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湖会议

如果忽略“欧洲犹太人终极解决方案”这个议题，整个会议都在平静和优雅中进行。湖畔的别墅、驶入会场的奔驰、会议室的皮椅、鎏金的茶杯、绿色壁纸上的精致花纹、战时供应的三文鱼……这一切维系着日耳曼帝国这座庞大权力绞肉机的秩序，这一切都是希特勒意志的神经末梢。与会人员衣冠楚楚，牌桌上明的暗的权力交锋、利益交换、推诿扯皮显然完全在这些弄权大师精准娴熟的掌控之中，每个人都站在各自立场上心照不宣地切下一块肉——99分钟，15页会议纪要，这无疑是一次成功的官僚主义会议。

不仅成功，而且高效。会议明确了权责主体，在各方利益平衡点上产出了一份关于如何“清除”全欧洲1100万犹太人详尽而务实的落地执行方案，全面评估了内政外交执行性和影响力，甚至充分考虑到犹太老人小孩、1/2&1/4混血、一战英雄的“个案”处置。唯一的道德议题是堆积如山的犹太人尸山对德国士兵可能造成的精神创伤——考虑到他们需要以每小时百发百中射杀958人的速度连续射击488天——当然这一困境被著名的艾希曼大队长所提出的“高效而人道主义”的氰化氢毒气解决方案成功规避。与会的每位成员都在主宰世界历史的兴奋中心满意足地散场离去。

我一直以为如果我对大屠杀和集体狂热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就可以很大程度上理解人类历史、理解人类。但是我发现我不行。我永远无法理解一个人是如何成为庞大权力机器笼罩下一个会说话的怪物，一个将人异化、物化、数字化而全无同情和愧怍的凶手，一个将战争、死亡、屠杀等同于与伟大和优越的元首。我只会哭，我只会在被枪决的时候努力站得笔直。