从皮包里取出看牙的工具,摆好。

田岛提来水壶,不由得瞪大眼睛看着。

田岛:你,那是……

义助:坐在那儿。

说着拿起手术刀。

田岛:(害怕地)啊,你可手下留情啊。

义助用水壶的水洗过手。

义助:哎,痛痛快快地把嘴张开。

田岛无可奈何地张开嘴。

义助:再张大点儿,这不是女学生治牙哪。

工人们围在义助的周围。义助让其中一人举着灯,开始动手术。

81.工棚外面(早晨)

田岛钉木牌,那上面用笨拙的字写着“林田牙科医院”。

工人们都来围观。

工头:这回附近村子的人们也该高兴啦。因为坐三个钟头的公共汽车晃到镇上,牙科大夫还不见得在呢。

田岛:(得意地)请大学的老师给我看过都没治好,他一下子就给我治好了,可称得起名医了,得使劲宣传宣传,让生意兴隆点儿。

义助:(慌忙)不,不,要是那样我可就麻烦了。

田岛:不要紧,不要紧……大夫,你拉开架子干就行啦。

工人A跑进来。

工人A:驻所警察听说这儿有位大夫,急急忙忙地跑来了。

义助一听赶紧钻进工棚。

警察广川慌慌张张地跑来。

广川:喂,大夫在哪儿?

82.同上·里面

广川、田岛进来,不见义助踪影。

田岛:那……(四下看看)啊!

手指处,只见后门打开了。

83.同上·后边

广川等人跑出来。

田岛:在那儿哪!

只见义助连滚带爬地跑了。

广川:大夫!

追过去。

84.小路A

义助拼命逃跑。

广川、田岛他们穷追不舍。

广川:大夫,等一等!

广川他们兵分两路。

85.山路B

义助被两面夹攻进退不得,精疲力竭地坐下来。

广川等人跑到跟前。

广川:(边喘大气边说)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义助: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田岛:马拉松运动员都没你跑得快呀。

义助:警察先生,还是为那个绸缎店的事吧?

广川:绸缎店?不对,不对。高桥的姑娘服毒了。

义助惊呆了。

86.高桥家·院子和房间

由广川拉着义助进来。

义助:不行啊,我除了看牙,别的看不了。

广川:现在是有人处在生死关头,称得起大夫的除了你之外再没别人了,你就给想想办法吧。

姑娘的母亲听到说话声,赶紧走出来,拽住义助不放。

母亲:大夫啊,求求您,救救我的姑娘吧。

义助朝屋里望了一眼。

一个年轻姑娘脸色苍白躺在屋里。

广川:喂,还磨蹭什么呀!

说着,把他拉进屋子。

义助不得已坐到姑娘的枕旁。

母亲:(苦苦相求地)您一定给好好看看啊。我也没打听好就把孩子嫁了出去,全是我的罪过。我满以为那对象是在公司上班的,不曾想是个流氓,孩子讨厌他就跑回家来。他就追到这儿让花子立刻回去。还威胁说,如果不回去决不善罢甘休,结果她就起了这个念头。

说着哭起来。

广川:先生!

义助狠了狠心,提起枕旁的水壶,把水倒进花子的嘴里,让她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把手指伸进她嘴里。这时花子象是感到很难受地使劲挣扎,咬住义助的手指。

义助咬牙忍着。

不一会儿她肩膀耸动,开始呕吐。

义助松了口气,擦擦脸上的汗。他的手指鲜血直流。

87.同上·房间里(深夜)

义助独自一人坐在阿花枕旁。

义助望着沉睡的花子,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他握住缠着绷带的手指。

这时门外传来粗野的叫嚷声。

88.同上·门外

三个流氓站在花子母亲面前虚张声势地恫吓。

流氓甲:听说大姐病得厉害,所以我们才跑来看她,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哪?

流氓乙:把她搁在这山沟里,即使本来病不大也得加重,咱哥们说啦,现在立刻送医院!

母亲:(怯生生地)请……请等一等吧。

流氓们不听劝阻,想冲进屋去。

义助冲了出来,站到他们面前挡住去路。

义助:(非常谦恭地)对不起,请让她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流氓甲:(盛气凌人)嗯?你是谁?

义助:这附近的牙科大夫……

流氓乙:牙科大夫?别开玩笑了,躲开。

义助:病人需要绝对安静。今天请你们离开这儿。

流氓甲:浑蛋!

说着举手就打。

义助敏捷地抓住他的手腕。

流氓甲:哎哟!

义助使劲把他拽到院子的角落处。

流氓甲:哎,你要干什么!

流氓围住义助。

义助的神态骤变。

义助:(声色俱厉地)你们进过几次宫?

流氓甲:进宫?

义助:问你们蹲过几回监狱哪?

流氓们都被吓住了。

义助:哼,就会一个劲儿瞎起哄,连监狱都没蹲过……回去跟你的哥们讲,花子再也不回去了。

流氓们面面相觑。

义助:喂,怎么……有意见么?

流氓甲:不,没意见……

义助:没意见啦?

流氓们不说话。

义助:唉,说明白!

流氓甲:哎,哎,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多包涵。

点头哈腰之后抱头鼠窜而去。

89.水库工地

白茫茫一片……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了。

90.林田牙科医院·里边

用杂货店的厨房改建而成的医院,大致象个诊室的样子了。

火炉里炉火熊熊。

广川边烤火边对用锉修整假牙的义助说话。

广川:您是个出色的牙科大夫,可花子是个穷人家的姑娘,而且还嫁过人,这门亲事您不中意那是当然的了。我早就知道,我给您提这门亲实在强您所难。

义助:不中意啦,强我所难啦,我绝对没那么想过。

广川:那,你是怎么想的?

义助:花子第一次结婚是失败了,正因为这个,所以这回才要慎重地选择对象。

广川:哪儿的话,瞧您说的好象不干您的事一样,选择也罢,什么也罢,对象不就是您吗……大夫,您坦率地回答我,讨厌花子?

义助:怎么会讨厌呢,只是我……

广川:明白了,明白了!(很满意地)一开头我就看出来,大夫对花子打心眼里喜欢,看来我这三十年的警察饭没白吃啊,哈哈哈……

义助无可奈何地笑笑,象是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表,打开收音机。

广川:有什么重要节目?

义助:啊,没有。

广播音乐。

花子进来。

花子:您好。

广川:啊,果然是风雨无阻啊。

花子:讨厌。

广川:噢,人们都说山里的姑娘一下雪就显将更水灵,都成了美人儿。

义助:哦。

广川:照这么说,今天花子更漂亮了。

花子:不知道。

她从包揪里取出菜,准备给义助开饭。

广州:瞧那样子真象大夫的内当家。

花子:心眼儿真坏……

广川:(站起来)好啦,趁着还没下逐客令,咱就赶紧溜吧。好,明天见。

义助:明天见。

广川走了。

花子:(目送广川走后)先生,不打搅您吧?

义助:哪里话,我还要谢谢你呢。

花子:真的?

二人目光相对。

这时,收音机报告新闻。

义助恢复常态。

播音员的声音:现在报告新闻……首先,大家注目的“杉山事件”第二审的判决,今天在东北高等法院开庭。藤木审判长对十七名被告宣判有罪。其中包括死刑四名,无期徒刑两名。

义助关上开关。

他表情郁悒而沉痛。

花子:先生怎么了?

义助强装笑脸。

花子扑到义助怀里。

花子:我讨厌你这个样子。

义助紧紧地搂住她。

91.河滩(夜晚)

满天星斗。坐在河滩上乘凉的义助和花子,听着远处传来节日酬神的鼓声。

义助:你和我成了婚决不会幸福啊。

花子,我不在乎……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义助:你真的那么想吗?

花子:(点点头)

义助:我是作过案有前科的人,你也喜欢?

花子:你过去干什么我不知道……(看着他)……因为打架了吧?你脾气暴……从今以后别跟人家打架就是了。

义助:花子。

两人的脸贴在一起。

92.林田牙科医院·里边(夜晚)

义助和花子举行了徒具形式的婚礼。

花子母亲之外,还有工头、田岛等等工地上的工人们。

广川自告奋勇,唱着跑调的《高砂》(注2)曲。

93.同上

义助在用石膏做牙模子。

但是眼睛、耳朵却好象留心别的什么事。

这时,从旁边房间传出结实的婴儿呱呱落地的哭声。

义助猛地站起跑进旁边的房间。

石膏模子落地打碎。

93A.同上

义助背着两岁的孩子,边哄孩子边给病人看病。

他把器具伸进病人张大的嘛里,一瞬间,义助的脸上露出奇妙的表情。

原来,背上的孩子撒的尿顺着义助的背流下来了。

他赶忙放下孩子换尿布。

病人的嘴里还放着器具,他大声叫起来,憋得直翻白眼。

94.同上·门外

花子抱着已经三岁的孩子跑出去。

95.同上·附近

花子跑进黑压压的人群。

在竞选活动的卡车上,义助拿着话筒为竞选议员的人发表助选演说。

竞选人斜挎着写明竞选者姓名的带子,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旁。

义助:这个世上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呢?我看再也没有比情义更重要的了。如果没有情义,这个世界将是一片黑暗。

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义助:因此,我推举黑川大次郎先生。因为黑川先生就是重情义、懂人情的男子汉……请大家助一臂之力,把本县的国定忠治(注3),把昭和时代的幡随院长兵卫(注4)——黑川先生推举到县议会上。

雷鸣般的掌声。花子信赖地望着他。

义助和候选人握手。

广川靠近花子的身旁,小声说话。

广川:我看你先生比这候选人更出色。

义助从卡车上下来。参加选举运动的菊池跑到他跟前。

菊池:谢谢。嘿,真是了不起的演说呀,称他是昭和时代的幡随院长兵卫,打动人心哪。呶,健二。

他身旁的健二扭过头。

健二:(行礼)我是他弟弟健二。请多关照。

菊池:这样,你也成了一位了不起的名人了。

义助:没那回事。不过,我们过去的事……

菊池:啊,明白,明白。

96.面条馆·二楼

屋子里贴着“祝贺黑川大次郎先生当选”的标语。

黑川端坐正中,助选的人们三呼万岁。

义助和菊池也在其中。

黑川恭恭敬敬地对大家行礼致谢。

大酒杯里斟满了酒。

97.同上(夜晚)

只剩下义助和菊池两个人在此。

三十来只空酒壶东倒西歪,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了。

女招待拿酒来。

菊池:大姐,别小里小气的,你就一个劲地端吧,反正是黑川议员付款。

义助:就是嘛,别担心,往上端哪,重情义的黑川大次郎先生付款,哈哈哈……

女招待没理他们走了。

义助:哎,菊池啊,最近几年的小偷也不象话呀。小偷的义气全丢了。

菊池:就是嘛。什么都是一塌糊涂。判死刑的家伙花十万块钱就能保释出来。我们那时候,这都是不可想象的事。

义助:瞎说!不论怎么说吧,判死刑的花十万块钱就能保释出来,这种混帐事儿是不可能有的。

菊池:我没瞎说,我弟弟就是从铁路公司下来的,他从过去的同事那里听来的。“杉山事件”的被告木村信就是花十万块出来的。

义助:(眼晴一亮)木村信?他出来可太好了。

菊池:可他就是花十万块保释的。

义助:那当然,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扒铁道嘛,按道理他们根本就没罪。

菊池:没扒?你怎么知道?

义助:我看见了嘛,我从事件的现场路过,看得清清楚楚。

菊池:亲眼看见了?你吹牛也要适可而止吧。

义助:是不是吹牛,只有神仙知道。哈哈哈……第一,审判长说五个人干的,可实际是九个人。而且那九个人里面,根本就没有象本间、多田那样的矮个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这掏洞归来的鬼见愁,把事件的现场看了个一清二楚。哈哈哈……

边笑边躺下来,一躺下便鼾声大作了。

98.林田牙科医院·里边(白天)

义助专心地看着扩建的图纸,花子抱着孩子也高兴地看。

木工在旁边解释。

木工:完工之后,这医院就会漂亮得认不出原貌了。

义助:(点点头,对花子)孩子的房间也有了,以后再生五个也没关系。这也多亏了你采山菜呀,采蘑菇呀,拼命干活赚了钱哪。

花子:哪儿的话呢。我干的那些活顶什么。都是因为你手艺好,病人多,医院生意兴旺啊。

义助指着图纸对木工说。

义助:这个地方太不结实了,一根钻头就能钻破。

木工:这是因为您太注意门窗的严实,所以比别人挑剔。好,门窗都改双层的,装修的设备也特制吧。

义助:不行,不行,两层也好,三层也好,要是有螺丝刀也能穿透一半。

木工:那就干脆安铁格子吧。

义助:不是还得安木框子么?既然木框,那就用螺丝刀也能拧下来。

木工:照你这么说可就费事了。

正在他抱着脑袋想办法的时候,外边有人问“家里有人吗?”

花子应了一声“来啦”便出去了。

木工:那么,我晚上再来吧。

说着,卷起图纸。

花子回来。

花子:菊池先生……

义助:噢。

99.同上·门厅

菊池、健二和一个中年绅士(藤本律师)站在这里。

义助轻松愉快地走出来。

义助:(微笑着)请进。前几天我真醉了,有失礼貌。

菊池:(呆板的表情)这是东京来的客人。

藤本递给他名片。

藤本:这是我的名片。有件事必须向你打听一下,所以前来请教。

名片上写着:“东京律师会律师,藤本正雄”

义助吃了一惊,看看菊池。

菊池:为的是前几天你谈的那件重要的事。

义助:重要的事?是不是选举的事?

菊池:不是,比选举更重要得多的事。

健二:大哥,反正领我们找个地方说说吧。

100.面条馆·二楼

健二、藤本、菊池和义助上楼来。

义助坐下,急不可待地发问。

义助:我到底讲了什么?

健二伸开腿坐好。

健二:嗯,那天晚上大哥在这儿讲了什么,不记得啦?

义助: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健二:你说,“杉山事件”那天夜里,你在现场碰到了犯人。

义助:噢,我说那事儿了吗?

菊池:啊,说了。

义助:糟糕。

赶忙梧住嘴。

菊池:我无意中对我弟弟讲了,他认为这是大事,就立刻和东京的律师团联系了。

藤本:林田先生,你能不能把这事儿详细地告诉我?

义助:……(板起面孔)

健二:(进逼一步)我是和“杉山事件”的被告们一起被国铁解雇的。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我非常了解。他们绝不会干那种可怕的事。但是,如果这样下去,他们就会被判死刑,太冤枉了。林田先生,请您讲吧,求求您了。

藤本:全体被告很可能因为你的话而证明是清白无罪的。

义助:我也不知道我讲过什么,反正那都是酒言酒语。

菊池:可是你曾说过,你亲眼看得清清楚楚。

义助:我什么也没看见。你讲多少遍也没用,我怎么能说根本没看见的事呢。

藤本:林田先生……

义助:(躲开他们的目光)我还忙,告辞啦。

说着站起来象逃跑似地走了。

101.林田牙科医院里(夜)

义助独自喝闷酒。

陪着孩子睡下的花子起身走来。

义助:呶,我想搬家。

花子:你是开玩笑吧?

义助:(斩钉截铁地)不是开玩笑,真的。

花子,(深感莫名其妙)你说在这儿要过一辈子。改建医院的时候你还这么说过。

义助:你好好想想,无论多好的地方,我们毕竟是外乡人。

花子:为什么你突然之间这么说呢?你以前也常说,不想回福岛,也不准备和亲戚来往。

义助:……

花子:出什么事了?

义助:啊,倒,倒没什么……

花子:那为什么要跑?

义助:根本不是什么要跑。

花子:我不愿意。我不愿离开一切都弄得挺好的这个地方。

义助:花子,实际上,是过去跟我闹过磨擦的人正在找我。一找到我,又要扯皮扯个没完……

花于:把这些事报告警察嘛。

义助:简直是荒唐,那样一来,我过去的事他们就全都知道了。

花子:可你又不是偷人杀人了。

义助:不管怎么说,只要不让他们找到就行了……我们一家三口到一处风平浪静的地方去有什么不好。

花子:……(注视着他)

义助:求求你。

认真地低头施礼。

102.东北地方的一个小镇

电器商店门前围着一群人看电视…

电视里正播放“杉山事件”的新闻。义助和花子也站在人群中看。

义助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他无意中回过头来,不禁大吃一惊。

那人原来是安东。

安东对花子微微一笑。

安东:是太太吧?

花子:是的。

安东:我是安东。多蒙林田先生格外关照了。

花子:……(点头施礼)

安东:啊,多可爱的孩子啊。

说着,装作送孩子,同时向义助使个眼色。

义助和安东并肩走开,离花子远些。

安东:义助啊,你什么时候如入革新党了?

义助:革新党?简直没影儿的事。

安东:那么,你领了五十万块钱了?

义助:你说的什么呀,我一点也不懂。

安东:那,你就跟我一五一十地说说好不好?

义助:我还有事,忙着呢。

安东:你还在当那没牌照的牙科太夫吧?

义助吃了一惊。

安东:找你有话要谈,不过一定合情合理。怎么样,好久不见,碰上了,咱们到后边的川田温泉去坐会儿,谈谈好久想谈而又没谈的话怎么样……呶,行吧?

103.川田温泉·枫树庄·走廊(夜)

上了点年纪的女招待端着酒壶走来。

104.同上·一室

“打搅了,”女招待打声招呼便进去了。

安东和义助两人在这里。

义助:喂,我要的酒。

说着接过洒壶就往碗里倒。

安东:酒还是说完了再喝吧。

义助:用我的钱喝酒有什么不好的。再说,现在我和你不是平等的关系吗?

安东:(苦笑了一下)好吧。(示意女招待走开)后来,怎样了?

义助咕嘟一口把酒喝下去。

义助:和马场库吉分开之后,我就来到了铁道线上……这时候……我打开提包,换上西服坐在钢轨上,点着火吸烟。刚吸了一口就听到有脚步声,我下意识地朝杉山那边一看,正好有三个人立刻停步不前,也朝我这边瞧,察看我的动静。当时我以为被警防团发现了,一下子就跳到钢轨那边,摆好架势。

安东:后来呢?

义助:(越说越起劲儿,不时比比划划地)我们都目不转睛地瞪着对方。可我看得出那帮家伙们没有扑过来抓我的意思。这时,我就装作心里没事似的,跟他们说了声“晚上好!”站在前头的那个人答了声“晚上好!”没一点儿地方口音。这样,他们就走了。我觉得这回没事儿了,刚松了口气,接着又走过来六个人。我想,糟糕,这下让他们前后包围了……

安东:等等,等等,刚才你是说又来了六个人?

义助:对,是啊。

安东:这一点可就有点不对了。

义助:不对?我说的可是我亲眼看见的。

安东:那是你的错觉。“杉山事件”的被告本间自己供认,是三个人从谷川车站那边去的,这和你前面说的碰见三个人相符,和后边六个人就不相符了。

义助:(有点生气)相符不相符我不管,反正我是亲眼看见的,而且清清楚楚。

安东:这可不好,后边那六个人能不能改一改,说不定还要公开发表哪。

义助:……

安东给义助倒上酒,换个口气。

安东:林田啊,你干得不错嘛,还娶了那么个漂亮媳妇。

义助:……(有些着慌)

安东:你媳妇还不知道你是“鬼见愁”这件事吧?(注意义助的表情)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为什么关心你,问你这些事。

义助:……

安东:因为你已经有了那么可爱的孩子,所以更得好好考虑考虑呀……

义助:……

安东:对了,你这二十多年无牌行医的事,也不可能白白拉倒呀。如果你愿这么坚持下去,那么,你对不起我,我也就对不起你啦……你可要为妻子孩子着想啊,明白了吧。

义助:……(怒火顿升,咕嘟一口把酒喝下去)

安东拿起酒壶。

安东:啊,没啦。

说着拍了拍手叫人。

安东:刚才说的六个人的事儿就别提了吧。

义助:(发泄似地)没错。三个和六个,一共碰见九个。绝对没错儿。

安东顿时泄了气地抱头沉思。

105.同上·一室

台灯投下一束暗淡的灯光。

义助和安东在一起躺着。

安东:哎,林田哪。

义助:……

安东:你喜欢看小说吧。

义助:倒不讨厌。

安东:你说的后边那六个人是不是象小说里的事儿啊?

义助:不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九个。

安东:十年前的事了,我看你有可能记错了吧。

义助:我当时也是在很可能被捕的关键时刻,绝不会把对方的人数搞错。

安东:(紧紧盯着他)是吗,可是“杉山事件”的事绝对不能对律师讲,讲了可不行!你被律师一煽动就一古脑儿全讲了,那么,你前科四犯也罢,当小偷的事也罢,一下子就全都暴露了。还不只这些,现在已经束之高阁的那天晚上掏洞的案子也露馅儿了。即使我想假装不知道,可明摆着的事儿,也只得送检察厅了,知道吗。

义助:(吓了一跳)……

安东:那么,那六个人的事……

义助气愤地转过身去。

安东:喂,林田!

义助:(依然背对着他)不管怎么说只能随你的便啦。

安东一下子坐起来。

安东:那就是说,见到的是三个人了。

义助:随你便写呗。

安东:好,好,这就万事大吉。

说着,在昏暗的灯光下写调查记录。

义助:(仿佛自言自语似地)“杉山事件”怎么判哪?

安东:(边写边答)那个嘛,从地方法院、高等法院,终于到了最高法院。照这样下去,相当费时间,翻来覆去,就跟拉锯一样,直到被告或审理的人都不在人世了,也许还要稀里糊涂地拖下去呢。

106.东北地方的小镇

义助提着医疗包,拖着疲惫的双脚回来,他进了一家粗点心铺。

106A.粗点心铺内

义助刚从窄小的楼梯走上来就打招呼。

义助:我回来了。

他一拉开隔扇就吃了一惊。

106B.同上·二楼

顶棚低矮陈设简陋的房间。

菊池、健二和两个男人(齐木、石山)坐在屋子里。

孩子从花子膝上跑到义助跟前。

孩子:给我礼物。

花子:别闹,(拉住孩子,对义助)菊池先生说他找你好久了!

健二:好久不见了,其实……

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义助打断了。

义助:(表情呆板)我马上还得出门,有话外面谈吧。

说完下楼而去。

106C.没有人迹的路上

义助、健二、齐木、石山走来。

健二:林田先生,这两位是从东京来的《每朝新闻》的齐木先生和东北分社的石山先生。

义助:……(点头行礼)

齐木:(答礼)仓促打扰,从藤本律师那儿一听到您的事,就立刻跑来了。

义助:(断然拒绝)要是那个问题,我是没什么可谈的。

石山:但是,您在发生事件的当天夜里……

义助:(立刻制止他说下去,强硬地)不知道!喝醉酒时说的话怎么会记得住?

他扔下这么几句话便向前走去。

齐木:(紧追不放)虽然您这么说,可马场库吉先生却说,那天夜里确实碰到九个人。

义助:(惊愕地)马场君?!

齐木:对。难道你不是在事件现场也看到那帮家伙了吗?

义助:瞎说!马场君绝不会那么胡说八道。

齐木:那,跟我们到东京去好吗?

义助:到东京?

齐木:(点头)请辩护律师团到场,弄清究竟是马场先生说的是事实,还是您说的是事实……马场先生答应去东京了。

107.黑夜里奔驰的列车

108.东京的繁华街(清晨)

插着《每朝新闻》旗子的车子在奔驰。

109.飞驰的车内

齐木和石山把义助夹在中间坐在车内。

110.高台上的一个旅馆·走廊

义助在齐木和石山两人左右陪伴之下走来。

齐木拉开一间屋子的隔扇门。

110A.同上·一室

坐在桌旁的库吉和藤本、大木两位律师都抬起头望着他们。

义助表情呆滞地进来。

库吉:好久不见了,(伸办双手)这次真是没想到啊。

义助:(打断马场库吉的话)我只是酒后胡言,给你添了麻烦,真对不起。

库吉:(颇感奇怪)……

藤本:关于这个问题,林田先生,我们立刻进入正题吧。(从皮包里取出调查记录)这是前两天根据马场先生所讲而作的调查记录。马场先生说“杉山事件”当夜,在现场附近的山路上碰到了九个奇怪的人。和你在面条馆二楼对菊池先生讲的完全一致。

义助:……

藤本:而且,这份调查记录上说,(念记录)我记得的确是“杉山事件”的第二天,在杉山车站前的食堂和林田义助先生相遇时,林田先生说过,前一天晚上,火车颠覆之前,与九个大汉相遇,扒铁道的事肯定是这帮人……(对义助)马场先生是这么讲的。这一点,也和你在面条馆讲的完全一致。

义助:……

大木:怎么样,林田先生,为了救救无辜被判处死刑的人,把真相告诉我们吧。

义助:……

库吉:(怯生生地)律师先生,那天夜里我碰到的真的不是九个,是三个。

大木:(大吃一惊而着了慌)马场先生!

库吉:在车站前食堂,林田先生说的也不是九个而是三个人。

齐木:你那是瞎说!

大木:马场先生,这个调查记录不过是仅一星期前根据你的谈话记录下来的。那时,你亲自通读了调查记录,认为没错才签字盖章的呀。

库吉:(耷拉着脑袋)都,都记错了。

他擦擦头上的汗。

义助瞥了库吉一眼。

藤本:(紧盯着库吉)马场先生,是谁嘱咐过你什么吧?

库吉:……(害怕地摇摇头)

藤本:如果有人强迫你,请你讲出来,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库吉: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他连连摇头。

藤本他们面面相觑。

111.同上·一室(夜里)

换上睡衣的义助和库吉在喝酒。

义助悄悄窥视一下周围。

义助:(小声)是安东威胁你啦?

库吉:(点点头)他说,如果不推翻调查记录,就以那天晚上偷仓库的罪关起来……

义助:……

库吉:他说,林田明确说过,只有三个人。你小子如果坚持说是九个人,决不轻饶你。他还对我大肆威胁。

义助:(把杯中酒一口喝下)安东这家伙真不是东西!

库吉:大哥,知道五岛金造的事吗?

义助:(点点头)也是说过那天夜里他曾看见有人扒铁道的那个人?

库吉:对,事件发生之后他就到横滨去了,不久下落不明,结果在阴沟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义助:被杀的吗?

库吉:当然。肯定是被杀了。这不是别人的事,我们要是马虎了,我们也许被干掉……大哥,怎么办好?

义助:我也正考虑这事呢。

把酒一口喝光。

112.同上·一室(深夜)

盖的被子弄成里边有人的样子。

换上西服的义助,用他那熟练的动作,不出一点声响地拉开隔扇门。库吉跟在后边。

113.同上·走廊

义助刚一出来立刻就紧贴墙壁,库吉也笨拙地学义助,将身子紧紧靠墙。

石山从旁边屋里出来,睡眼惺忪地去了厕所。

义助四肢着地毫无声响地朝楼梯爬去。

库吉也学着爬,可是他却弄出挺大的声音。

义助已爬近楼梯。

跟在后边的库吉‘呼呼”直喘气。

义助“嘘”了一下制止他,而库吉不仅呼吸声更提高了,而且脚步声也更大了。

义助扯出布手巾团成一团塞进库吉的嘴里。

就在这一刹那,库吉的脚蹬空,叽哩咕噜滚下楼梯。

114.原作删除

115.同上·一室

齐木、石山、藤本、大木围着义助和库吉。

齐木:你们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不把真实情况告诉我们了?

义助:……

大木:你们的一句话关系到十七条人命哪。如果你们证明遇到的是三个人,那就给检察厅提供了判他们死刑的重要根据。

义助:……(有点动摇了)

藤本:林田先生,马场先生,拿出勇气来吧。

义助:算了!要是照你们说的那样办,我们会怎么样呢?我说过,从我洗手不干那天起再没干过坏事。现在要是把过去的事一讲,我可又要蹲监狱了……我嘛,干过坏事,也只好认了。可是我妻子怎么办?社会上把我妻子也按小偷对待呀,孩子这一辈子也要被说成是小偷的儿子。我不愿意!你们怎么说我也不愿意!

突然,藤本的眼睛一亮。

臃本:对!到八月十七日,时效就到期。

义助:(吃了一惊。)

大木:我们倒把这事马虎了,你们的前科呀,到八月十七日全部失效。

库吉:真……真的?

藤本:没错儿!

义助:畜生!安东这小子明明知道……

齐木:林田先生,给我们提供证词吧。

义助:(摇摇头)即使由于时效到期而罪行勾销,可人们的眼光是不会变的,我不能不考虑妻子儿女。这种心情马场君和我一样……好了,咱们走吧。

四人面面相觑。

义助:我们不会再跑了,你们放心睡吧。

116.上野车站站台

一片混乱嘈杂。

人群中齐木和石山来送义助和库吉。

画外音:林田先生。

义助停下来一看,吃了一惊。

原来是木村信领着孩子站在那儿。

义助:啊,木村先生。

木村:真对不起,为了我们你还特意来一趟。

义助:啊,我(话到嘴边又改口)木村先生被关了几年?

木村:十年。刚被捕的时候孩子还小,可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抚摸着身旁孩子的头。

木村:他看到的只是探视处铁丝网后面的爸爸,我一出来,他高兴得怎么也不离开我了。

义助注视着孩子的面庞。

木村:可是在孩子的心里,还担心他爸爸还会被抓走呢。这次来东京时也是哭着不离开我,没办法就把他带来了。(笑笑)

义助被触动。

义助:为了把父亲的病治好,拼命抓红蜻蜓吧。

木村:有一回他把用红蜻蜓做的药给我抹到脸上。

义助:……

木村:对了,你母亲也是那时候去世的吧?

义助:……

木村:我母亲也是在我蹲监狱时去世的。临死都没能见上一面哪。

义助听不下去了。

义助:孩子,走。

说着,拉起孩子的手走到商店前,拿了许多巧克力、糖果、口香糖,然后塞到孩子的口袋里。

孩子不知所措地站着。

义助:你逃学跑来的吧?

孩子:(点点头)……

义助:不上学可成不了有本事的人哪。

孩子:我不愿意上学。

义助:不愿意?为什么?

孩子:都欺负我,因为我爸爸的事。

义助:(吓了一跳,但立刻用强硬的语气)乏货,谁欺负你就揍他!

孩子:……

义助:记住,你爸爸什么坏事也没干,叔叔最清楚。

孩子点点头。

义助:好,走吧。

说着拍拍孩子肩膀要走。

商店店员:啊,先生。

义助:嗯?(回过头)

店员:二百三十元。

义助:啊,对对。

伸手掏钱。

这时,孩子兴高采烈地跑了,一下子扑到木村怀里让他看那些糖果。

义助感慨极深地看着孩子。

117.粗点心铺·外面

义助的孩子在玩义助从东京买来的玩具。

安东从铺子里出来,走到孩子身边,微笑着同他搭话。

安东:好玩吧,是爸爸给你的礼物吗……让叔叔看看哪?

孩子不答应,撅起嘴。

安东苦笑笑,朝二楼瞥了一眼。

118.同上·二楼

站在窗边的义助。

花子一边收拾刚给安东沏的茶,一边说。

花子:这个人在你去东京的那几天还来过呢。

义助:……

花子:他反复地问你去哪儿了。

义助:(依然背对她)你怎么说的?

花子:我说不知道……其实我只知道你去了东京,至于东京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后来他又问律师来过没有。

义助:你怎么说?

花子:我说没来……他问以后来的那人是不是报社记者。

义助:……

花子:安东还说:我和林田君是老交情了,请你转告他,我多么为林田君的事操心哪。

义助:……

花子:呶……你跟我说真话吧。

义助回过头来。

花子:我求求你……这么躲躲藏藏的我可受不了。

义助:花子!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花子:……(抬头望着他)

义助:(表情呆滞地)我,是有前科的人,(花子要说什么,义助不等她张口)不是打架,伤人……是出了名的掏洞者。

花子:(惊愕不已)………

义助:前科四犯,监狱我是进进出出四次,也没去当兵。

花子:你,为什么不……

义助:对不起,过去曾经有好几次想对你讲,可怎么也说不出口……但是,这次去东京之后,我才下了决心……不光对你讲,我准备对整个日本大声地说个清楚。

花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义助)别、别那样。

义助:不能不这么做,我是唯一的一个能证明“杉山事件”被告们无罪的人。我如果不作证,那些人和他们的孩子,结果会怎么样呢。

花子:那就不管我们死活啦?

义助:这我也考虑过了,可是就这么沉默下去我实在不甘心。如果就这么沉默下去,正是安东和那帮警察们求之不得的。我这一辈子就要提心吊胆地过那种见不得人的日子了。

花子:你太任性了,你过去一直欺骗我,可今天你还要说什么甘心不甘心……那么做也许对你合适,可是……(眼泪夺眶而出)我们怎么办?我们这辈子就要让人指着脊梁骨过日子了。

义助:(扯着嗓子喊)花子,我的一番证词,就能换回“杉山事件”被告们的生命啊!

花子伏身痛哭。

立刻又扬起满是泪痕的脸。

花子:你好狠心!你把我往日的幸福……全用欺骗毁了。现在就连这么一点点的希望你都要糟蹋得一干二净。我算完了,可孩子怎么办?人家叫我们的孩子是“小偷的儿子”。这决不允许,光这一点就不行。要是你无论如何也要去作证,孩子就归我好了。

说完立刻站起来,捂着脸走出去。

义助象尊塑像似的站在那里不动。

窗外,花子抱着孩子快步走去,最后消失了。

119.东北高等法院的外观

120.同上·前厅

旁听人和新闻界人士非常多,拥挤不堪。

121.同上·法庭

旁听席上座无虚席。被告席上并排坐着“杉山事件”的全体被告。藤本、大木为首的二十几人的辩护律师团和检察官坐在高处的席位上,审判长和审判官坐在正面法官席上。

法庭里鸦雀无声,表情呆滞的义助站到证人席上。

人们好奇的目光一齐集中到他身上。

记者席上的齐木报以鼓励的微笑。

庭吏递给义助一张宣誓书。

义助:(读宣誓书)凭良心讲真话。知道的决不隐瞒,决不无中生有。宣誓如上。证人林田义助。

藤本:杉山火车颠覆事件的前一天晚上,你在哪儿?

义助:在谷川小学的后面。

藤本:在小学的后面干什么?

义助:啊,干活儿。

藤本:干什么?

义助:……

旁听席、记者席上的目光一齐射向他。

义助:(下了决心)掏洞。

旁听席上一阵窃窃私语。

义助目光低垂。

藤本:你掏洞偷些什么东西?

义助:绸缎、高筒帆布胶底鞋、军用手套、配给的布匹,大米什么的。

藤本:那么,你把这些东西全都拿走了吗?

义助:不,没拿走。

藤本:为什么没拿回去?

义助:因为我的伙伴为了运东西找绳子,一根绳子压在苹果箱子下面,他一拽,苹果箱子就唏哩哗啦地倒了,这时人就起来了,我们什么也没拿就跑了。

旁听席上一片哄笑。

田村检察官:你到这样的法庭来过几次?

义助:没数过,记不清。

田村:多到都数不清的程度了。

旁听席上有人失声而笑。

义助:(由于屈辱涨红了脸)我想可能有三十来次。

旁听席一阵嘁嘁喳喳。

田村:都是为了一个案件吗?

义助:不,属于我的四件,给朋友作证的两件。

旁听席上都在小声嘀咕:“前科四犯。”

田村:你和安东副警长在川田温泉的“枫树庄”住过吗?

义助:住过了。

田村:据说你们谈了许许多多夜里活动的成功秘诀和体会等等,到底谈了什么事?

义助:(想了想)偷了一百二十头猪的事。

田村:一百二十头……你一个人?

义助:对。

田村:你干得了吗?

义助:能。(比划着)用米糠拌烧酒做成团子,扔给猪,猪特别爱吃,吃了就醉得睡着了,然后一个一个轻轻地装上拖车,猪又不会说愿走不愿走的。

法庭里哄堂大笑。

义助以松弛的神态环顾一下四周,突然惊呆了。

旁听席的一角,花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义助表现出局促不定和动摇。

田村:你那天谈经验的时候曾经说过,在不同的受审讯场合如何随机应变,把谎撒得巧妙些,以便逃避罪责的话吗?

义助:……(一阵绝望感)

田村:(抓住不放地追问)你回答不了我的提问吗?

义助:(发怯了)嗯,我想,我是说过的。

瞟了花子一眼。

花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田村:事件发生的那天夜里,据说你掏洞失败之后,到了铁道线上,在那儿遇到三个男人?

义助:不,是九个。

一阵交头接耳。

田村:(以强硬的语气)你不要又根据不同的场合巧妙地撤谎,要如实回答!你对安东副警长不是清清楚楚地说是三个人吗?

义助:不是三个,是九个。

法庭顿时骚动起来。

审判长:肃静!

安东站到证人席上。

大木:你带证人林田到川田温泉去过吗?

安东:去过。

大木:看起来,当时尽管证人证明在铁道线上遇到的是九个人,可你还再三强调,说是他弄错了,不是九个人而是三个人,终于使他承认下来啦。

安东:我曾说过他弄错了,可我并没有再三强调。

义助抑制不住。

义助:胡说!你不是说我要说出其余那六个人,你就把我过去的事全都抖落出来吗!

审判长:证人不要随便发言。

大木:你说过把他过去的事全都抖落出来吗?

安东:(平静地)没讲过。作为警察官是不会那么讲的。

义助又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大木: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有过企图收买证人,抓住对方弱点恐吓证人的事?

安东:当然没有。

义助:(抑制不住)难道你没说吗?!你说把我那天晚上掏洞的事抖落出来我就得被捕。还说,前科四犯啦,无牌行医哦,全都告诉我老婆,我,我……(说不下去了)

法庭骚动。

花子紧紧盯着义助。

审判长:禁止证人发言。

大木:刚才证人林田讲的是不是事实?

安东:(面不改色地)完全不是。

大木:你和证人到川田温泉去的时候,事件发生当天夜里的掏洞未遂一案业已失去时效,这个你知道吗?

安东:不知道。

大木:作为警官来说,我认为不知道是不合情理的,难道你真不知道?

安东神色有些慌张。

大木:到底怎么回事……请回答。

安东:……

义助:你是知道的嘛,畜生!

说着要过去抓他,但被警察拉住了。

群情哗然,只有一个人依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义助,她就是花子。

高山检察官对义助发问。

高山:你到达铁道线上大约是在什么时候?

义助:不知道。干活儿的时候要常常看表,走路时就没那必要了。

高山:干活儿时为什么要常常看表呢?

义助:你问为什么?要不掌握时间,天亮了那还得了?!

旁听席上一阵大笑。

义助悄悄看了看花子。

在哄笑重,花子与众截然不同,她毫无表情,就象戴着面具一般。

高山:刚才,你说和马场分手的时候是两点钟,而且说得十分准确,是吗?

义助:是的。

高山:那么久以前的事,你能肯定记得那么清楚吗?

义助:检察官先生,掏洞这种活计,到两点就必须住手。如果到两点还不停止的,那肯定是初出茅庐的新手。

在又一次笑声中,义助和花子对望着。

高山:你说过,从大泷绸缎店的仓库里运东西时,没有绳子,我看你们应该预先准备好绳子再去呀。

义助:那不行。干这活儿的决不会带绳子到处走。绳子就请对方破费啦。要是可能的话,工具也使现成的。

旁听席上哄堂大笑。审判官们也竭力忍住笑。花子的表情稍微松弛下来。

审判长:面对重大的事实,证人为什么闭口不谈,到今天才讲呢?

义助:花了十年工夫,我好容易才享受到一个普通人的幸福……我只想保住这个幸福……只想让我的老婆和孩子永远享受这种幸福。我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些。

花子为之感动。

审判长:你作了证,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义助:心里特别痛快。全都讲出来,痛快极了……细想起来,过去我撒了许多谎,可抓我们的警察,他们那些大人物们比我们还能撒谎,这是怎么回事呢?都说撒谎是我们小偷发明的嘛。

法庭里的人们捧腹叫绝……

花子也笑了,并擦了擦眼角。

神气清爽的义助和花子相互久久地注视着……。

(全剧终)

注释:

注1:即丰臣秀吉(1536—1598),幼时家贫,曾行窃。丰臣秀吉,为战国安土桃山时代的武将,任织田信长,灭明智光秀之后统一日本。曾两次侵略朝鲜,最后一次殁于军中。——译注

注2:祝福新郎、新娘的古歌。——译注

注3:应为国定忠次(1810—1850),江户末期的侠客。上野国定村生人,本名长冈忠次郎。行侠尚义,后为官府逮捕,处磔刑。描写他的事迹的大众文学、戏曲、评书很多,也曾多次搬上银幕。——译注

注4:幡随院长兵卫(?—1657),江户初期的侠客。他的事迹已被搬上古典戏剧——歌舞伎舞台。——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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