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乱

很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追剧体验 真情实感 一气呵成 看完像是穿越到百年前活了一遭。然而如果不是因为非常喜欢女主演 这剧我起初都不会注意到 苏俄红白斗争史几乎可以说是我的俄国史盲区 每次看着各种五花八门的革命组织机构缩写和各方人名的反应大概是陌生茫然不禁走神 这段时期也是我的俄罗斯文学盲区 唯一一本接触过的以此为历史背景的小说《日瓦戈医生》当年看了一两章就读不下去 所以对此剧的预期是 嗯 水着看看就好 谁能料想就被套牢了呢。

剧情的展开方式是回忆和现实交替叙述。1921年 布尔什维克终于抓获组织1918年雅罗斯拉夫尔反革命暴乱的核心人物（女主）负责调查此事的布尔什维克小官的家人当年在暴乱中全部身亡 而布尔什维克官方一直对外宣称是白军叛乱分子对城市发动轰炸导致大量平民伤亡 这位小官便多年来对以女主为代表的反革命分子恨之入骨 决心对当年暴乱的来龙去脉一查到底。然而女主的招供却使他意识到 反革命叛乱是真 但当年炮击城区的却是被反革命分子逼到郊外河对岸的红军 信仰和信念双重崩塌的小官违规放走女主和她儿子后开枪自杀。

审讯过程不是重点 主要呈现的还是女主丽扎七年的人生历程和爱情故事。当年芳龄十八的丽扎与小卫兵瓦洛佳爱得死去活来 然而作为没落贵族之女的她偏偏被前来催债的公爵相中做儿媳抵债 棒打鸳鸯不说 小公爵尼古拉比丽扎年长好多 外型也不如瓦洛佳潇洒帅气 更可怕的是还曾枪杀上一任妻子。沉迷酒精和各种惊险游戏的高级军官尼古拉坐实桀骜不驯公子哥 然而内心一直对曾经妻子的意外死亡心怀愧疚 本来此生无法面对婚姻 不打算再娶 然而老公爵为儿子的未来人生操碎了心 甚至立了遗嘱 不娶丽扎就半毛遗产也得不到 加之丽扎勇闯公爵府抗议联姻之时两人偶然相见相识 小公爵对丽扎印象不错（其实颇有些一见钟情的意思）于是就去提亲了。不巧的是同去提亲的瓦洛佳撞见了这一幕 年轻人一股火窜上来竟然对情敌上级开枪 还偏偏打中了上前劝和的丽扎老爹 这下城里可是出了大丑闻 瓦洛佳以谋杀未遂之罪被逮捕 丽扎老爹（虽然穷 但在市里地位很高 还是议员啥的）为了自家荣誉决定一告到底 丽扎四处求人然而出路似乎只有一个——作为证人的尼古拉在证词措辞上留点情面 以公爵的地位 法庭一定会按照尼古拉的意思来 轻判瓦洛佳。于是乎丽扎同意了尼古拉的求婚，瓦洛佳免于一死，娘家人也不再受债务困扰 婚礼结束后德国对俄国宣战 丽扎遂决定随夫远赴警备区 告别家乡一切悲伤往事。

虽然这些大致都算是前情提要 但对于理解后续事件至关重要。之后的 “打仗”是剧情主体 战争历程见证了主人公们的成长 但与其说打仗改变了人 倒不如说一系列外在考验激发了人最本真的自我 所有好的坏的品质 性格 观念 最终归为塑造自身的一次次选择 人对自己所爱所信更加坚定 抑或固执 可以无坚不摧 也可能是外强中干 而这些从上一段所述战前细碎又有些狗血的琐事可初见端倪。

婚后 尼古拉对丽扎的感情越来越深 但丽扎却始终不让其近身（这也是当年同意结婚的一个条件）一向很有女人缘的尼古拉当初并未料到丽扎是如此油盐不进 以为丽扎可以逐渐爱上自己 然而丽扎天天关在自己屋里给远方的瓦洛佳写信 甚至故意和其他军官眉来眼去气得尼古拉和假想情敌决斗（表面冷漠的丽扎甚是担心尼古拉可能因此丧命 甚至跑到现场确认丈夫平安无事 我觉得这并不全是由于她内心善良 可以看作两人感情升温的一个引子）更悲催的是当年棒打鸳鸯后丽扎和瓦洛佳私定终身一夜情 怀上了后者的娃 一系列日常让尼古拉明白过来 既然对方心意已决 那就离婚还自由吧。然而命运就是如此神奇（而狗血）丽扎回娘家的马车被悍匪所劫 看不惯悍匪粗暴对待同车老奶奶的丽扎被悍匪绑架试图强暴 身在警备区的瓦洛佳一听消息立刻骑马飞奔救老婆 这是两人感情的第一个分界点 丽扎回到丈夫身边 之后两人关系有所缓和。几个月后丽扎分娩 尼古拉心里虽然五味杂陈 但总归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很快被召上前线的他对母子俩极尽照顾 定期差被调到后方的部下送去钱和必需品 小夫妻分离的这段时间是两人感情的第二个升华点 丽扎之后也多次和别人提到过对尼古拉支持整个家庭的感激。经历了各种颠沛流离后丽扎终于来到了丈夫驻地 德国发动的毒气战几乎致俄方全军覆没 不信丈夫死讯的丽扎亲自跑去战场 抱着一片狼藉中奄奄一息的尼古拉痛哭 这应该算是两人第一次如此接近生离死别 之后的悉心照顾 温柔眼神和难掩的担心无不流露着丽扎对丈夫逐渐增长又不自知的爱。

然而瓦洛佳毕竟寄托了丽扎少女时代所有美好回忆 残酷的现实生活也许可以让爱而不得被迫分离的感情淡化 但无法将其完全抹去 更何况对方还是孩他爹 所以必定要重逢才可了结。当年年轻气盛的小卫兵在军事学校攻击教官（起因是教官当众嘲笑丽扎寄来的肉麻信外加言语侮辱丽扎）而被发配上前线 屡立战功然而依然不服管 于是摇身一变成了年轻气盛的地下革命分子 又和丽扎同城了。只不过两人这次相遇 丽扎的表现并不像情人重逢 更像是多年老友的亲情既视感 她以自己已嫁作人妇为由拒绝了热情似火依旧的瓦洛佳 因为瓦洛佳革命团伙要暗杀尼古拉等军官而告发其藏匿点（虽然天真地以为革命分子并不会被杀掉）之前还暗中派人保护丈夫 结果最后又成了尼古拉出面暗中救瓦洛佳一命。送瓦洛佳出城时两人的矛盾已经很明显了 丽扎听不惯瓦洛佳说尼古拉坏话 瓦反说不相信丽扎多年来对自己的感情 甚至不信万尼亚是自己的孩子。我觉得这一幕差不多可以看作是丽扎对初恋的正式告别 不解又委屈的姑娘回到家发现丈夫一直等着自己 两人的一段对话很有意思 “你怎么还不睡”“老婆还没回来呢”“你一直把我当老婆吗”“是啊”紧接额头吻+拥抱杀哈哈哈！

本着风水轮流转的铁律 十月革命后瓦洛佳成了权力无限的地区肃反头子 和从前线回娘家的尼古拉丽扎再次同城 目标之一就是逮（涉嫌搞反革命破坏的）白军军官。对丽扎念念不忘的瓦洛佳登门探望 丽扎面对变身心狠手辣情报头子的昔日恋人坚决说出“我不爱你” 父母从豪华庄园被赶到草屋 朋友因“反革命”接连被捕甚至被杀 丈夫生命受威胁 儿子可能被夺走 面对狂暴叫嚣着“当年你们嘲笑我 现在是我当权了”的瓦洛佳 丽扎直言“你已经变得不像人了” 看透形势的尼古拉深知反革命活动少不敌众必将失败 为保护家人拒绝参与其中 认为无谓的牺牲不值得 然而同样为了保卫家庭的丽扎却主动请求给反革命分子送信 结果被抓。尼古拉为了救妻子决定参与反叛活动 因担心丽扎被处决 说服小伙伴将起义时间提早到当天深夜 同样为了救丽扎的瓦洛佳决定“重新做个人”试图偷偷把丽扎带走私奔。结局却是 肃反委员会逮住谋反的瓦洛佳（和丽扎）回程被暴动分子攻击 经过一番搏斗 肃反分子被消灭 丽扎得救 没人管的瓦洛佳顺水飘回了肃反委员会 （不得不）继续做回小头头。。叛乱的短暂胜利使撤到河对岸的布尔什维克发动大炮攻城 扛不住的反革命白军军官首领灰溜溜带着黄金出逃 尼古拉认为丢下小伙伴不道义 本来要出走的丽扎也陪丈夫留在城里 两人成为英勇护城的主力军。 然而红军最终还是杀回来了 躲进旧宅的夫妻俩（和孩子）与瓦洛佳狭路相逢 后者杀了尼古拉后借丽扎之手自杀 丽扎在昔日好友的帮助下用假身份带儿子出逃 直到被抓。

尼古拉和丽扎简直绝配。机智 勇敢 坚韧 责任心 都有那么几分桀骜不驯和孤注一掷 愿意也能够为保护所爱付出一切 尼古拉更老道有谋略一些 丽扎则更有激情和生气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完美的相似又互补哇 一战时你在前线我在后方 你做出承诺我祈祷守候 叛乱护城时两人则是并肩作战 你在哪儿我去哪儿 共同守护家人和故土乡亲。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丽扎第N次不听话跑去火线（这次是为了找哥哥）被尼古拉眼尖发现 在炮弹攻势下赶紧跑到老婆身边的他无奈 担心 骄傲又略带责备地把丽扎护在怀里说：“丽扎维塔·彼得罗夫娜，您就不能找个安全的地儿落脚吗？”（其实当时两人已经互称小名和平语了 这么说就很可爱啊哈哈）当然男女主公爵X贵族小姐的人设也注定把两人越推越近 毕竟阵营一致。相比之下丽扎和瓦洛佳无法终成眷属也就不足为奇了 首先瓦洛佳远不如丽扎和尼古拉强大沉稳 这从他的冲动 摇摆 狭隘 脆弱都可见一斑 另外最后尼古拉对瓦洛佳说“你不爱她 你只是想得到她和她的地位 不然当初你不会管她爸妈同不同意 也不会管她怎么想 会直接和她私奔的”每个人爱人的方式不同 但瓦洛佳确实少了些魄力 气度和自信 这和他自身性格有关 也和他身世带来的自卑感相关 由此也不难理解革命后此人得势的膨胀了 因此无论从客观主观角度来讲 他和丽扎都是不相称的。其他人物刻画虽然不如主角着墨多 但基本各有特点 算是不错的群像呈现。偷偷溜走的暴动组织者之一 白军军官Перхуров据说是唯一一个有史可考的角色 然而剧本似乎只是借用了这么个人 时间啥的完全对不上。不过单从剧情和演员表演来看 这个人物还挺出彩的。

除了对红白阵营的各自呈现外 本剧还有两个引人关注的点。一是对贵族遗风的探讨 看剧的时候时常会觉得心酸又可惜 所谓的贵族精神其实挺让人尊重佩服的 谦逊 自尊 正直 诚实 这些在当时人看来最基本的自我要求和行为底线现在却变得日益稀缺 以及百年前人们的爱情观和现代人真的大相径庭 忠贞不渝 从一而终 为所爱牺牲改变 叫如今大多数人看来估计是傻得可爱。如果说风度也是社会等级的一部分 高高在上的贵族顺便以此和平民划个高尚的道德界限 那么百年来个体解放的历程无法不引人反思 事事标榜自我自由快乐 如果瞬息为上 永恒是扯淡 那么生活又莫不是一场虚幻吗。二是东正教元素的频繁出现 近年来俄罗斯影视似乎有这种强化倾向 教堂 十字 上帝 甚至本剧最后来了个尼古拉复活 家人团聚的美好结局也正是在修道院门口上演 流行作品中的沉重回声 大概也只有深沉的俄罗斯灵魂能如此家常便饭般加以探讨 我把这理解为一种追问和回溯 也是生活信念和人生根基的探寻。但相比频繁呈现的外在符号 个人更期望看到宗教信仰的内化表达。

简单讲一下演员。女主曾出演《纨绔子弟》是我最喜欢的俄罗斯女演员 但很多俄罗斯网友觉得她不适合这个角色 我确实也觉得女主的长相风格更适合现代戏 但丽扎并非传统古板的贵族女孩 所以选角还是蛮合适的。男二曾出演《世界的天台》看一次笑一次的那种 天生一张娃娃脸 真是太适合有点弱奶凶奶凶的角色了。以前看过男主的电影 只记得这长相好吓人 苍白而阴郁 可他演的尼古拉让我第一集就情不自禁粉上 主要是气质啊啊啊啊啊 总之尼古拉真汉子！！！后来上网一查发现是哈萨克斯坦出生的演技派 业内全五星好评的那种 关键是人家现实生活中也贼专情 那也有几分本色出演内味儿 总之下次去莫斯科必须去契诃夫艺术剧院现场追星！！！

这部剧整体而言给我的感觉很像《飘》 正巧后者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书。所幸丽扎在感情方面比郝思嘉开窍早 挺快就认清自己内心真实所属。时代在变 人心永远发光 这部打着历史幌子的言情剧也正是着力探讨人的改变与成长 大概由此出发 也可以对历史有更客观全面的认识。多大的人了 可我喜欢这个有些现实 有些狗血 有些残酷又有些理想化的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