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利文游记》是一部自始自终令人兴奋的喜剧片,不仅因为它的四部分剧情让人琢磨不透,它的多重风格变化莫测,更在于它有点天真般地对喜剧片的称颂。显然史特吉斯认为“贫穷无锥之地的人们也有发笑的权力”,这一点和卡普拉的乐观喜剧已经有所不同,普雷斯顿·斯特奇斯的电影里到处可见对美国民主社会的质疑,他的笑回味到最后的时候是带着苦涩的。
乔治·萨杜尔在他的《电影史》中认为《苏利文游记》是一部“具有18世纪风味的寓言影片”,但是他又认为普雷斯顿·斯特奇斯并没有像查理·卓别林那样“通过富有人情味和批判性的喜剧表现出来”,而是“故意”选择了“米老鼠”那种“没有人或社会价值的机械喜剧”,把它变成了“麻醉人民的鸦片”……。萨杜尔自有他极为深刻和高度的眼光,论点犹如手术刀一般切中这部电影最终的弊病之处。但谁也不否认《苏利文游记》是喜剧电影史上一部闪烁着奇异之光的影片,它充满智慧、谐谑和怜悯之情,而且用最直接的方式探讨了喜剧片的功能。
《苏利文游记》的花边新闻集中在女演员维洛妮卡·莱可Veronica Lake的发型上。据说当年派拉蒙不晓得这部影片到底讲什么,所以海报都以维洛妮卡·莱可为宣传重点(实际上她的戏份不能与男主角相比),宣传语也是用“Veronica Lake sonthetake”,之所以如今的DVD封套依然沿用这个让人一头雾水的海报方案,大概是Veronica Lake当年的“躲猫猫”(Peek-a-boo)发型(弯曲着半遮住脸)实在过于风靡。(随便说一句,普雷斯顿·斯特奇斯本身是一位对时尚潮流有着影响的人物,他曾发明了20世纪生活中的重要物品——不退色的唇膏)。
相比维洛妮卡·莱可Veronica Lake的追随者无数——1940年代有成百万妇女争相模仿她的发型——普雷斯顿·斯特奇斯在好莱坞相对寂寞。用乔治·萨杜尔的话说,“普雷斯顿·斯特奇斯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既没有门徒,也没有模仿者。”一直到1980年代,科恩兄弟的出现(尤其是《抚养亚利桑大》)才让人又再度想起普雷斯顿·斯特奇斯,很多人、甚至科恩兄弟自己都说,他们狂热地迷恋普雷斯顿·斯特奇斯的电影,并从中得到了灵感。
《苏里文的旅行》是30、40年代最与众不同的好莱坞喜剧。也许在第一场追车戏中,你还能看到其它像卓别林、马克思兄弟、霍华德·霍克思喜剧的影子,但是随后,所有的印象都在乔伊·麦克里表情严肃但风趣幽默的讽刺中刷新。当然,麦克里与维洛妮卡·莱可机智无比、偏离常路的对话更使得《苏》成为经典中的经典。说道维洛妮卡·莱可饰演的角色,她犹如极光一样神秘。编导普雷斯顿·斯特奇斯这给了她名字“The Girl(女孩)”。作为苏利文在旅行中的似女友非女友的拍档,她的身份供观众开放的翻译——苏利文知心朋友、秘书、女友、情人、演员、普通朋友,或者是导演普雷斯顿·斯特奇斯,或者是苏利文为了完成《苏利文的旅行》或“苏利文自己的艰苦旅行”而所需的角色/符号/支撑剧本的必要元素。
对于这么不清晰的定位,警察局局长(苏利文带着“the girl”驾车超速+没带驾照而被关进监狱)不合逻辑地问导演苏利文:“How does the girl fit into the picture?(“这个女孩如何适应[符合]在电影里?”言外之意是“你的旅途[电影]或电影里怎么会有一个陌生女郎?”——这也是观众想问导演Sturges的) ”。苏利文回答道:“There's always a girl in the picture. What's the matter? Don't you go to the movies?(电影里总会有一个女郎。怎么?你不去电影院吗?)”这句醍醐灌顶的电影哲学不仅嘲讽了好莱坞千篇一律的产物,也解释了导演普雷斯顿·斯特奇斯在《苏利文的旅行》中设置"the girl"意图,虽然这是一个敷衍的答案。
不过,《苏》最奇特的地方是它将悲情通俗剧、闹剧、监狱电影、社会纪录片、打闹剧、喜剧、爱情剧、动作剧,甚至音乐剧融合在一起。这一点,至今没有哪一部电影做到过。
但是90年代,没有很多人真正欣赏过这部电影,因此,在1997年的“AFI好莱坞影史百大经典电影”中《苏》不幸落榜;2000年,科恩兄弟致敬他们共同最喜欢的电影之一《苏利文的旅行》,拍摄了它的延续/改编版《逃狱三王》(乔治·科鲁尼、霍利·亨特主演的黑色喜剧经典,其实是荷马史诗《奥德赛》和《苏》的融合改编版),完成了乔治·苏利文的心愿;结果,《苏利文的旅行》重回影迷/专家的视线,在新一届的“AFI百大经典电影”中杀入前70名——经典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