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站立

阿兰吉·罗迪的电影向来重口味，这在他看来是因为剧情的需要，而非为了裸露而裸露。2013年的《湖畔陌生人》虽然只获得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奖，但让其赢得了《电影手册》2013年佳片第1位，力压当年同性恋大热门《阿黛尔的生活》，但评价两极。

因他“同性恋”的身份，他的《逃亡大王》《湖畔陌生人》及这部《保持站立》（2016）等片，都多有涉及男同。有的画面在他看来必需，是一种美，但在观者看来可能不堪入目甚至丑陋。男同导演的电影似乎都有一个喜好，先把异性恋拍的不堪，然后实质性地切入同性恋，这样就变得理所当然，或者曰理直气壮。

其实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是否必需这样拍，能否跳过这个怪圈，跨越性别本身，彻底站在人性的角度，去深入解析具体的角色嬗变心理。当然，这肯定没有一个现成的答案，无关对错，只是说值得注意。远的不说，2015年的《45周年》是这样，《保持站立》亦如此。这是我的通盘观感。

1964年出生的阿兰·吉罗迪生长于法国中部一个农场，经历颇丰，群羊、猎枪与狼，都伴随着他成长的记忆。《保持站立》引入这些，显然在表现男主人公里奥的凛冽感上，较之《湖畔陌生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保持站立》中所有出现的男性角色，几乎都有男同本色，只是说交叉而已。里奥跟奄奄一息的老头马塞尔之间的“锵锵”，在平克·弗洛伊德音乐的摇滚打击声中，震颤挺进，慢慢让老朽“腹上死”（俗称“马上风”），这强塞而入的死亡，令人诧异。每次里奥开车路过，这老头都呆坐于屋前的马路边。他总是埋怨经济不景气。老头唯一的喜好就是听打击乐。

之前，马塞尔的儿子乔安拒绝了里奥的“锵锵”，但安卡却愿意跟老胖男让路易“锵锵”，而里奥之前曾拒绝过玛丽的这位老爸让路易，还差点吃了枪子，为此，让路易报复性地于半夜偷走了里奥的小宝宝，来到山间引诱狼群。“锵锵”不到，让人竟变得如此自私、凶恨及恐惧。

影片主要焦点则是，身为编剧的里奥，创作几近枯竭，他总是欺骗制作人，很快就会完成剧本，而且肯定还会像以前那些作品一样大卖。他只得开车跑到山里，来到他的老情人牧羊女玛丽的家。玛丽一直怪罪于他总是欺骗她，每次跟她爱爱后，就开溜，让她生下了两个男孩，却不愿跟她结婚，留给她独自辛苦抚育这两个儿子。

这让玛丽对他缺乏信任。她说你只爱我的身体，而不是真的爱我。他当然会说我爱你的一切。她说这儿的景色不会变，但人是会变的，你现在讲这些我都不信了。一对儿子对于他的到来还是很开心的。晚上，二人一如往常的爱爱。他说我几乎感觉不到了，太松了。她说生孩子生的。为何不剖腹产。那会很疼。生也会疼。但那不同，你不了解女人。

从这场对话中，让我们感到，天真的里奥既不了解女人，也很自私。导演是否有暴露癖，我不知道，但他的确敢露。先是露了阴，然后跳跃地呈现了玛丽第3胎分娩的生产过程。小宝宝安然出生，但这次，玛丽彻底无语了。里奥抱着“哇哇”哭的小宝，玛丽完全不管不顾，只是一边愣神。

一看，这次她真的抑郁了。她实在无法容忍如此挤压无主的生活。一个晚上，她丢下小宝宝，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山里，前往城市生活。之前，都是里奥开着车穿棱于城市与乡村之间，这次他不能再如此随便了。他只得如影随行的抱着小宝宝。

影片一个有趣的情节，即是营造了一个乌托邦的世外桃花源景象。他沿着葱郁树林的小河，划着一叶扁舟来到那里，总有一个美丽的巫女给他疲惫的身心解压。后来，制片人杀到，吓得他躲入水中，被巫女说服上了岸，安心的写完剧本交给了制片人。

这个情节可以说完全的乌托邦，美女与里奥没有爱爱，只有清澈般的倾诉，这是影片最为诗意之处，这对照着让路易抱走婴儿诱狼的骇人画面。里奥是一个毫无主见、毫无定性也毫无忍耐力的人，为了送走这个“拖油瓶”，他先后请求老头马塞尔收养，还请求他常经过天桥隧道的流浪汉，结果被扒得个精光，好不狼狈。

小宝宝考验着他的爱心与耐力，但他的确是一个可以称之为混蛋的男人。当他再次找到玛丽的时候，她拒绝他入门，并挨了安卡一脚。老朽的“腹上死”，导致他被警方盘问审查，他逃之夭夭后，只能继续藏身于山间。他真是惹鬼又怕鬼。他一直企图寻找狼群。总是带着望远镜四处探寻。当狼群在某夜吃掉了让路易的羊君和狗狗后，让路易愤怒了。

最终，让路易带着里奥在一个白天，遇到了一只头狼。里奥慢慢靠近它，想上去摸摸它。接着，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狼群悄然杀到，将他俩包抄到中间。里奥吓得说你扔下羊给它们吧，要不我们有危险。让路易冷静地说，不，保持站立！是的，只有不动，不惧，不怂，才能在对峙中取胜，才能让狼群先离开。

但影片并未交待结果。影片喻意明显，羊与狼，现实社会中，人的两种，强势与边缘，宰与被宰，皆只有一步之遥，或者说存于群体的意念与个体的恶意之中。当然，过于纠缠和解读这种喻意，实在没有必要。也许导演从来就没想过，他只是把过往的童年记忆通过这种画面呈现出来。

正如导演所说的：“《保持站立》的核心思想就是保持站立，我很不擅长总结这种核心思想，我拍电影经常会去捕捉生活的一些情绪，想法和灵感之类的东西。我们拍电影也是为了表达平时隐藏在心里，连最好朋友也不能分享的情绪。”。情绪同时包含苦闷、抑郁和欲望等等，或者概尽地说就是一种欲念也可。

其实，影片整体上就是阐释里奥的一种欲念，欲念是一种人生的推动力。只是说这种欲念总是在万千变化之中。再说，欲念本身并无褒贬之意，至少说欲念有轻有重及有好有坏。显然，《保持站立》无疑精准地表达了片中角色的欲念。玛丽从嗔怪埋怨到后来的抑郁无语，里奥的思绪游离到最终的茫然无绪，都得到了很好的呈现。至少在探讨人性上，着实有不同凡响之处。

我常说如果一部电影能精准地表达人的情绪，就是一部高格的电影。如此，祛除那些不雅的成分，《保持站立》无疑仍是一部成功的电影。她时时提醒我们，在一切强权的社会，个体的不堪一击，而孱弱之人，亦步亦趋，必须找到自己的生存法则，同时，必须切记：与狼对视，保持站立！

201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